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李星承怎麽旁敲側擊, 秦鎏卻只說了這麽多。
為了不讓小表弟再揪着自己不放,真的怕了的秦鎏很快就找了個理由溜走, 準備接下來一段時間內都不出現在李星承的面前, 先躲躲風頭,等他去找了李爺爺問明白了這件事究竟是怎麽一回事之後再來。
雖然好像坑了自家外公,但他實在是沒經受住小表弟的眼神攻擊, 這鍋他就先背了。
看着秦鎏火燒屁股一樣跑過栅欄門竄進了隔壁的房子裏,也不知道和爺爺說了什麽後又飛快地從裏頭跑出來,用心虛的眼神看了一眼他的方向後鑽進車裏揚長而去,李星承沒有立刻就去隔壁把自己想知道的事問出來, 而是先把紙箱子全部搬回了書房裏,放在了書架下方的櫃子裏後, 回到房間重新鑽進了被窩裏。
等中午杜鏡從食堂打包了飯菜回來, 兩人黏在一起吃了一頓溫馨的午餐,抱在一起好好睡了個午覺,直到他重新離開家去上班, 李星承居然一點兒異樣都沒有表現出來。
可以說十分沉得住氣了。
下午三點左右, 換了一身衣服的李星承穿着平常在庭院裏用的拖鞋, 在出門後關上了落地窗旁的紗門,防止蚊蟲飛進房子裏,還順手把葡萄架下的石桌上丢着的圍棋收了起來,慢條斯理地做完這一切後, 他才通過栅欄門去了隔壁。
為了不讓暴風雨來的太突然, 自家外公一時反應不及害他被小表弟遷怒,秦鎏在離開之前特地和李爺爺提前交代了一聲, 以防自家小表弟要是突然問起這事的話他不好回答, 簡單來說就是試圖串個口供, 結果被外公一臉嫌棄地趕走了。
以為自家乖孫會迫不及待地跑來追問這件事,沒想到人家居然躺回床上繼續玩了會兒手機,甚至還吃了個午飯睡了個午覺,因此白白等了好幾個小時的李爺爺:“……”
……失策了。
所以等李星承來的時候,李爺爺已經等了有一段時間了。
在乖孫進門之後,端坐在沙發上假裝自己正在認真看報紙的李爺爺自以為不着痕跡地從報紙邊緣露出了一雙眼睛,打着先觀察觀察李星承的情緒,看看他有沒有什麽特殊的反應再決定要不要先逗逗他的主意,人還沒有來之前他甚至都準備好了,反正兩個小的現在已經在一起了,要是自家乖孫撒撒嬌,他直接就這麽說了也行。
可沒想到的是,睡了個午覺才來的李星承不但不急,來到自己的面前坐下之後甚至也沒主動提這件事,他先是叫了一聲“爺爺”,拿起了桌上擺着的一個桃子,摸了摸已經洗過的果皮,嗷嗚地咬了一大口。
肉嫩汁多的桃子味道鮮甜甘美,口感爽滑多汁,一口咬下去的時候帶來的滿足感讓李星承心情愉悅了很多,他抱着桃子啃了好幾口,直到一整個全部吃完還嘬了嘬手上沾着的桃汁,站起來去廚房洗了個手。
沒想到李星承突然這麽沉得住氣的李爺爺:“……???”
他家乖孫難道被人掉包了?
更讓李爺爺沒想到的是,李星承洗完手回來之後居然也沒開口詢問,直接坐到了他的身邊,拿過遙控器打開了電視,還看起來很認真地選了個節目,然後就掏出手機玩起了游戲,就和之前的每一個休息日一樣。
這下李爺爺連報紙都看不下去了,他合起了手中的報紙,整整齊齊地折好後摘下了老花鏡,把東西都放在面前的桌子上,側過身去看李星承:“星星呀,你今天沒去上班啊?”
“嗯。”李星承語氣如常地應了一聲,視線依舊落在手機屏幕上,“杜鏡給我請了三天的假,明天我再回公司上班。”
聞言李爺爺眉頭一皺。
他在意的并不是他請假不去上班的事,而是明明問了秦鎏那麽多關于記憶的問題,知道了一些事後回來了家裏,卻表現的一如往常一句都不開口詢問,這古古怪怪的情況讓李爺爺有點無從下手。
要知道平常李星承想從他嘴裏問出點什麽,一般一進門就朝着他沖過來了,不是什麽大事的,最疼這個小孫子的他直接就說了,要不看他撒撒嬌也說了,至少這招對他特別好使,至今沒有失敗過。
這回居然連撒嬌都不撒了?
……這怕是要出大問題!
李爺爺試探地教育了一句:“你可不要仗着和照小子的關系,跟阿鎏學這些遲到早退、翹班之類的事啊。”
李星承點點頭:“好哦。”
李爺爺:“……”
這反應并沒有什麽不對,或者說,這反應太對了啊!
