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錯第二天去了別墅看江別故。
不是因為姜峥說的那些話讓他急于做什麽, 而是他要去自駕游,不知道去多久,什麽時候才能回來, 總想在走之前再去看看他。
容錯一直以為江別故是沒有在家的,畢竟不是周六日,時間也還早,但容錯一點都不在乎等, 尤其等的還是江別故,多久的時間都不覺得久, 都是可以的。
豆芽還是一如既往的在第一時間就發現了他, 和他隔着窗戶玩鬧,就是不知道怎麽會時不時的消失在窗前的位置, 也不知道去做什麽。
直到江別故出現在客廳的時候, 容錯才明白過來, 原來他在家,豆芽來來回回的跑也不過是去通知江別故自己來了。
容錯下意識的看了一眼手機, 上面的日期的确是周三,自己沒有記錯。
可江別故為什麽在家?身體不舒服嗎?
江別故不是被豆芽叫下來的,他單純的只是口渴下來喝水,豆芽在落地窗前蹦蹦跳跳多少吸引了他的目光,視線移過去這才看到了站在車旁邊的容錯。
江別故沒想到容錯會來, 他一般都是三個月來一次,距離上次見面才過了一個多月,但人來了,江別故也不會将人拒之門外,尤其是容錯現在已經發現了他,就更不會了。
雖然他多少有些擔心, 擔心自己的語言障礙被容錯發現。
門打開,容錯還未走進來就已經出聲詢問:
“哥,你身體不舒服嗎?”
江別故搖搖頭,彎腰從鞋櫃裏拿了拖鞋出來給他,容錯低頭換上,擡頭的時候江別故已經回了客廳,容錯覺得有哪裏不對,但一時之間又不好分辨,只能先進去。
豆芽迎上來跟容錯膩歪,容錯都沒怎麽理會,敷衍的撸了它兩下,視線從未離開過江別故。
他走過去坐在江別故的對面:
“你很少有不去公司的時候,我以為你身體不舒服,沒有就好。”
江別故看着容錯,看完了他的話卻依舊沒有回複什麽,幾秒之後倒是拿出了手機不知道在輸入什麽,容錯有些奇怪,也試着反思自己有沒有做什麽讓江別故為難和不快的事情。
可他尚且想出什麽來,手機卻響了一下,他像是明白過來什麽,下意識的去看江別故,江別故笑着對他晃了晃手機,示意他看。
容錯拿出手機,上面是江別故的一條信息:【嗓子疼,懶得說話,別想太多。】
“感冒了?”容錯問。
【嗯,前幾天淋了雨,一直沒好。】
前幾天的北城确實下了一場罕見的暴雨,內澇嚴重,容錯沒想過江別故會淋了雨,還生了病。
“看醫生了嗎?”雖然江別故好好的坐在自己對面,可容錯還是不由的擔心:“醫生怎麽說?有拿藥嗎?”
【不是什麽大問題,不用擔心。】
江別故不說話,容錯始終放心不下,江別故也不願意他的思緒在這件事情上停留太久,雖然他知道這件事瞞不住,可在自己都尚未接受這個變故的時候,容錯若知道了一定會非常擔心,而他不覺得現在可以給予容錯安慰。
再等一段時間吧,等自己坦然了,可以告訴容錯別擔心,也沒什麽大不了的時候,再說吧。
【今天過來有事?】
容錯看到這條信息才想起來今天過來的目的,跟江別故說了說:
“姜峥組織了一次自駕游,去西藏,預計明天出發,走之前想來看看你。”
【挺好的,我沒事,不用擔心我。】
【玩的開心,也要注意安全。】
【每到一個地方都跟我說一下,讓我知道你是安全的。】
容錯看着江別故不斷發過來的信息,心中的不安卻并沒有消散多少,他不明白嗓子到底有多不适才能連開口說話都懶得,可江別故的狀态看起來又好像沒有事。
“哥。”容錯看着他:“真的沒事嗎?”
