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喝了點酒的緣故, 江別故比以往起的要晚了一點,但也不過7點半,按理說這個時候容錯都已經基本上做好了早飯, 也一定把豆芽喂好了。
所以當江別故從樓梯上下來, 看到豆芽叼着它的食盆蹲在樓梯口等自己,見到自己下來拼命搖尾巴讨好的時候有些詫異, 他走過來摸摸豆芽的腦袋:
“餓了?”
豆芽放下食盆, 汪汪叫了兩聲。
可惜江別故聽不見, 如果聽得見,他一定能從豆芽的叫聲中聽到哀怨的聲音,它的确是餓了,但同時也在控訴容錯對它的虐待。
江別故彎腰拿起食盆往豆芽自己的小天地走, 路過餐廳的時候看了一眼還在廚房裏的容錯:
“家裏沒狗糧了?”
容錯聽到聲音回過頭來,目光先是在豆芽身上看了兩秒,又看向江別故, 眼神和表情都要柔和許多:
“有,我忘了。”
忘了?這個理由倒是讓江別故笑了下, 不過也沒在意, 徑自走去陽臺給豆芽喂了飯。
等江別故洗過手重新回來餐廳,容錯已經将早飯端上了桌,江別故幫忙把粥也端過來,看着已經坐下的容錯:
“你們最近鬧脾氣的次數是不是有點太多了?這次是豆芽惹你了?”
逃不過江別故的眼睛的,容錯和豆芽都在他眼皮底下生活五年的時間了, 連這麽明顯的情緒都看不出來, 那江別故的眼神也太不好了。
只是江別故也沒想到,沒想到容錯和豆芽之間的關系有一天會這麽的……膠着。
“沒有。”容錯說:“真的忘了。”
容錯也覺得自己故意不去喂豆芽的行為有些幼稚,還能跟一條狗去計較嗎?可就是因為這條狗, 讓容錯真的很想要找個地縫鑽進去,原來一條狗在他耳邊吐氣他也能有灼熱的感覺,而并不是因為江別故。
真正的原因是自己的耳朵本身就敏感,誰碰都會有感覺,包括一條狗,可他到底在想什麽?居然會覺得是因為江別故的原因?
簡直了。
容錯有些不能原諒自己,這也直接導致他有點遷怒豆芽,畢竟這個落差也有點太大了。
其實豆芽還是很聽話的,在自己不喂它,它叼着食盆去樓上準備去找江別故的時候,容錯就喝止了它,讓它不要去樓上打擾江別故的睡眠。
他知道只要江別故頭天晚上喝酒,不管多少,第二天總會是要晚起一些的。
能多睡兒挺好的,他最近是真的很累,豆芽沖他哀怨的叫了兩聲之後,也很聽話的沒有上樓,蹲坐在樓梯口守着食盆,來宣洩它的不滿,可容錯心裏一股火,也懶得管它。
江別故當然能看出來容錯沒有說實話,肯定是有什麽事情是自己不知道的,但就算不告訴自己,左右也不過是一人一狗的事情,不是什麽大事兒,不說就不說吧,江別故笑笑也沒再追問。
覺得這樣的容錯還真的跟小孩兒一樣,竟然會跟一條狗鬥氣。
——
接下來的時間,容錯還是跟在江別故的身邊學習金融,直到要報志願的那一天,江別故還是不怎麽确定的問了他最後一次:
“确定就是管理學院了?”
容錯沒有任何猶豫的點了點頭:“确定。”
江別故便沒有再說什麽,讓他選擇。
志願填報完成後的半個月,容錯收到了b大的錄取通知書,到這一刻,容錯念管理學院的事情也算是沒有半點回旋的餘地了。
距離開學報道還有不到一個月的時間,江別故便沒有再讓容錯跟着來公司:
“你要走這條路,60歲之前你大概都會是這樣的生活,不急于一時,先好好玩吧。”
容錯想了想,當真也沒再去,畢竟就算去了也會被江別故架空的,可他也沒在家裏待,跟江別故說,想出去走走,這樣的結果江別故當然是樂見其成的:
“早該這樣了,好好玩,多去幾個地方,只要平安。”
江別故說多去幾個地方,但容錯只去了普陀山,在寺中住了小半個月的時間就返回了,等他再回來的時候順和集團的案子已經接近尾聲了,而容錯也快要開學去報道,徐宴清便打來電話說:
“再不慶祝,我就只能等容錯畢業了。”
既然要慶祝那就不能三五個人,沒什麽意思,江別故讓容錯把同學也叫上,也叫上老師,容錯被江別故口中的陣仗吓到了,問:
“全部嗎?”
