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
淩晨三點,在本尼奧尼湖,漫天銀河倒入其中,月銀如輝,勾勒出黑暗中萬物的邊界。三艘船悄無聲息的快速行駛着,若有似無的閃過一些亮光。
“是的,我們到懲罰島了。”子書拿着電話說道。樸乾旭在他旁邊警戒的看向四周。
“現在往布蘇拉島的方向開。”電話裏傳來指揮的聲音。
船繼續往前開,路線曲折,像是不知道方向,直到湖上起了霧,手機裏才傳來一個“停”字。
破開霧氣,一艘小船向他們駛來,船上只有一個人。那個人上了船,問道:“東西呢?”
子書把一個盒子交給他。對方拿到後,打開電腦,進行數據檢測。
過了半個小時後,他撥通一個電話,說道:“是真的。”
一陣風刮過,濃霧消散了一些,才看清,不遠處,幾艘船沉默的停在那裏,其中一搜船開始往前開,子書的船也動了。
兩艘船在湖心碰頭,韓維辰終于看到了子書,也看到了他手上的盒子,他焦急的喊道:“不要把東西給他們。”瞬間驚起了湖邊的幾只飛鳥,比舉在他頭上的槍更快的是樸乾旭的槍,雙方僵持不動。
韓維辰旁邊的一個壯漢把一塊布塞在他嘴裏,把他推到了子書的船上。
子書抱住了他,并沒有拿下他嘴上的布,只是在他耳邊安慰道:“放心,先生有分寸的。走吧,他在等你。”
一個小時後,飛機起航。在它劃破雲層的瞬間,有幾輛戰鬥機遠遠的跟随,給他秘密護航。過了一段航程後,又有其他的戰機接續。
“是我們最近賣給沙特的那款,看來先生和王子私交甚好。”
“先生這次真的生氣了,用的全是自己的私交。”
剛幹完一件大事,終于可以松懈一下了,幾個人癱在座位上,有一句沒一句的閑聊着。
“你們幾個看起來很閑啊,”子書笑咪咪的說着,扔了一臺筆記本給他們,
“有空的話,把這次跟着辰少爺來非洲的內部人員,全都清理一遍吧。”
只聽到哀嚎一片。
而在飛機的另一個角落,韓維辰第一看到了章昊流眼淚。
他緊張的問道:“你給的那些數據,是不是很重要?真的涉及到叛國罪嗎?”
章昊的眼淚流了一半,有些不知道該不該繼續流,“你聽誰胡說的?”
“那些軍人說的。”
“你知道那些人是軍人?”
“嗯,我知道的。我在阿富汗的時候,和那裏的駐軍打過交道。再說,那些人,連脖子上的銘牌都不藏一下的。”
章昊聽到這裏,皺了一下眉,“放心,和叛國罪沒關系。不是一些很重要的數據。”
“真的?”韓維辰懷疑的看着他。
章昊舉起右手,做了一個發誓的動作,“真的,我發誓!你知道的,為了你,我可以抛棄我擁有的一切。包括財富、權力甚至是我的生命。但叛國罪真的不在這個範圍。”
“你能不能嚴肅一點?”韓維辰有些受不了,踢了他一腳。
“我很嚴肅啊!在這個世界上,還有比讓你知道‘我愛你’更嚴肅的事情嗎?”
“那如果不是很重要的數據,他們會派軍人嗎?”韓維辰問完這句,就濕了眼眶。
章昊趕緊抱住他,“對不起!相信我,不會那麽嚴重。”
“你明明知道,我不是因為你的財富或是權勢而愛你,更不需要你付出什麽狗屁生命。就算你是一個混蛋,我也愛你。”
“那你為什麽不相信我愛你呢?”
“……”
“你一直想離開我,是不是?但并不是因為你不愛我。而是,不相信我愛你,怕再受傷害,對不對?”章昊輕輕的問道。
“我不知道。”韓維辰閉上了眼睛,并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維辰,相信我。對我來說,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麽是比你更重要的。我不會再把你抛下,你也不要把我抛下,好不好?”
當飛機落地,韓維辰看到章昊被帶走調查的時候,他就在想,這家夥果然是個騙子。
“這只是一個例行調查,不要太擔心。”子書拍拍他的肩,安慰道。
韓維辰冷笑一下,“你們這些人,嘴裏有一句實話嗎?”
子書覺得自己有些無法反駁。
過了兩天,章昊确實回來了,但在別人眼中,他卻像是真的消失了。
在京城的一個普通公寓裏,章昊正在調制一鍋酸辣海鮮湯。
“怎麽樣?做好了嗎?”韓維辰拿了一籃洗好的蔬菜走了進來。因為廚房太小了,兩個一米八以上的男人擠在裏面實在轉不開,他才把東西拿到陽臺上去洗。
章昊用湯勺舀了一勺,吹過後喂到他嘴邊。他嘗了一口,只是笑了一下,沒有說什麽。章昊頓時對這鍋花花綠綠的湯有了信心。
門鈴響了,韓維辰去開門。
“你們真的住在這裏嗎?”馬修走了進來,覺得有些不可思議,“這裏真的能住人也太小了吧!”
