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鏡聞言瞥了他一眼。
李星承眼神很透亮, 但臉上的表情是又驚又疑,就好像想到了什麽危險的不得了的事。
明明只是很正常的對話, 李星承卻弄得好像杜鏡随時都要獸性大發對他做點什麽一樣, 車裏的氣氛逐漸變得焦灼,杜鏡的表情卻很平靜:“我能想做什麽?”
明明是公司團建卻兩人單獨行動,還不和大部隊一起住, 這當然是……還能是什麽啊!
想到昨天這人後來把自己摁在牆上的畫面,李星承的思路止不住地跑偏,完全喪失了表情管理,本來就大的眼睛瞪得溜圓, 耳朵尖尖也染上了紅暈,一副臊的不行還要裝作氣勢洶洶的樣子, 看起來就像個逼急了随時準備咬杜鏡一口的小貓崽子。
又萌又軟, 還帶着點色厲內荏的虛張聲勢,整個人看起來奶兇奶兇的。
當事人事後表示,看見這幅模樣的李星承, 他差點就直接靠邊停車選擇先把人親暈了再說。
但後面還跟着兩輛車, 他們還需要準時到達目的地, 所以他忍住了。
杜鏡握着方向盤的手指微微收緊,丢下一句“零食在座位前面的手套箱裏你自己拿”,他艱難地将自己的視線從旁邊撩人不自知的小混蛋身上拔了出來,直視前方的道路, 繼續平穩地駕駛着汽車朝前開去, 仿佛一點都沒被影響到一樣。
至少在李星承的眼裏,杜鏡反應平平, 和平常的模樣沒有什麽區別, 似乎根本沒聽懂剛剛他的話裏的意思。
合着……合着只有他自己想太多麽?
看着杜鏡不動聲色的側臉, 李星承默默縮進副駕駛座裏,努力壓下腦子裏某些相當刺激的畫面,摸了摸鼻子有些心虛地別過臉假裝看窗外的風景,只給杜鏡留下了發紅的小耳朵。
清晨的陽光照進車窗,把李星承臉上細小的絨毛照的纖毫畢現,讓那張粉粉嫩嫩還帶着點紅暈的臉看起來更像個水潤多汁的水蜜桃,杜鏡側過臉深深看一眼身旁的戀人,視線劃過他的耳垂和脖頸的凹陷處,看到他精致的鎖骨旁殘留的一片紅色印記後喉頭微動,再次收回目光直視前方。
本來今天還想放過他算了,既然星星那麽期待……等到了地方,看來他是必須得做點什麽了。
別過臉試圖假裝什麽事都沒有發生的李星承突然一個哆嗦,發毛的感覺從腳底板蔓延到全身,他警惕地扭臉看了一眼正認真開着車的杜鏡,見他依舊神态自若,遲疑地往椅背上靠了靠。
杜鏡仿佛沒有察覺到他偷偷觀察自己的視線,動作流暢地超過前方的一輛車,駛入左側的車道朝着高速公路的入口行駛了過去,那一切如常的模樣讓李星承暗自松了一口氣。
不敢了不敢了,下次他不敢再亂說話了。
之後一路上李星承乖的跟個鹌鹑一樣,力求不引起杜鏡的注意,無聊了就玩手機,嘴巴饞了就打開副駕駛儀表臺下方的儲物盒裏掏零食吃,吃着吃着就開心了起來,在杜鏡看過來的時候露出乖巧讨好的笑容,嘴角邊嵌着個深深的小梨渦主動投喂這名辛苦的司機先生,那乖覺的模樣簡直讓杜鏡的心裏又軟又癢。
杜鏡開口道:“這麽高興?”