江別故笑笑:“不然呢?你和他們提前一年各奔東西,以後見面的機會本就不多,當然要珍惜現在能在一起的機會,我已經跟孫老師溝通好了,孫老師也同意,拿你當榜樣,當是高三前的一次班級動員大會,不過我覺得還是要你來通知他們才好,畢竟是你的主場。”
容錯沒想到江別故連這個都想到,安排好了,一時之間有些難以形容當下的感受,最後也只說了句:
“謝謝哥。”
“跟我還客氣?”江別故微微眯了眯眼睛,不是很贊同的表情。
周六的下午,江別故安排好了大巴車,将整個高三(一)班帶到了徐宴清的度假山莊。
徐宴清雖然是做傳媒的,但什麽生意都會涉獵一些,這個度假山莊就是他最近新投資的項目,還沒有正式對外開放,準備十一之前營業,但一應設施都已經齊全,他們今天過來,可謂是包場般的待遇了。
徐宴清的慶祝場地沒有安排在室內,否則就跟在普通的酒店沒什麽區別了,也可惜了這山清水秀的景致,于是他在穿山莊而過的河流旁邊的草地上擺起了自助,還有燒烤。
江別故是提前過來的,看到他們來了便和徐宴清起身相迎,跟同學們打了招呼,又笑着将老師請去了另一處:
“咱們分開來,也讓孩子們都自在一些。”
老師們今天不是來上課的,也是來放松的,自然不會拒絕,只提醒了同學們注意安全便跟着江別故去了另一處。
徐宴清作為山莊的主人,走到容錯身邊:
“山莊裏沒什麽不能去的地方,今天這裏就是你們的地盤,随便瘋,随便玩,玩累了旁邊已經開好了房間,讓服務人員帶你們過去休息就好,有什麽需要的,随時喊我。”
衆人一陣歡呼,徐宴清也不多打擾他們,拍拍容錯的肩膀就走了,将這一處讓給他們。
自高中以來,不管是家長給的壓力,還是他們自己給自己的壓力,總是難得有輕松的時候,過了這一次輕松,就要全面備戰高考了,他們好像都知道這一次可能是一年之內的最後一次瘋狂了,都很放得開。
拍照的拍照,玩游戲的玩游戲,吃東西的吃東西,撸豆芽的撸豆芽,整個莊園裏都是他們的歡聲笑語,江別故一開始還有些擔心,悄悄過來看過一眼,但發現他們很是暢快。
容錯也有點讓他刮目相看,他一直以為以容錯的性格很難有什麽朋友,可此時看着他坐在一群同齡人中說說笑笑,才發現原來容錯也有自己沒看過的一面。
挺好的。
從上午到傍晚,莊園裏的笑聲就沒有斷過,但再快樂的時光也有散場的時候,看着他們一臉沒玩夠的模樣,徐宴清大方開口:
“先回去好好迎接高考吧,等你們高考結束,這裏會為你們閉園三天,讓你們好好瘋一場。”
衆人一片歡呼後登上離開的大巴,整個莊園也安靜了下來。
江別故他們都喝了酒,今天便沒打算回去,可時間尚早,夕陽下的莊園美的讓人移不開視線,江別故便和徐宴清坐在了河邊的藤椅上,懶得再動。
豆芽瘋了一整天,此時也累了,躺在江別故的腳邊,舒服的睡覺。
徐宴清又拿了兩瓶酒過來放在桌面上:“再喝點?”
江別故其實已經喝了不少,沒讓老師們多喝,他自己倒是陪了不少,此時也不是很介意再多這麽一瓶,便可有可無的應了一聲。
容錯不知道去了哪裏,從送完同學之後就沒見到他,但江別故也并不擔心,總不可能是丢了。
不得不說,徐宴清這個山莊到真的是山清水秀,讓人心情愉悅,只是坐在這裏什麽都不做,看着遠處的群山,近處的溪流都覺得輕松。
偶爾有風吹過來,難得的爽快。
江別故完全一副享受的模樣在閉目養神,徐宴清盯着他看了一會兒,在桌子下踢了踢他的腳,江別故睜開眼看過來,眼神帶了點不滿,像是在責怪他擾了自己的清夢。
徐宴清失笑:“困就回房間裏睡,喝了酒就別吹風了。”
“太早了,半夜醒來會睡不着。”江別故調整了一下坐姿:“讓你的人給我沖杯咖啡吧,酒就算了。”
徐宴清點點頭,随手叫了一個不遠處正在打掃戰場的服務生,囑咐了兩聲。
“聽老師的話,容錯是選擇了金融?”徐宴清看着江別故:“你不是一直跟我說,他喜歡物理的嗎?我還以為他以後會當個科學家。”
江別故捏了捏眉心:
“他說是考慮到以後就業問題,可我不信。”
“你擔心他是為了你?”