總覺得哪兒哪兒都不對勁的李爺爺忍不住盯着自家乖孫看了一會兒,得到了他回過來的一個疑惑的眼神。
“……”總覺得,小孫子好像在他不知道的時候發生了點變化。
祖孫倆在客廳裏幹坐了十多分鐘。
期間電視節目的聲音一直回蕩在室內,伴随着李星承手機游戲的音效,氣氛倒是顯得不那麽尴尬,可時間一點點過去,李爺爺就有點坐不下去了,在廣告又一次在電視節目裏笑料和節奏把握的剛剛好的時候強勢插||入時,他終于率先站了起來,對李星承道:“星星,跟我來書房一趟。”
說着轉身就走。
李星承抿了抿嘴唇,壓住了即将翹起來的嘴角,收起手機揉了揉小梨渦的位置,若無其事地跟着爺爺往書房走。
李家的書房和杜鏡裝修的書房不一樣,因為年代久遠,到處都沉澱着歷史的氣息,書籍也大多是線裝書,大多都是歷史和詩詞相關的東西,帶着濃濃的墨香,寬大的梨花木桌上有一張寫了一半的書法字,顯然就是早上被秦鎏打斷之後就一直沒再寫下去了,在書桌後坐下,他看着一臉乖巧地跟進來,順手還把書房的門關上了的李星承,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也不知道這都是跟誰學的,居然也學會跟自家爺爺耍心眼了。
李爺爺這麽多年了也不是白活的,再說年輕的時候也不是什麽善茬,雖然在自家乖孫進了門之後什麽都不問面色如常地做着自己的事,讓人明明白白地感覺到他的不對勁時慌了那麽一下,但馬上就想明白了他到底想做什麽——無非就是想逼着他這個當爺爺的主動開口罷了。
見他乖乖拖過椅子坐到自己的面前,李爺爺輕輕拍了一下桌子,倒也沒有顯得有多生氣,只是用一種難以形容的眼神看着他,好半天後才嘆了一口氣:“星星長大了。”
李星承也沒否認什麽,他本來就是仗着爺爺疼他,故意的。
所以他點了點頭:“爺爺,我都快23了,再過一年就又是本命年了,不是小孩子了。”
“是啊,不是小孩子了。”李爺爺看他一眼,“想問什麽就問吧。”
李星承直接把話題抛了回去:“爺爺明明就知道我想問什麽。”
李爺爺:“……臭小子。”
雖然罵是罵了那麽一句,但看着認認真真的乖孫,他還是開了口:“這事其實也很簡單,就是照小子運氣太差了而已。”
杜鏡也不知道是出生的日子不對還是別的什麽原因,從小到大運氣都不好,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就連剛出生的時候差點沒活下來,隔三差五就出事也沒瞞住,或者說因為杜家還算有錢有勢,這事鬧得太大根本就瞞不住。長大之後這運氣也沒有半點變好,不過剛開始只是他自己倒黴,不影響別人罷了。
倒黴的日子大概是過久了也習慣了,總之雖然磕磕絆絆,但杜鏡還是好好地長大了,他六歲那年李星承出生,本來也不過是關系好的家庭生了個小孩,雖然原本定了個娃娃親,但因為性別原因取消了,只是沒想到當時杜父杜母帶着他來李家,還是個奶娃娃的李星承一看到杜鏡就喜歡的不得了,甚至喜歡到了沒看見人就要哭的地步。
杜鏡也很喜歡小星承,所以幾乎天天都來看他,可不知道為什麽,原來杜鏡只是自己倒黴而已,在李星承出生之後,他身邊的人也開始出現了不同程度的小事故。
最先開始出現問題的是他的姐姐杜泠,那天和杜鏡一起放學回家,兩人就一起遇到了車禍,身上刮出了幾道小口子,不大,只是流了點血,随後就是弟弟杜翊,在和杜鏡去公園的時候差點被人拐走。這些都不是杜鏡的錯,也都只是巧合而已,可誰知道,随着李星承和杜鏡越來越親近,這種黴運開始緩慢地擴散,不止他親近的人受到影響,甚至連在學校裏的時候,因為他和一個同學說了幾句話,第二天那人都會出點小小的事故。
也不是多嚴重的事,基本都是些掉了點小錢、不小心磕到了手、斷了根筆芯、腳趾甲撞到了桌子、跑步的時候崴了個腳之類的事,對喜歡追逐打鬧的學生而言十分常見。
第一個發現不對勁的是因為自家小表弟喜歡杜鏡,于是把他當做了假想敵的秦鎏。
因為小小的嫉妒暗中觀察這個“別人家的小孩”,當小秦鎏發現每一個和杜鏡有過接觸的同學都或多或少出現了一點小事故的時候,他第一時間就把這事和杜鏡提了,讓他離小星承遠點免得瘟到他家小表弟。聽了秦鎏這話後,杜鏡沉默了很久,他在家裏花了兩天時間梳理了整件事,原本想要證明這一切都是巧合而已,可越整理就越是發現,說不準真是因為自己的原因才讓周圍的人出事。
總不能誰和他說過話之後,第二天就遇到這些小麻煩。
猶豫了兩天後,他還是選擇把這件事告訴了自己的爸媽,當時杜父杜母只是以為他想太多了,安慰了兩句并沒有放在心上。
好在周圍的人這種小麻煩只是斷斷續續地發生,并沒有升級成大麻煩,就在杜鏡放下心來的時候,杜泠再次出事了,杜家的公司也在那段時間遇到了不少麻煩,最令杜鏡感到不安的,是他同桌在樓梯口扶了他一把的時候,第二天出了事故,受傷的恰好就是扶他的那只手。
感到恐慌的杜鏡第一個想到的是喜歡抱着他不放的小星承,他不想他也跟着倒黴,在杜鏡的一再堅持下,杜父杜母帶着他找了李爺爺,希望能夠求得方道長的幫助。
方道長和李爺爺認識了幾十年,聽說了杜鏡的事之後表示願意和他見上一面,在見了面之後,給了他一個不太好的批命。
也就是所謂的黴星高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