江別故看着容錯,知道他是擔心了,也有些懷疑了,再不說話怕是被發現什麽了,于是江別故試着在心裏練了練要說的話,對容錯輕聲開口:
“沒事。”
聽到江別故出聲,容錯明顯的放松了一些,江別故笑的有些無奈:“真的,只是,疼。”
他刻意将說話的語速減緩來确保自己每個發音都沒有問題,而容錯以為是自己嗓子不适所以也沒有懷疑什麽,笑了下:
“你還是打字吧。”
江別故沒再說什麽,午後的陽光從落地窗照進來,溫暖了一室,難得的舒心。
這天後來丁程來了,見到容錯車子的時候就有些詫異,但他更多的也是希望容錯發現了什麽的,畢竟江別故這兩天幾乎沒有開口說過話,連公司也不去了,雖說也确實沒什麽重要的事情需要他一定出現,可這在之前這樣的事情也是絕對不會發生的。
丁程總覺得繼續這麽放任下去會出事,容錯雖然不住在這裏了,可有眼睛的人都能看的出來他對于江別故的在乎和關心并沒有因為離開而有一絲一毫的減少。
容錯還在乎江別故,這是誰都知道的事情,他或許是這個世界上最希望江別故越來越好的人了,所以如果容錯發現了江別故的事情,或許對于這件事是個轉機。
丁程懷着這樣的心情進去了房間,卻不想事情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樣,江別故在書房裏盯盤,容錯卻在廚房裏煮什麽東西,丁程跟容錯打了招呼,容錯也笑着回應,看模樣根本不像是發現了什麽。
“煮什麽呢?”丁程走過去問。
“冰糖雪梨水。”容錯說:“我哥說嗓子疼一直沒好,我就想着這個應該有用。”
丁程點了點頭,沒說什麽,無聲的嘆了口氣去了書房,江別故看到他來,擡眸看了一眼沒什麽特別的反應,丁程也沒說什麽,只是将從公司拿回來需要江別故簽字的資料放在了他的面前。
江別故接過從頭到尾看了一遍,簽了字:
“先回去吧。”
丁程看着江別故,開口想說什麽,卻被江別故打斷了:
“我會告訴他的,但不是現在,你也別說。”
丁程是在江別故身邊最久的人,他其實有自信,有自信在江別故出現語言障礙之後也能夠通過他含糊不清的話來知道他想要表達什麽意思,可這兩天江別故一直沒怎麽出聲,開口說話的語調竟然比幾天前好像又糟了一點。
不用丁程說,江別故也從他的表情中已經看出了什麽,他幾乎是情不自禁的用力握緊了手中的鋼筆,又下意識的錯開了丁程看着自己的視線。
丁程有些心疼江別故,縱然事情沒有發生在自己的身上,可這麽多年在他身邊,丁程也知道是江別故幾乎是個追求完美的人。
他不會允許自己犯任何錯誤,工作和生活上的要求都很高,可就是這樣的一個人,一個在金融圈如魚得水,一個做什麽事情都風輕雲淡卻從來不會出現差錯的人,如今連說句話都是錯的。
一個三歲小孩子都能做的事情,他卻做不好。
這幾乎和從高空跌下沒什麽區別,這樣的落差也很可能會擊垮一個人。
換位思考,同樣的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都未必能夠坦然接受,更何況是江別故這樣身份地位的人。
他或許真的需要很長一段時間才能夠接受這一點,而丁程能做的,就是盡可能的不刺激他,聽他的安排。
不是不能直接告訴容錯,而是在江別故都沒有接受這一點的時候,容錯知道或許更能刺激他,使他更封閉,或許晚一點說,也沒什麽不好。
丁程離開後沒多久,容錯也準備離開了,站在玄關處囑咐江別故:
“冰糖雪梨水記得喝。”
江別故點點頭。
“如果過兩天還是沒有好轉的話,還是要去醫院的,可能是發炎,打兩天點滴會好的快一些。”
江別故又點點頭。
容錯的擔心其實還有很多,想說的話其實也很多,可是他沒有放任自己的情緒,适可而止,轉身離開。
江別故一直站在門口的臺階上看他,看着他上了車,漸漸駛離視線。
容錯将車開出去很遠都依然能從後視鏡裏看到江別故的身影,他站在原地一直在看着自己,這讓容錯沒由來的又有些不安。
只是江別故和丁程的表現都沒有任何的異常,或許真的是自己想太多了。
第二天容錯他們臨近中午集合,吃過飯之後便出發,夏晨做了詳細的攻略,川藏線是他們一致想要走的,那麽他們就要一路向南先去錦城,第一天勁頭比較足,鉚足了勁準備連開9個小時直達綠城,然後修整一晚,第二天再出發。
6個人開兩輛車,姜峥新買的大g和容錯的路虎,姜峥原本想邀請程銘和餘恨跟他一個車,畢竟餘恨是新來的,跟他們不熟,跟自己的話,自己還能和他聊起來,不至于冷場,但程銘幾乎是不假思索的就直接拒絕了:
“得了,我還是跟容錯吧。”
“你們三個一個車。”姜峥想想都覺得恐怖:“不是去旅行,是要上墳吧,一個比一個不樂意說話,不憋得慌啊?”