“不是擔心。”江別故糾正他的話:“是事情已經發生了,容錯這兩年你沒覺得成熟的太快了嗎?連我都不是很明白他這麽着急是為什麽。”
徐宴清笑了笑:“我覺得挺好的。”
江別故不是很認可的看着他,卻沒說什麽。
“你別這麽看着我。”徐宴清笑了下:“我說的是站在我的立場看待這件事,容錯學金融,總不是為了和你為敵的,将來也能在最大限度上幫你,這是我樂見其成的事情。”
徐宴清靜默幾秒:“我對容錯好,不是因為他這個人好,這世界好人多了,你見我對哪個像個散財童子一樣的有事沒事的就發紅包的?是因為他陪着你,我才對他好,我想象不到如果這五年裏沒有容錯在你身邊,你會變成什麽樣子。”
江別故看他一眼,閉上了眼睛,就在徐宴清以為江別故不回再開口說什麽的時候,他卻輕聲說了句:
“在你們所有人看來,他存在的意義好像只有陪我,但在我這裏,他是我弟弟。”
容錯回來的時候江別故已經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不知道是不是吹了風還是酒勁兒上來了,意識明顯有些不清醒了,徐宴清倒是還清醒着,只是站在河邊打電話,完全沒理會這邊。
“宴清哥。”容錯喊了聲,徐宴清看過來,容錯便給了他一個自己要帶江別故先回房間的信號。
徐宴清點了點頭,讓他随便。
容錯拍了拍江別故的肩膀:“哥?”
江別故至少過了五六秒的時間才緩緩睜開眼睛,視線也是聚焦了一會兒才落在了容錯的臉上。
“能看清我說話嗎?”容錯問他。
江別故沒回應,又緩緩閉上了眼睛,容錯也沒有再叫他,将桌子稍稍推開,在他面前蹲下身來,拉着他的手搭在自己肩膀上,起身背起了他。
江別故在容錯背起他失重的那一刻睜開眼睛,意識到自己現在正在容錯的背上,拍拍他的肩膀想要說什麽的,卻又閉上了眼睛。
其實江別故醉酒還從來沒有這樣過,即便喝再多也會堅持到躺回床上,現在這樣可能是因為周遭都是信任的人,便卸下了防備,由着容錯一步步的背着他,将他背回了房間,放在了床鋪上。
小心翼翼的為他脫了鞋,蓋了被子,調好了空調的溫度,本想着去廚房為他做碗醒酒湯,卻不想還未離開,江別故就睜開了眼睛,愣愣的看着天花板。
“哥?”容錯喊了聲。
江別故像是沒看到,蹙起了眉頭,容錯甚至都沒來得及問他怎麽了,他就已經掀開被子起身跑向了廁所。
廁所裏,江別故吐的昏天暗地,容錯一直在旁邊守着時不時的幫他拍拍後背,遞水過去。
後來江別故終于止了吐,搖搖晃晃的走到洗手臺去漱口,容錯依舊寸步不離的跟着:
“以後再也不讓你喝酒了。”
容錯說這句話的時候江別故剛好擡頭,看到他的唇形,卻沒看清,吐了口中的水,問他:“你說什麽?”
容錯沒理會這一句,畢竟江別故連看都沒看他,即使說了也不可能被他看到,他安靜的在一旁守着他,護着他,在江別故洗漱完的時候準備攙扶着他回床上。
可江別故拒絕了他的攙扶:
“不用,我自己走。”
容錯不會跟他争這個,反正只要确保他不會摔倒就好。
醉是真的醉了,但是腳步卻也很穩,這或許跟江別故常年在外需要保持形象有關,所以即便意識不怎麽清醒,卻還是保持着讓人看不出來絲毫破綻的儀态。
江別故重新在床上躺下之後,容錯還是看了他一會兒,确定他沒有什麽事情之後打算下樓給他煮碗醒酒湯。
豆芽不知道什麽時候跑了上來,正趴在床尾的位置看着床上的江別故,容錯看着他:
“有事去喊我,聽到了嗎?”
豆芽叫了聲,趴下了。
容錯放心的下樓煮湯,差不多煮好的時候樓上傳來了一些異樣的聲音,容錯急忙上樓去看,卻發現原本在床上躺着江別故卻不見了蹤影。
倒是洗手間裏傳來了水聲,豆芽也在門口的位置蹲着。
如果容錯不是那麽擔心江別故的話,他一定能分辨的出洗手間裏的水聲是洗澡才會有的聲音,而不是別的。
可他太擔心江別故了,擔心他再吐,擔心他有不舒服,或者發生危險,所以忽略了床上江別故脫下來的衣服,忽略了豆芽由始至終都沒有對他發出江別故有危險的訊號,直接推開門走了進去。
江別故正站在淋浴間洗澡,單手撐着牆壁,低頭閉眼,不知道在想什麽,頭頂上澆下來的熱水砸在他身上,又順着他身上的肌肉線條流下。
後來他揚起脖頸,将垂在額前的頭發順了上去。
容錯看到了他滾動的喉結,起伏的胸口,精瘦的腰身。
這還是容錯第一次看到如此有視覺沖擊力的畫面,以至于那一刻他連怎麽呼吸,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