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是最讓人猝不及防的東西, 轉眼就進入了11月。
11月走到下旬的時候,容錯開始隐隐的擔心江別故的狀态,以前他不知道這件事所以也從未特別關注, 但現在他卻很擔心。
可江別故卻并沒有什麽明顯的異常, 至少跟他朝夕相處了3年的容錯也不太能看得出來,反倒是他過去擔心江別故而幾個晚上沒休息好, 被江別故看出了端倪:
“你最近怎麽了?學習太累?”
說這話的時候已經是11月26日的晚上, 兩人正在飯桌上吃飯, 對比兩個人的狀态,的确是容錯更像是不開心的那個。
聽到江別故的這句話,容錯從愣神的狀态中回神看着他,搖搖頭:
“沒有, 就是……在發呆。”
江別故笑了笑:“別把自己逼太緊,我聽丁程跟孫老師溝通, 你最近很拼,這才高一上半學期, 沒必要給自己這麽大的壓力。”
“不會。”容錯點了點頭, 給江別故夾了一顆西藍花到他的餐盤上:“是我想參加後年的高考,所以現在拼一拼, 想更有準備一些。”
這個倒是江別故沒想到的, 看着容錯:
“為什麽?”
“沒有為什麽。”容錯說:“如果我高二對高考的把握是跟高三一樣的,那我覺得我沒必要在高中多浪費一年的時間,哥放心,我會對自己負責的, 我也不會拿自己的前程來開玩笑。”
江別故突然覺得自己這段時間可能對容錯的關心有些太少了,以至于沒發現容錯對于成長變得強大這回事開始有些着急。
“你是不是遇到什麽事情了?或者有什麽心事?”江別故放下筷子靠在椅背上看着他:“我最近有些忙,對你的關心可能不太夠, 你有什麽想法可以跟我說說。”
“我沒什麽想法。”容錯看着江別故,目光很坦誠,完全不像是有什麽心事的模樣:“哥,別擔心我,我也是确定自己真的有把握才會去做這件事。”
“我相信你不會打沒把握的仗,但我覺得你沒必要把腳步邁的這麽快,你可以慢慢來的。”江別故說:“年少本就沒幾年,我不希望你走的太快。”
容錯搖了搖頭:“我覺得适當快一點也沒什麽不好的。”
容錯完全坦誠的樣子并不像是在遮掩什麽,江別故看了他幾秒慢慢也放下心來,突然覺得其實讓容錯提前一年參加高考其實也沒什麽,他本來就比正常孩子晚一年入中學。
就算成績不理想,還有一次機會,就當提前适應和歷練了。
“行,你既然決定了,有信心,那麽就去做,我支持你的決定。”江別故笑笑:“不過學校同意嗎?”
“同意的,今年我們學校就有高二的學生參加了,學校幫忙申請的,我到時候會跟老師去說。”
江別故點了點頭:
“好,不過還是要注意身體,別太拼了。”
“我知道。”容錯說。
容錯很清楚的知道自己把想要提前一年高考的決定說出來,江別故一定會感覺到他的着急,即便不明白原因,但這是早晚瞞不住的事情,所以容錯還是說了。
況且容錯也承認自己的确有點着急。
着急長大,着急強大,他若不強大起來,永遠都是一個需要被江別故保護的角色,永遠也保護不了江別故,他想快一點成長起來,讓江別故累的時候可以有自己靠着。
而不是孤單一個人,獨自消化。
吃過飯之後,江別故起身去了書房,容錯收拾好廚房之後就在客廳裏看書做題了,偶爾擡頭的時候能看到書房裏透出來的光。
差不多十點多的時候去熱了一杯牛奶送到了書房。
江別故還在對着電腦忙碌什麽,察覺到容錯過來看了一眼電腦下角的時間:
“還沒睡?”
