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 離開前夜

第26章 離開前夜

時間就像握不住的沙,飛速即過,不給人一絲一毫的猶豫和遲疑。從前林溫待在終年昏暗冰冷的閣樓,只覺得時間像油煎似的,怎麽熬都熬不到盡頭。如今大半年的籌備時間他卻覺得轉瞬即逝,轉眼間就到了回國的前一天。

他在英國滿打滿算只待了兩年,這半年的時光傅深還給他辦了休學手續,讓他去了倫敦一家小投行裏從分析師做起,紮紮實實地囤積了一段時間的實踐知識。學業方面他時間不足,課程并沒有讀完,由傅深牽線給他聯系了國內的大學,下學期統一再接上課程即可。

傅深多年來累積的年假在英國用了個幹淨,除了必要回國處理的事宜,這一整年他幾乎都待在倫敦,既陪着林溫也處理自己的事務。臨行在即,各種辭別和打探消息的酒會接踵而來,蔣越跟傅深關系好又是圈子裏出了名的社交達人,這種聚會每每要通過他來邀請傅深賣面子。次數多了蔣越也煩了,幹脆開放了俱樂部二層做了一個規模不小的聚會場,把所有要來拉關系問消息和告別的人都邀在一起,一次性解決個幹淨。

傅深因為有個臨時的線上會議來晚了一會,來的時候林溫身邊已經圍滿了人,客套和寒暄的交談聲嘈雜成一片。人群的聚集倒不是為了林溫這個初出茅廬還沒站穩腳跟的新人,而是為了坐在林溫旁邊正笑着熟稔的和林溫說話的——詹姆斯。

休閑的聚會,跳舞唱歌和玩撲克的都三三兩兩的坐在一起,彩色的聚光燈打的五花八門,燈光偏移時不仔細看都無法認出前方站着的人是誰。但偏偏一處,像是買通了主辦方,燈光打的透亮,還有一盞折射着鑽石光的燈球放在身旁,把昏暗視線下整場的聚光點都集中在了那一人身上。

那人還精心打扮了自己,穿着像是宮廷裁剪的白色騎士外套,戴了袖扣,連頭發也打理的井井有條。一顆碩大的紅寶石胸針倒是沒張揚的露在外面,只扣在襯衣上露出一半影影綽綽的邊,彰顯着這人不凡的家世背景和經濟實力。

傅深倒是沒注意這富家公子暗搓搓顯擺自己的裝扮,他只是在鎖定林溫之後視線順帶,瞥了一眼林溫身邊那一頭紮眼的小金毛,下意識不滿地“啧”了一聲。

蔣越從後面走來剛好聽見這一聲,走上前搭着傅深的肩,讓服務生給傅深端了杯酒,看了一眼出着神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吃手裏甜品的林溫,又看了看笑着往林溫餐盤上放蛋撻的詹姆斯,才在傅深耳邊笑起來:

“沒辦法,誰讓他有個王妃姐姐還有個在政界的哥,這哪一家的聚會能不喊他啊。我也就順手給他發了張請帖,誰知道人家真來啊。還是你威名不減當年,送個行都能讓人家王室上趕着來。”

“是我的威名還是錢的威名。”傅深喝了一口酒,推開蔣越搭在他肩上的手,冷笑道:“你就差拿個聚光燈放他臉上,讓全場的目光向他看齊了,誰還能看不出來你收了他的好處?”

“嗐,互利互惠的事而已。”蔣越賤嗖嗖的又把手肘搭到傅深肩上,趁傅深沒擡手推他的功夫急忙補充道:“詹姆斯可說了,今天這場子的所有開銷一律由他承擔。人家都把話說到這份上了,我給他打兩盞燈不過分吧。”

蔣越說完,環顧了一下四周,發現半徑之內沒多少人,才又低下頭,在傅深耳邊小聲道:“你看中的那只股,他願意幫咱們做倉,他手上的流動資金可不是一筆小的數目,其中利害你自己心裏清楚。你就忍他一晚上吧,反正明天你就帶着林溫回國了。這可是送上門的肥肉啊傅深,咱們不啃白不啃啊!”

傅深沒說答應也沒說不答應,只是低頭晃了晃酒杯,把話題岔開道:“韓知那邊的尾巴處理幹淨了嗎?”