金地雄笑着搖搖頭,“指不定人家住得樂不思蜀呢。”說完,把手中的一瓶紅酒遞給了韓維辰。
“我這不是無處可去嗎?”章昊把海鮮湯端了出來,“幸好有我們家維辰收留我,要不然我可就得露宿街頭了。”
“這是你做的?”馬修一臉震驚。
“嘗一下,味道還不錯的。”章昊看起來很自信。“還有幾個菜,你們稍等。”說完又進了廚房,很是幹練的樣子。
“地雄哥,你趕快去學習一下。”馬修踢了他一腳。地雄還真的聽話的去了廚房。
“你們兩個不會……”韓維辰有些遲疑的說道。畢竟馬修消失了大半年後,是和地雄一起回來的。要不是章家出了事,他們還不一定會這麽快回來。
“不會什麽?”馬修用一幅坦蕩蕩的語氣說道,“是的,我們現在搞在一起了。有問題嗎?”
韓維辰拼命的搖手,“沒問題,你們開心就好。”章昊說過,他們以前感情就很好,要不是地雄入伍了,他們早就在一起了。現在地雄為了他退伍,據說把章大将軍氣壞了,狠狠的揍了他一頓,打得他在床上躺了半個月,差點斷絕父子關系。但有些話他不得不說,他有些左右為難,“那個,Vicky過兩天就要開演唱會了,他讓我問一下你,那個,你去不去?”
“我就不去了,免得傷心。”馬修很快轉移了話題,“其實,你這套公寓的陽臺還是不錯的,視野很開闊。在這裏吃飯應該很好。話說有點餓了,我去廚房看看,有什麽可以偷吃,呃,幫忙的?”
韓維辰看着他逃一樣擠進了廚房,嘆了口氣。陽臺外正是日落十分,在樓與樓的間隙中,像是打翻了調色盤,各種層次的紅渲染開來,給這個平常的世界染上了一層琦夢。
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是章昊,正在微笑的看着他。
“在想什麽?怎麽又突然發起呆?”
“沒什麽,就是突然想起了一首詩。”
“詩?”
“嗯,”他輕輕的念道:”‘請成為看不見的黃昏,讓我的不安和渴望,成為你遲疑不決的暮色,成為你不确定的色彩。’ 是佩索阿的,我很喜歡。”
“很美的詩!”兩人相視一笑。
晚飯是在陽臺的桌子上擺的,四個人坐着還有空餘。馬修雙手合十,說道:“感謝昊哥,給我們做了這麽豐盛的晚餐。”說完還非常乖巧的給每個人舀海鮮湯。
“感謝什麽?我這個代理家主,每天給他做牛做馬,累死累活,忙到連陪你的時間都沒有,他倒是每天樂不思蜀的,吃他一頓飯算是客氣了。”金地雄接過他遞過來的湯,喝了一口,表情頓時非常的痛苦,他不可置信的看着韓維辰,“你每天過的就是這種日子?”
“其實,其他菜都還不錯的。要不,你再嘗一下?”韓維辰笑的很含蓄。
“你自己每天吃山珍海味,還嫌棄我們這種家常小菜。”章昊也嘗了一口,“這不挺好的。”
“你懷孕了?這麽酸,你也喝的下去?”
不知道想起什麽?韓偉辰“噗嗤”的笑了出來。
章昊有些讪讪,“不酸的話,還叫什麽酸辣海鮮湯……”
“不會吧?韓維辰,你行啊!”馬修給了他一個眼神。
“……”
就這樣吵吵鬧鬧的,一頓飯從萬家燈火吃到夜闌人靜。
喝了些酒,韓維辰禁不住困,已經在卧室睡熟了。馬修也頭靠着金地雄,不知不覺睡着了。
金地雄側過頭看着他,冷硬的臉柔和了下來,小心的把他抱到沙發上,給他蓋好被子。
章昊想,他們之間,也是個很長的故事。
金地雄走了回來,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你打算在這裏耗多久?我看韓維辰也不是什麽都看不出來,他只是不說罷了。”那個章家代理家主的班,他是一天都不想上了。
“不是他的問題,是我的問題。”
“你的問題?”
章昊苦笑了一下,“我身在樊籠,不想也禁锢他的自由。”
“你這良心發現的也有點太晚了吧?”金地雄忍不住笑了,“所以呢?你現在後悔了嗎?後悔把他從阿拉木圖接回來。”
章昊淡淡道:“我有想過放他自由,但他總是把自己弄得慘兮兮的,我沒辦法放手。”
金地雄有些無語,“你說這些話,自己不覺得心虛嗎?相對于他需要你,你更需要他吧?”
“很虛僞是不是?”章昊輕笑了一下,“我大概把我所有的自私和虛僞,都用在了他身上。”
“有一點。”金地雄看了一眼陽臺外的靜谧,“他知道的吧?就現在你們過的所謂普通人的生活,其實也是被人全方位的保護和監控的吧?你有一絲後悔,不是因為你覺得讓他失去了自由,而是你不能夠完全把控他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