“馬上了。”容錯将牛奶放在桌角的位置:“哥,你也早點睡。”
“好。”江別故淡淡笑了。
容錯轉身要走,卻不想江別故又叫停了他的腳步:
“容錯。”
容錯回過頭看着他,卻沒說話,江別故緩緩出聲:
“我明天可能會很晚回來,你自己好好吃飯,不用等我。”
“好。”容錯說:“哥也要好好吃飯,注意身體。”
江別故笑了笑,卻沒說什麽,容錯沒有繼續再打擾江別故,回了卧室。
時間已經不早了,就算是容錯平時學習,這個時間也差不多該睡了,可今天晚上他躺在床上怎麽也睡不着,江別故看起來并不像是有什麽事情的樣子,照常吃飯,照常工作,可容錯就是覺得哪裏不對。
他不是不想看到江別故從傷痛中走出來,而是他不願意江別故用若無其事來僞裝,他要真的沒事才算好。
淩晨一點,容錯還沒有睡着,于是便想出去走走,可走出卧室,在客廳的入口處他又緩緩停下了腳步。
客廳裏沒有開燈,但落地窗的窗簾沒有拉上,江別故就站在窗前的位置看着窗外,不知道在看什麽,也不知道站了過久。
窗外院裏的燈光還算溫暖,透過玻璃窗溫柔的撒了一地,江別故就站在這溫柔之中,可容錯卻依舊覺得他孤獨到有些冰冷。
容錯盯着江別故看了一會兒,尋找不到任何一種去溫暖他的方式,于是在豆芽從沙發上擡頭看向自己的時候,容錯悄悄轉身回到了卧室,沒有打擾江別故。
淩晨4點多,容錯突然從夢中驚醒,他睜開眼睛看着天花板,突然聽到了什麽聲音,他打開房門走出去,剛好看到從樓上走下來的江別故。
江別故一襲黑色風衣,大概是因為熬了夜的緣故,臉色不太好,可能沒想到這個時間裏容錯竟然能醒過來,詫異了一下:
“吵到你了嗎?我有事出去一趟,你回去睡吧。”
容錯看向落地窗外,天還黑着,但門口的那輛開着車燈的黑色轎車依舊顯眼,丁程站在車外,也是全身黑色。
容錯知道江別故要去做什麽,卻沒問。
“哥,路上小心。”
“好。”江別故邁步向門口走去,容錯想要跟過去送,但在打開門之前被回頭過來的江別故阻攔了,他對容錯說:
“別送了,外面風大,別着涼了。”
容錯聽話的往後退了一步,江別故這才開了門,可風依舊吹進來,但容錯卻并不覺得冷。
容錯站在落地窗前看着丁程為江別故打開了後車座的門,又繞過車身上了車,然後漸漸消失在了夜色中。
——
不到六點的時間,整個墓地都還在籠罩在肅穆之中,天色也只是微微發白,江別故沿臺階緩步而上,在這幾乎要将他都吞沒的清晨時分,一步步的走到紀眠的墓碑前。
碑前放着一束向日葵,這樣的天氣,這樣的氣溫,向日葵早已經失去了活力,奄奄一息,但根據向日葵的狀态來看,最晚也不過是昨天放的。
江別故的視線從向日葵緩緩移到了墓碑上的照片,笑了:
“今年有人比我還早。”
紀眠已經走了整整9年了,每一年江別故都是第一個過來的,畢竟紀眠是個公衆人物,即便已經過去了9年的時間,但還是會有不少影迷過來祭奠。
江別故不想和他們遇上,便總會早來一些,可縱然如此,江別故也幾乎都是全程沉默的狀态。
他不知道要和紀眠說什麽,若紀眠早已入了輪回,江別故說什麽紀眠也不可能再聽得到,若他還在這人世間游蕩,江別故也相信他始終都在自己身邊,那麽他自然也用不着說什麽。
他過來只是想看看他,陪陪他,僅此而已。
——
這天江別故回到家的時候已經過了淩晨12點,容錯還沒有睡,盤腿坐在客廳的地毯上,面前擺着幾本書,正在做題。
豆芽從腿邊起身往門口走的時候容錯也起了身,走到門口剛好看到了從外面走進來的江別故,他還是那身黑色,但肩膀和頭頂都落了雪。
“下雪了?”容錯有些意外的看着江別故。
“嗯。”江別故随口應了聲:“怎麽還沒睡?還在學習?”
“馬上了。”
“早點睡吧,別太晚。”江別故換了鞋就越過容錯往樓上走去,臉上的表情不是糟糕,卻也沒有很好。
容錯沒有多問,他也只是擔心,想要等他回來而已。
——
往後的時光過的似乎更快了一些,江別故依舊按部就班的上班下班,偶爾出差,容錯則為提前一年的高考而每天都在沖刺中。
他是真的努力,努力到有時候連江別故都看不下去,會強行抽出時間帶他出去找個空閑的地方和他打打球。
打球的時候容錯才像是一個少年,但打完回到家,依舊是那個努力的他。
可即便努力,容錯依舊把江別故照顧的很好,只要他在家,一日三餐是根本不需要江別故動手的,頭疼發燒的時候他會徹夜守着,醉酒不适他也會悉心照料。
除了學習,江別故似乎占據了他全部的生活,但容錯卻小心翼翼的拿捏着一個分寸,不讓江別故感覺到,因為他很清楚江別故絕對不會允許他這麽做。
江別故曾說過,不想自己是為他而活。
但容錯不需要誰來告訴他該怎麽做,即便是江別故也不需要。
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麽,他喜歡這樣,也願意這樣,甚至可以永遠這樣。
事實證明,容錯若想要隐藏什麽,即便是江別故也不會發現。
就這樣,時光陪着每一個人走過兩年,走到容錯從考場出來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