“放心吧,上個月我就給了錢把人打發到比利時去了。他也就負責每個月拍點林溫的照片送給韓知而已,別的東西他什麽也不知道。韓知只以為林溫傍上了別人,氣的動不動就在國內發瘋,連他在這邊具體做些什麽都不知道。更別說韓天明那邊了,全部的精力都放在和白家合作推出的新盤上,根本就不會想到我們這邊。”

有人遠遠地端着酒朝這邊走過來,像是要來寒暄。蔣越挂起客套的微笑,借着嘈雜喧鬧的人聲,快速對傅深耳語道:“這邊的消息通道我都堵的死死的,沒什麽人能将你把林溫送到這邊的消息放出去。在你回到國內之前,我保證這裏的消息一絲一毫都傳不進韓家耳朵裏。”

傅深輕點了下頭,再次把蔣越搭在他肩上的手推了下去,垂眸交代:“小心駛得萬年船。”

前來寒暄的人已經走至面前,客氣地朝傅深和蔣越敬酒。傅深和蔣越的話題告一段落,端起手裏的酒杯朝對方示意。玻璃酒杯還沒沾上唇,旁邊突然伸出來一只手,二話不說從傅深手裏拿走了酒杯,在蔣越震驚的眼神裏一飲而盡,順帶打了個酒嗝。

林溫喝的有些急,打嗝半天沒停下來,只能捂着嘴看向傅深:“您還在……嗝……感冒呢。醫生說了,最好嗝……別喝酒……嗝。”

說完他看向敬酒的人,歉意地笑了笑:“你們聊,我替先生喝就行。”

傅深的手還停在空中,眼神在林溫嘴角沾着的食物殘渣上停留了片刻,又偏移了視線。下一秒,他懸在空中的手轉了個方向,裝作自然地伸向林溫,抹掉了那一小塊面包屑。

而從始至終,他都沒有對林溫冒昧地上前喝掉他的酒發表任何意見。

在場的誰不是經年的人精,眼見傅深這種完全展露出來縱容行徑,心裏還有什麽不明白的,笑着閑聊了兩句就轉身告辭。

不遠處的詹姆斯瘋狂沖蔣越眨眼睛示意,蔣越沒辦法,秉持着“吃人嘴軟拿人手短”的良心商家原則,硬着頭皮領着傅深和林溫又重新坐了回去。

好在周圍人都能看出他們幾個有話說,識趣的離開了一大半,只留下幾個跟傅深他們熟識的朋友,一群人笑笑鬧鬧地說着以前的事,場面也沒有太尴尬。

酒過三巡,友人間的話題越說越偏,一桌的酒瓶零零散散地倒了一排,在場的人明顯喝醉了不少。詹姆斯整個臉染上了紅暈,精致的發梢也耷拉下來,真真像極了一只困倦的小金毛。

他在一片酒氣之間望向林溫,林溫卻并沒有心有靈犀的也望向他。

林溫正專心致志地盯着傅深的酒杯。

一旦有誰笑着往杯子裏倒入酒精,起哄着讓傅深喝幾杯酒,他就會在傅深答應擡手之前,快速地端起來一飲而盡,換來對方調侃的大笑,然後調轉灌酒對象,不再集火于傅深身上。

林溫的心思很單純,只是覺得這近一年的時間一直住在傅深在市中心的房子裏,和傅深住在一起給對方添了不少麻煩,傅深對他還那麽好,什麽東西都教給他。他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麽報答傅深,所以在這種小事上也格外用心。

也是因為他一心專注在面前的酒杯上,以至于他沒看見倚在沙發裏的傅深垂下來望着他的眼神裏晦暗不明的情緒,也沒看見坐在對面酒勁上頭一臉失落地望着他,不甘心的快把玻璃杯捏碎的詹姆斯。

等林溫反應過來的時候,詹姆斯已經推開旁邊人搖搖晃晃地走了過來,一把握住了林溫的手,半蹲在地上,眼角眉梢都泛着紅,問道:“你還會回來嗎?”

林溫一點準備都沒有,下意識掙開了詹姆斯的手,朝傅深的方向傾了傾身子。

傅深順着把林溫朝自己這邊拉了一把,沖蔣越使了個眼色,蔣越立馬站起身,走到兩人中間隔斷了詹姆斯的視線,哥倆好地搭着詹姆斯的肩,插科打诨道:

“瞧瞧,我就說讓你們別灌他酒,才二十出頭的人被你們這麽灌能受得了嗎,醉成什麽樣了都。對了,我前些年回國帶過來了幾瓶梅子酒,家裏小姨釀的,度數不高,July,去庫房拿兩瓶給大家嘗嘗。”

其實在這一群富家子弟當中,詹姆斯算是最小的,甚至比林溫都小上兩歲,這也是一開始林溫就選定了他為突破目标的原因。不過他年紀雖然小,家底卻是最殷實的一個,從小被衆星捧月慣了,脾氣和眼光都不是一般的高。當日他初見林溫時連對方是誰都不知道就敢毫不客氣的出言嘲諷,今日他也完全不想就着蔣越的臺階借坡下驢。

年少不知天高地厚。

想要的東西寧可鑽到死胡同裏也非要一個結果。

詹姆斯推開蔣越扶他的手,晃悠着站起來,蓄滿了淚張口想對林溫說話:“其實我……唔……”

他發紅的眼尾還挂着将落不落的淚花,卻怎麽也落不下來了。反倒是眉宇挑的老高,一臉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被人塞了滿嘴的蛋撻,滿眼的震驚。

傅深拍了拍手上殘餘的蛋撻屑,端起酒杯閑适地坐了回去。

“醉了還是吃點東西比較好,不然滿嘴胡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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