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旭踏上平臺,一言不發立即出手。
他運起“暗海十重浪”功法,配合引龍手三十三式,以第五重浪之威發起狂攻,拳腳如疾風驟雨,瞬間将阿茶吞沒。
這和之前秦槐對戰阿茶十分相似,秦槐一出手就是“榮辱不驚掌”,力壓阿茶百餘招。
但也有不同,最大的區別是“破綻”。
秦槐的榮辱不驚掌有破綻,陳旭的引龍手沒有破綻。
榮辱不驚掌足有三百八十式,極為繁雜,面對實力強于自己的對手,起承轉合間容易露出破綻。
引龍手只有三十三式,簡單直接,甚至樸實,但越樸實越沒有破綻,除非實力差距太大。
阿茶和陳旭差距大嗎?當然不大。
陳旭有跨境挑戰的能力,兩人的修為相差一個大境,對別人來說是不可逾越的鴻溝,對陳旭并無影響。
七境圓滿的殷黛嬈尚且被陳旭打傷,何況六境初期的阿茶?
反反複複百餘招,陳旭将引龍手來回打了三遍,阿茶對三十三式已不陌生,偏偏找不到漏洞,無法反擊。
阿茶暗自心驚,初時或許對引龍手有幾分小觑,此時完全改觀,這套簡單樸實的拳法必定出自大家,甚至可能是絕世強者所創。
久戰不下,阿茶唯有使出絕招。
她發一聲清嘯,右手指天,指尖陡然激發出一道劍氣,劃破了高空的雲朵。
蕭蕭雪精神一振,喜道:“原來是個女劍客,我有點喜歡她了。”
“……”潘逸飛和淩江暖繼續翻白眼。
陳旭飛身躍起,撲向阿茶。
阿茶手指遙對陳旭,無形劍氣蓄而不發,随着陳旭的身體緩緩移動。
無論陳旭落在哪處,都将面對阿茶淩厲無比的一劍。
觀衆大為焦慮,只怕陳旭被劍氣紮個透心涼。
蕭蕭雪十分興奮,喃喃道:“拿出你的野性來……讓我看看你的本事……”
身在半空的陳旭微微一滞,張開雙臂震蕩五次,又輕輕晃動四下,恍惚間似有一重巨浪從天而降,并且帶着四層小浪。
主席臺上的席問之霍然起立,滿面震驚。
岳拂梅吓了一跳:“院長何事?”
席問之呆滞半晌,失笑道:“這小子,不聲不響修到這一步了。”
岳拂梅問道:“哪一步?”
席問之笑而不語,暗海十重浪是他傳給陳旭的,只有他明白其中的奧妙。
十重浪,代表武道十境。
陳旭的修為是五境初期,只能打出五重巨浪,多一重也不行。
巨浪代表大境,細浪代表小階。
陳旭震蕩五次,發出第五重巨浪,輕晃四下,發出四層小浪。
一層一階,四層便是初、中、高之後的第四階。
五境圓滿。
陳旭的境界未到五境圓滿,但實力已達到,這本就是他的特色,在四境時便有五境的戰鬥力,如今也一樣。
雄厚的資本,長期的積累,強悍的體質,令陳旭積蓄了不遜于五境圓滿的力量,只不過沒去沖擊晉升。
別人把修煉當作頭等大事,陳旭只是無聊打發時間,生活中有太多好玩的事,他不願把寶貴時間浪費在修煉上。
直到今天,在阿茶劍氣的刺激下,他終于認真對待,暴發出應有的戰力。
阿茶大感不對勁,本來有把握一劍刺殺陳旭,随着陳旭這五震四晃,頓感力不從心。
陳旭體內湧出強大的元力,如銅牆鐵壁般包裹他全身。
阿茶立即變招,丈餘劍氣縮短為三尺,凝成一柄元力之劍,纏住陳旭近身激戰。
陳旭依然用引龍手,見招拆招,有來有往,兩人打得難分難解。
百餘招過後,兩人的境界差異顯現無遺,大多數觀衆看不出端倪,場中一些強者卻有了深刻體會。
“奇怪……”殷黛嬈皺眉自語。
常悠笛問道:“師傅,怎麽了?”
殷黛嬈喃喃道:“這是沈氏家族的劍法。”
常悠笛沒聽懂,問道:“沈氏也有自己的劍法?”
殷黛嬈道:“沈天佐沈天佑兩個老家夥都有七境實力,當然能自創劍法,這女人……”
主席臺上的席問之也發出冷笑,道:“原來是她。”
岳拂梅問道:“她是誰?”
席問之道:“陳旭這小子果有兩手,硬是用引龍手逼出了她的絕招,這下她再也藏不下去了,今天就算逃過我的眼睛,也躲不過小師妹。”
岳拂梅奇道:“漫寧也來了?”