“憋不憋的不知道。”容錯損他:“但跟你在一起一定會覺得吵,就這樣了,銘兒和餘恨跟我一個車。”
說着就招呼程銘上車,程銘也是真不給姜峥面子,毫不猶豫的就上了車,揮揮手先走一步,讓姜峥很是傷心。
但姜峥說的也是一點錯都沒有,除了最開始出發的時候餘恨還能客氣的跟容錯說兩句之外,之後的路程幾乎就沒開過口了,程銘倒是擔心容錯一個人開車無聊,一直在和他聊天。
在服務區短暫休息之後,程銘直接坐在了副駕駛上,容錯看着他:
“不用,你去陪他就好。”
程銘笑笑:“他說想睡會兒。”
程銘這麽說了,容錯也不好說什麽,就這麽上路了,可容錯發現,即便程銘在前座坐着,視線還是忍不住的去看後座,後來有一次被容錯看到了,不好意思的笑笑:
“見笑了。”
“不會。”容錯說:“有個能讓自己這麽喜歡的人,是挺幸運的事兒。”
“一直沒問你們,你們介意嗎?”程銘說:“我在最開始沒告訴你們我喜歡男人這回事。”
“不會,至少我不會。”容錯說:“我也喜歡男人。”
容錯的話讓程銘愣了一下,容錯卻沒什麽特別的反應,依舊看着前路,說:
“可我沒你這麽勇敢。”
晚上9點多到達綠城,衆人餓的前胸貼後背,賓館都還沒找就直接先去了飯店,6個人十個菜竟然也吃了個幹幹淨淨。
他們都是第一次來綠城,可開車坐車這麽長時間誰都不會太舒服,連逛一下的欲望都沒有,直接在附近找個家酒店就去休息了。
三個标間,容錯和姜峥一間,到房間之後容錯放下行李就給江別故發了信息,可直到姜峥洗完澡從浴室裏走出來通知他進去,江別故的信息都沒有回過來。
這其實沒什麽,江別故忙起來的話幾個小時不看手機也是常有的事情,可容錯就是覺得不安,以至于姜峥喊他都沒有聽到,直到姜峥走過來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魂丢了?”
容錯擡頭看他:“我哥沒回我信息。”
“擔心的話就打個視頻電話過去。”姜峥說:“要不行給他助理打個電話,你這麽擔心着也不是事兒啊。”
“嗯。”容錯拿起手機去了陽臺,可是視頻電話江別故也沒有接,容錯沒有再等,打給了丁程,但意外的是,手機24小時不關機,也從不離手,就算在開會的時候也能回複自己的丁程這一次竟然也沒有接電話。
一連三個都沒有回複,事情明顯不對勁,容錯想到了昨天見到江別故時候的模樣,他不說話,在自己離開的時候又目送自己很久,還有自己從昨天就察覺到的不對勁,這一切的一切又翻湧而來,讓容錯幾乎是想也不想的直接回了室內,姜峥剛換完衣服,看他這樣也瞬間有些緊張:
“怎麽了?出事了?”
“兩個人都不接電話。”容錯背起還未打開的背包,将車鑰匙交到姜峥的手中:“自駕我不去了,車留給你們,我坐高鐵回北城。”
容錯的表情不像是鬧着玩的,更何況他也不會用江別故來鬧着玩,姜峥知道江別故對于容錯來說到底有多重要,所以壓根連勸也不勸,直接接過了車鑰匙:
“我送你去車站。”
容錯沒有拒絕,和姜峥一起出了門。
去車站的路上,容錯試着聯系兩個人,卻依舊沒有任何的回複,不安在随着時間一點點的過去而不斷放大,姜峥甚至能看到容錯的臉色都白了,他安慰了幾句,卻并沒有任何的作用。
姜峥知道,除非這個時候讓容錯看到江別故,否則其他的一切都是扯淡。
到了車站,容錯只來得及說一句‘沒事我就坐飛機先去拉薩等你們’之後就進了車站,頭也不回。
容錯運氣不錯,趕上了今天最後一趟從綠城到北城的高鐵,開車9個多小時的車程,容錯這次只用了兩個多小時就回來了,期間丁程和江別故的電話也從未被接通。
打車回別墅的途中,容錯的手機響起,他看到丁程的名字出現在手機屏幕上,幾乎是條件反射的接聽了電話:
“我哥呢?我哥在哪兒?”
丁程在電話那端靜默幾秒,開了口:“我們在醫院,你如果回來的話,就直接過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