李星承咬了一口充滿奶油夾心的餅幹,一時将剛剛的危機感抛之腦後,他彎着嘴角,看起來甜的不得了:“那當然,能出去玩當然很愉快。”
杜鏡用眼角的餘光深深望他一眼……希望你到了晚上也能保持這份愉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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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本市到隔壁市的小香山度假村車程不算太久,經過高速兩個多小時就到達了目的地。小香山遠離市區,甚至離郊區都有不少距離,位于隔壁市邊緣的山區裏,順着指示牌離開國道後,到達度假村之前半小時路程裏經過的地方都是山林,郁郁蔥蔥的畫面驅逐了夏日的燥熱,讓經過這段路的人心情不由自主地平靜了下來。
小香山就在這座山的深處,是個原名叫做小祥村的地方,那裏有高聳的山林,漂亮的溶洞和峽谷,因為高山深谷的地形,谷底地面水比高山中地下水的水位低了不少,谷底因為靜水壓力差導致熱水上湧,形成了令人稱奇的天然溫泉。
這裏水源豐富,冬暖夏涼,除了正常運營的度假村外,還有一片出租給游客的別墅區,全部依托原始次生林修建,客房密度低,大多都獨立建造,隐私性很強,隐藏在山林,怡然幽靜。度假村裏的每棟酒店都有各自的大小溫泉區,別墅區則是自帶一個溫泉池,引進的全部都是幹淨的天然溫泉水,唯一的缺點就是整個度假村的規模不算太大,每次接待的游客僅僅也就三四百餘人而已。
杜鏡到達山區後就關掉車內的空調打開了車窗,和往來的車輛一樣放緩了行駛的速度,窗外清涼的微風撲面而來,帶着草木的氣味,甚至還夾帶着隐約的花香,李星承感受着比空調要舒服得多的山風,看見迎面而來的一個岔路口上那棵綁着紅綢布條的大榕樹時,微微瞪大了眼睛。
原因無他,實在是因為這棵樹實在是太眼熟了。
李星承甚至忘記了自己的手裏還抓着零食的包裝袋,他緊緊盯着面前這棵越來越近的大樹,這棵足有七八米的大榕樹蔚然成林,碩大的樹冠像一柄巨傘覆蓋了周圍的土地和一大片公路的區域,樹枝上向下生長的衆多“氣根”落入泥土,形成了盤根錯節的景象,柱根相連、柱枝相托,枝葉擴展地彰顯着自己的存在,而那綁在樹枝上的紅綢布新舊不一,和老人胡須一樣的小氣根在風中飄拂,一眼望去如夢似幻,甚至有點不像現實中的景色。
樹下還有不少人或站或坐,拍照的畫畫的談天說地的都有,還有人手裏拿着漂亮的紅色布條,踩着梯子小心翼翼地往樹枝上綁,李星承只覺得自己好像在哪裏見過這樣的場景,一時間有些出神。
杜鏡看着眼前逐漸靠近的大榕樹道:“這棵樹好像有八百多歲了,是小香山的标志性景觀之一,在樹枝上綁紅布的習慣一直都有,說是古樹有靈,能夠保佑人心想事成,所以來這裏的游客都要去挂上一條。”
李星承眨了眨眼,恍惚間眼前浮現了一個遙遠的畫面。
年紀還小的他站在一群大人中間,手裏愛不釋手地拿着一條特別漂亮的紅綢布,這條紅綢布還用金色的線繡着邊兒,是他千挑萬選從一堆圖案各樣的紅布條裏選出來的,聽說了樹爺爺能保佑自己的願望實現後,他伸着手也想往上系,可是人太小了,梯子也被占用着,大人正聊着天沒有發現他需要幫忙,看了一圈之後,他想了想,颠兒颠兒地小跑到了大榕樹的一條支柱根邊,把那條綢帶系在了這條氣根上。
綁在氣根上的紅布條怎麽看都和周圍在半空中飄蕩着的紅布顯得有些格格不入,李星承有些不高興地噘着嘴又将布條解下來,準備回去找大人們幫忙的時候,少年清朗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星星?”
李星承回過頭,看到了逆光站着的少年,立刻就高興地朝着他撲了過去:“照哥哥!”
“一個人在這邊做什麽?為什麽不和爸爸媽媽呆在一起?”
“我在許願!但是榕樹爺爺太高了,我夠不到它!”被抱起來的李星承伸手指了指頭頂的樹枝,見依舊還是夠不到後,他撇了撇嘴,圓溜溜的眼珠子一轉,低頭看向了正穩穩地抱着他的少年。
然後在少年的注視中,他擡起了抓着紅綢布的肉呼呼的小手,非常認真地把布條綁在了少年的手腕上。
還是個不知從哪兒學來的漂亮的蝴蝶結。
豔紅的綢緞襯得少年手腕像是陶瓷做的一般細膩白皙,那手掌側面新添的傷痕也變得格外明顯,李星承輕輕呼了一下傷口,小大人一樣皺起了眉頭:“怎麽又受傷了呀?”
“剛剛不小心被人撞到,擦到了,沒事。”少年沒有當回事,小心翼翼地抱着他往大人的方向走,“怎麽把紅布綁在我手上了?不和樹爺爺許願了?”
李星承把臉往少年的懷裏一埋,一笑就露出深深的小梨渦:“我許過願了呀。”
“哦?”
“我想讓榕樹爺爺保佑照哥哥平平安安的,剛剛也綁過了,所以要把好運氣轉移到哥哥身上。”李星承擡頭看向對他而言遮天蔽日的巨大樹冠,理直氣壯地點了點頭,“榕樹爺爺肯定會答應我的。”
少年聽到這話後微微一怔,眼神溫柔地用鼻尖輕輕蹭了蹭小孩的額頭,嘴角微微勾起:“嗯,星星那麽乖,樹爺爺會答應的。”
“那是當然的。”
“謝謝星星。”
“不客氣的呀。”
少年的臉和眼前杜鏡的臉逐漸重合,李星承茫然地捏緊手中的零食,視線重新落在了大榕樹上。
這地方,他以前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