席問之伸指貼嘴:“噓……看好戲。”
平臺上鏖戰正酣。
阿茶天性冷漠,自小學習絕七情、斷六欲之法,雙手沾滿鮮血,後來進一步受訓,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為搏得主子一笑,連至親也可以殺。
劍法亦如人品,阿茶的劍冷酷無情,兇狠凄厲,如孤峰絕壁,雪山冰崖,招招致命。
“嗤”的一劍,阿茶直刺陳旭眉心,剎那間封死了陳旭的前路、後路、進路、退路、生路、死路。
陳旭的引龍手意境大變。
在場除墨夜外誰也沒見過這種變化,随着變化的深入,所有人對陳旭改觀。
他揮掌輕撩,甩手輕蕩,如一輪銀月,似一彎淺眉,猶帶低吟淺唱,令人魂魄蕩漾,心旌搖晃。
阿茶這可怕的劍式在他一撩一蕩間化解于無形。
阿茶心中詫異,從以往對陳旭的評估來看,他是個野蠻暴力的粗人,絕無可能如此細膩,難道情報有誤?
她柳腰輕擰,踩着奇妙的步法,耍出瑰麗的劍花,從一個極其詭異的角度出劍,疾刺陳旭手腕。
這一劍頗為毒辣,看似如舞蹈般優美,實則殺氣森森,絕不留情,誓要挑斷陳旭手筋,令他終生難以揮拳。
陳旭伸出兩指,大膽之極地捏住劍鋒,向後輕輕一劃,如溪畔撫琴,發出“叮”的一聲。
長劍為元力凝成,并非實體,這一聲過後,元力驟減,劍鋒縮短一尺。
阿茶卻感受到另一種境界,在這捏劍一劃的動作中,看穿了陳旭的本性。
“原來是個多情種,可憐可嘆,今日你必敗無疑。”
阿茶冷笑,劍勢陡然加快,疾風驟雨般襲去。
狂野粗犷只是陳旭的外在,武學如人性,招式暴露出他的性格,原來他是個至情至性之人,一撩一蕩,一捏一劃,無不顯示出他對世界的深情。
是情到濃時似無情,還是此時無情勝有情?
陳旭依然反反複複施展着引龍手,令人産生許多幻覺,仿佛一個深情似海的男人在傾訴自己的愛,另一個薄情女子卻拼命揮劍斬情絲,兩人陷入剪不斷理還亂的情網。
阿茶一劍,殺意縱橫!
陳旭一掌,多少樓臺煙雨中。
阿茶一劍,殺意洶湧!
陳旭一掌,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
阿茶一劍,殺!殺!!殺!!!
陳旭一掌,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
兩人這一輪比鬥,令許多人為之震驚。
殷黛嬈輕嘆道:“好一番深情……”
席問之嘿嘿直笑:“終于暴露本性了。”
微生淚顫聲道:“沒想到他是這樣一個男人……”
聞人沐苦笑道:“我對他大大改觀。”
潘逸飛贊道:“此乃真男兒,不枉我看重他。”
淩江暖笑道:“現在看他順眼多了呢。”
蕭蕭雪喃喃道:“好劍法……好劍法……”
潘逸飛奇道:“蕭姑娘贊的是陳旭還是阿茶?”
蕭蕭雪道:“當然是陳旭,阿茶不配讓我贊。”
淩江暖道:“可用劍的是阿茶呀。”
蕭蕭雪感嘆道:“陳旭用的也是劍,令人動容的情意之劍……不知此劍因誰而創?”說着忍不住向墨夜望去。
墨夜的神情專注無比,深深望着遠處的陳旭,似已癡了。
沙灘後方有一片數十米高的懸崖,懸崖頂端有一座涼亭,亭內坐着幾人,像上次遙望陳旭與洪天昊比武一樣,遠遠觀看這場比武。
他們是漫寧、燕尋、玉嫂、陸伯、坤哥,還有沈落。
玉嫂揉揉眼睛,輕聲道:“這小家夥……我快要看哭了。”
坤哥道:“沒想到阿旭的表面和內在,反差如此之大。”
陸伯嘆道:“他本想逼那女人顯形,誰知顯形的是他自己。”
燕尋溫柔一笑,道:“這很好,不是嗎?”
沈落莫名其妙道:“你們在說什麽?我一句也聽不懂。”
漫寧望着海中平臺久久沉默,神情十分複雜,眼中晶瑩閃亮。
但并不悲觀,因為她嘴角上揚,含着隐約的笑。
“姑姑,你怎麽了?”沈落問道。
“哦,沒什麽,”漫寧回過神來,道,“跟我下去吧。”
“去現場?”沈落奇道,“為什麽?”
漫寧道:“等陳旭揭穿她的真面目,可能會需要你。”
她帶着一頭霧水的沈落悄悄飛下懸崖,除了席問之和殷黛嬈等有限幾人,誰也沒發現。
戰鬥終于進入尾聲。
阿茶厲喝一聲,劍氣消失,元力化為巨掌,向陳旭當頭拍落。
陳旭雙指并攏,并無元力激發,但仿佛有一柄劍出現在指尖。
兩人對換,劍變為掌,掌變為劍,僵局就此打破。
陳旭雙指破空,劃一道美麗的弧,無形之劍跨越萬水千山,刺向空中巨掌。
濃情蜜意,百轉千回,風花雪月,天荒地老,盡在這一劍。
劍路坎坷,人生如劍。
劍意深深,情綿綿。
在場衆多高手,包括蕭蕭雪、席問之、殷黛嬈、漫寧,都忍不住激動大叫:
“好!”
巨掌被劍氣刺穿,陳旭的雙指突破萬千難關,頃刻來到阿茶面前。
阿茶呻吟道:“好劍法……”
陳旭點中她頸間,位于左右鎖骨中央。
阿茶軟癱在地,再也無法動彈。
她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