第 22 章 夜賞紅梅

陳瑜有陛下聖喻,可不必上朝,他在府中躺得悠閑,每每退朝後我還要去為他上藥,在明面上去得太過頻繁也不好,我又做不出翻牆這事,當然也不會,只能老實地走大門進。

為他擦藥我只擦他肩上的傷,下處的淤青我碰也不碰,那淤青實在是太小了,真的不用擦……

他最開始還埋怨幾句,後來也就不催了。

他的傷好得快,才過一月就只有一個淺淺的疤痕,我看他活動手臂,行動自如,想也是好得差不多了,我事務繁忙,便也沒去了。

可他從那以後卻沒再來我府上,不主動來找我竟也有半月,若不是他看我的眼神還像以前一般殷切,我還以為是他不想再等我了。

隆冬已至,天氣是更冷了些,我裹緊了棉被,一想到明日還要走那條又黑又冷的官道,我就心生無望,為何要每日上朝?為何我的府邸離皇宮這麽遠?為何這天氣這麽冷……

想着想着,我便睡着了,還做着明日不用上朝,安心睡了一天的美夢。

恍惚中有人叫我,我睜開眼,一個人影立在我床前,我反應過來是陳瑜,他這麽晚過來,我竟也不驚訝,因他翻牆走窗,已是常事。

我帶着倦意問他:“何事啊……”

他摸了摸我臉,欣喜說道:“我帶你看個東西。”

“這個時辰?”

“對。”

我有些不情願,不想離開被窩。

他見我不願意,聲音急了起來:“去一趟吧。”

我覺他神色匆忙,還以為他出了什麽事,睡意散去不少,正要起身穿衣,他卻将我用棉被一裹,我身體一輕,他竟将我抱了起來。

我吓了一跳,這下睡意全無。

我的頭埋在棉被內,他護住我頭,讓我靠在胸膛上,我不能視物,只依稀感覺他帶我翻出窗外,輕點幾步,又越過牆壁。

這騙子,還會輕功!我心裏驚訝,他到底有多少是瞞着我的!

狂風呼嘯而過,寒風灌進棉被,我瑟縮了一下,他察覺到了,将我抱得更緊。

時辰不長,不過一會兒,他就将我放下來,小心翼翼撥開棉被,露出我被悶得紅撲撲的臉。

月色映下,他眼睛極亮,亮得我心緒不穩。

我結結巴巴問他:“你……将我帶出來是……是何事……”

他笑着不說話,吻我眉心,然後扣着我的肩讓我轉身。

我裹着棉被轉身看去:

銀月映紅梅,寒風卷白雪。

我屏住呼吸。

陳瑜從身後抱住我,怕我聽不見,又撥開捂着我耳朵的棉被,湊到我耳邊開心說道:“本來我還要點燈的,過幾日再叫你來,可今夜不僅出了月色,還下了雪,我便叫醒你來看。”

他頓了一下,又聲音緊張地問我:“好看嗎?你可喜歡?”

好看,我覺得可真好看,也喜歡,我好喜歡。

我從未有過如此熱烈的愛意,我自小被遺棄,乞讨數年,遭過辱罵毆打,見過天災難民,老師将我撿回,又無意間發現我讀書極有天賦,便給我春風化雨般的諄諄教誨。

除了老師,我無深交之人,無至交伴侶,到了年紀,發現自己是個斷袖,不想耽誤姑娘,便不作婚娶,後來對屈堯起了心思,可他跟我也不是一路人。

我只想過要藏一輩子,以後乞骸歸鄉,孤身一人,茕茕孑立,孤獨終老。

我從未……從未想過會被另一個人這樣相待。

我喃喃自語:“……好看,真好看。”

陳瑜歡喜起來,将我摟得更緊,說:“你喜歡便好。”

我看着月色下的漫天飛雪,數枝紅梅,此物果真是傲霜鬥雪,孤高清瘦。

不過這麽多梅樹……

“這些都是你一人種的?”

“這是自然,”陳瑜得意說道,“我可未假手于人!我自己親手挖的坑,從別的地方移種過來。”

原是移種,也是,等梅樹長這麽高,也要好幾年的,可是這麽多樹,他傷才剛好,怎能如此勞累。

我轉過身去,問他:“你的傷可還好?莫落下病根。”

“無礙,”陳瑜笑着抱我,“不過幾棵梅樹,我才栽了半月。

半月?怪不得這幾日未來尋我,算算日子,那豈不是他傷剛好就開始做這件事。

我只覺得滿肚子的話想說,又不知道說什麽,該怎麽說。

我突然想去伸手抱他,但我身上裹着棉被,騰不出手。

還在我想着該當如何時,他已經捧起我的臉,低下頭,與我額頭對着額頭,嘴擦着嘴。

他沒說話,只喉間發出一個聲音:“嗯?”

我懂了他的問,回道:“嗯。”

他吻了上來,我們鼻尖碰着鼻尖,他又側過頭去,動作輕柔,唇齒間都溢着茶香,後來他不滿足,越吻越激烈,勾着我舌頭。

我心跳愈烈,漸漸呼吸不過來,他松開了我,看我一眼,然後又要吻過來,我又不能推開他,只好跳着撞了他的肩一下,這一下倒像是投懷送抱,他踉跄後退一步,笑了笑,又摟住我,還是吻了上來,繼續吸着我舌頭。

這個吻比剛剛還要激烈,幾乎将我拆吞入腹一般兇狠,過了會,又變成溫柔。

可即使是他再溫柔,我也是真的喘不過氣了,唔了好幾聲,他才松開我,伸手抹去我嘴邊銀絲。

他笑道:“你棉被好厚,我都抱不慣了……”

我未答,只喘着氣,呆呆看他,心道他待我可真好,他從前待我就很好,無論是為我出頭,不讓我受半分委屈,還是陪我下棋,贈我孤本,皆是讓我過得歡樂,他得知我愛慕他人,也硬生生等着讓我忘卻。

我想起過往,心中悸動不已,我看着他,也覺得他哪哪我都喜歡。

我好喜歡,怎麽從前就未覺得呢?

可我何德何能,能得他如此相待?

陳瑜見我呆愣,問我:“想什麽?”

我沒答他,問:“你為何想着種梅樹?”

他哼了一聲,道:“我想送什麽就送什麽。”

我瞪了他一眼,這人怎麽好聽話都不會說?

他不生氣,反而直直地看我,像是在透過我在看其他的東西,過了會,他又俯身過來,吻了我眼睛。

我下意識閉眼,眼上像柳絮掃過,像白雪消融,他輕輕碰了一下,便放開了我。

不知怎麽,我覺着這比剛剛的吻還動人心魄,很是緊張,于是低頭默不作聲。

他好像也有些羞澀,又叫我轉過身去,我沒動,反而擡頭看着他,許是這夜色太美,這紅梅太豔,他也太讓我心動,我突然心生種種柔情愛戀,情不自禁倒到他身上,吻了他,他沒想到我會主動,愣然一會便笑了。

他咬得溫柔,又抱我抱得很緊,過後一會兒他松開我,眼裏盡是情意。

“我們再看一會。”他說。

我笑着轉身過去,心裏想道:

他贈我這雪夜紅梅圖,贈我相知相交,又贈我深深情意。

我真是個好運的人,這輩子幸得良師,又得遇良人。

大雪紛飛,紅梅似血。

我與陳瑜在風雪中賞了一夜紅梅,坐在亭臺下,又與他說了近一夜的話,直到我撐不住,在他懷中迷迷糊糊睡去。

恍惚中,我覺得他溫柔撫過我眉眼,又細細親吻,他輕聲道:“我就是想送你紅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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