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暮醒來的一瞬間有些茫然。
眼中陌生的天花板,身下陌生的床鋪,帶着陌生氣味的薄被。側過頭則是從未見過的一扇木質小窗,雪青色的窗簾用淺黃色的繩結松松的綁在窗框邊上。小窗半啓,柔和的晨風随着溫暖的陽光流瀉而入。
窗前的梳妝鏡,一個鮮紅的背影端坐在那裏,潔淨光滑的鏡子映照出半張精致描繪出的面孔。
這是林暮最熟悉的一張臉,此刻卻有着林暮最陌生的神情和別與本色的妝飾。
在林暮的記憶中,那個人總是穿着顏色最柔和的衣服,也從來不會為自己化妝,總是用最簡單最清爽的姿态面對自己。
而此時……林暮覺得除了眼前這個人之外,大概再沒有人能将紅色和黑色穿的如此協調了。
奪人目光的鮮紅長裙,同色的肩帶在潔白的背部交叉而過,而後在圓潤肩頭落成一個簡單的蝴蝶結,其餘多出的肩帶垂在手臂。
長裙在腰部微微收緊,完美的襯托出穿着者纖細的身材。而長裙下黑色的比基尼的系帶和偏暗的色調,則隐隐綽綽的引人遐思。
紅裙的主人擡手取下固定頭發的發簪,一頭緞子般烏黑的長發嚯的一下垂了下來,将那露出大半的背部蓋住。
“終于醒來了嗎?”那人從椅子上站起身走向林暮,逆着光的面容讓她一時間看不清對方的臉。
“……文曉?”
林暮從床上伸出手想去觸摸文曉的面容,然而文曉卻只是停在床邊再未接近一步。林暮落空的手停在半空,好一會才緩緩的收了回去。
“真是……我都有點看不清了……”林暮掙紮着從床上起身,頂着一頭亂糟糟的頭發看着站在床邊的文曉傻笑出來,“你知道嗎?我剛剛做了個夢……夢到你了。”
文曉微微歪了歪頭,笑道:“看來……是個好夢啊?”
林暮想了想後,笑的一臉皎潔:“是啊,我夢見你在一個到處都是花的地方,就坐在那,對着我一直笑。”
“又不是傻子,還一直笑……”文曉嗤笑一聲擡手摸了摸林暮亂糟糟的頭發輕聲說道,“快去洗漱吧,之前你不是說想去海邊嗎?”
林暮應了一聲後伸了個懶腰,翻下床向洗浴室走去。而文曉則是走到妝鏡前收拾一桌零零碎碎的用品。
溫暖祥和的清晨,完美的像是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是的,就像是前一晚的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那場争吵被兩人遺忘了一樣,除了文曉面對林暮時那種若有似無的距離感之外,沒有留下其他任何痕跡。
就在文曉收拾的差不多的時候,林暮也從洗浴室裏走了出來。她走到文曉身邊看着鏡子裏印出她們兩人的身影。
林暮一邊擦着臉上的水珠一邊對文曉說:“我還以為你不會化妝呢。”
文曉錯過林暮的身邊,把她一早就從箱子裏找出來的泳衣跟外套遞給了林暮。
“怎麽可能不會?只是平時懶得折騰罷了。”文曉說着摘下鼻梁上的眼鏡,在鏡子面前帶上了隐形眼鏡後,對林暮眨眨眼笑,“不好看嗎?”
“好看,好看。”林暮走到床邊換下身上的睡衣,大刺刺的在文曉面前換起了泳衣和外衫,“不過我們文曉就算不化妝也好看啊。”
文曉帶着無奈的笑意瞪了一眼林暮後,拉着林暮做到了妝鏡前。她挑挑撿撿從一堆零碎的化妝品裏選出幾樣之後,在林暮詫異的目光中開始為林暮上着底妝。
林暮慌忙的攔住了文曉的手說:“等等,我自己會……”
“就讓我試試不好嗎?相信我的技術吧。”文曉溫柔卻強硬的拉開了林暮阻攔的手,認真又專注的為她上妝。
林暮感受着文曉帶着化妝品輕微香味的手指劃過自己臉上每一寸肌膚。眼線、眼影、遮瑕、陰影……每一步都做的無比的細致,仿佛是在對待一件極易破碎的藝術品一樣,動作輕柔的讓人覺得只是有一根羽毛在撫摸自己的臉頰。
而這一切卻并沒有耗費太多的時間,在文曉為林暮上好最後的唇妝之後,總共也不過是花了半個小時不到的時間。
“完成了,”文曉收起口紅,微微擡起林暮的下巴左右審視了一遍後滿意的讓到一邊,讓林暮自己去看鏡子中的模樣。
而這一眼,林暮自己也是被驚豔到了。
林暮本就有着一張被比較中性化的臉,平日裏雖然沒有刻意做男性化的打扮,但那個直爽又大大咧咧的性子總讓人覺得像個男生,就連化妝之後都讓人或多或少有種英氣的感覺。
而此時在文曉為她描畫的妝容下,那總讓人無意間忽略的女性的一面被完全的展現了出來。
看上去雖然和平時林暮自己化妝後沒多少太大的區別,但更加柔和的選色讓此時的林暮少了幾分英氣,多了些柔和與妍麗。
“看樣子,對我的手藝還算是滿意咯?”文曉說着也不再看林暮,自己從化妝包中挑出一支鮮紅的口後,對着鏡子露出笑容。然後一點一點的将那豔麗的顏色描與唇上,刺眼的鮮紅與那身紅裙一樣讓人目眩,但卻是那麽的合适。
看着這樣的文曉,林暮腦海中又一次響起昨夜混亂的争吵以及那個夢境。
昨晚她确實做了一個夢,夢裏到處都是各色的蝴蝶蘭,而文曉一聲雪白的長裙背對着自己,坐在這一片無邊無際的蝴蝶蘭中。
林暮在夢中試着去呼喊,去走進那花叢中的文曉。但無論林暮怎麽呼喊,文曉都沒有一點反應,腳底就像是生了根一樣無法邁開。然而當她低頭看向自己腳的時候卻什麽都沒有,沒有東西束縛她的步伐,但就是無法跨出哪怕半步。
終于,在林暮覺得自己的喉嚨幾乎要因為叫喊而幹裂的時候,文曉轉過頭看向她。
只是并不像她清醒後對文曉所說的那樣對她微笑。夢裏的文曉看着她的眼神就像是一個陌生人——無悲無喜,只有空洞洞的默然。
“……林暮?”文曉晃了晃林暮的肩膀,“發什麽呆?還是說你看自己看呆了?”
林暮猛地回過神,夢裏的文曉幾乎和眼前的文曉重合,她下意識的伸手牢牢捉住文曉在自己肩上的手。
“文曉?”
文曉微微皺起眉頭,林暮此時的樣子在她看來有些恍惚的感覺。
“你還好嗎?不行的話,今天就先休息吧?”
林暮愣了一會,緩緩松開手搖頭說:“沒事,只是……又想到昨晚上做的夢了而已。”
“是嗎?”文曉的眼神沉了沉,努力掩去那份躁動的陰霾,“看來并不是個好夢呢。”
說完,文曉從一旁的衣架上取下之前兩人在街邊順手買來的草帽,扣了一個在林暮的頭頂。
“不過,既然醒過來了就別想了,只不過是個夢而已。”
作者有話要說: 磨磨蹭蹭小四萬,終于走了差不多四分之一的劇情……這個故事不會太長,能耐有人心看着,真的很感謝(捂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