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之際,本能地收縮身體,以免刀鋒深入;随即橫掠出丈餘,躲過閻羅王的長鞭。
甘淨兒如影随形,又是一刀劃出。
但是小溫侯搶前一步,橫戟一擋,甘淨兒這一刀再砍不下去,被小溫侯揮臂一格,連人帶刀倒飛出丈餘開外。
鳳凰已張弓搭箭對準了還欲攻來的閻羅王。
看守端公的兩名仆婦怒聲尖叫,但是沒有忘形撲出來,只将手中短刀架在了端公的脖子上,顯見得平日裏訓練有素,絕不忘記自己最要緊的使命。
閻羅王眼見得已無機可乘,當機立斷,長鞭一揮纏向林中大樹,帶得他的身形飛撲入林中,轉眼不見,林中遠遠傳來他的聲音:“後會有期!”
甘淨兒已趁着這個機會逃之夭夭。
新月刀薄如蟬翼,刀過之處,傷口重又閉合,直到現在,姬瑤花的白衣之上,方才滲出一道殷紅血跡來。
小溫侯遲疑一下,伸手扶住了搖搖欲倒的姬瑤花。
梁氏兄弟忍不住嘆道:“小溫來得可真是時候。”
姬瑤光急步走了過來。
姬瑤花的神情看起來十分懊惱:“直糟糕,我還是算錯了一件事。”
随即昏了過去。
小溫侯怔了一怔。
她究竟算錯了什麽?
【十五、】
長街之上,更鼓沉沉。
姬瑤光從內室中出來,吩咐兩名仆婦在裏面點起安魂香,退守窗外,不可驚擾。
他們一行人都坐在外間。重簾內溢出的一絲淡淡清香令得每個人都感到心氣平和。
姬瑤光的神情很是疲憊:“我想瑤花一定沒有想到,新月寶刀鋒利如斯,居然能破她的護體真氣。更沒有想到的是,刀上居然還抹了毒藥!難怪得閻羅王要選在那個時間、那個地方,想必為的就是要讓夜色掩蓋藥物的顏色,讓山林中的草木之氣掩蓋藥物的氣味吧。”
鳳凰張口欲言,姬瑤光已猜到她要說的話,接着說道:“我已經給她試過前些日子從閻羅王身上搜來的清心丸,按理說能解百毒,但是卻解不了這一種。這一種必定是閻羅王最新煉制的。我只能用安魂香讓瑤花昏睡,以減慢血液的流動,延緩毒性的發作。看來我們只能等閻羅王拿解藥來換人了。”
小溫侯沉吟一會,說道:“閻羅王并不是以制毒聞名吧。倒是巫女祠在所制的蟲毒名傳天下。”
姬瑤光苦笑:“是藥三分毒。閻羅王精通藥性,要調制毒藥還不容易?殺人救人,全在他一念之間,要不然小侯爺以為,閻羅王這個綽號是怎麽來的?而且我仔細辨識過瑤花傷口上的毒,從氣息來看,的确是草木之毒。要知道巫女祠用蟲豸所制的毒,或多或少都會有一絲腥味。”
他深陷入椅中,喃喃自語般地說道:“現在回想起來,我應該早就想到,甘淨兒要想美貌永駐,求閻羅王可不比求我們保險得多?對她來說,與其冒險開罪閻羅王,不如聽從閻羅王的命令冒險來對付我們。瑤花旁觀者清,更應該早就想到這一點——”
他驀地一拍扶手站了起來:“她這回要騙的人是我!”
小溫侯只一怔便明白過來:“你是說,姬姑娘根本就是故意讓新月刀劃傷的?”
姬瑤光的臉上陰晴不定:“苦肉計!瑤花根本早就懷疑甘淨兒的誠意,根本就是在做戲給我看,想讓我看清楚甘淨兒是在騙我們大家!”
怔了許久,他一跺腳恨恨地說道:“這又是何苦!新月寶刀的鋒芒,又豈是草木之質可以輕試的!更何況還有閻羅王調制的毒!我就不信瑤花沒有想到這一點,居然還敢這樣冒險!”
姬瑤光氣急起來,風度全無。
小溫侯默然。
姬瑤花這一次冒的風險的确太大,大得超出了她承受的能力。
自始至終,她最看重最在意的,都是這個雙生弟弟吧?
庭中警鈴忽然響起,料來是有夜行人觸動了機關。
甘淨兒的聲音遠遠地傳了進來:“姬公子,我送解藥來了,請讓我進來吧!”
姬瑤光擡起頭望向庭中,慢慢鎮定下來,吩咐孫小香去引甘淨兒進來。
【十六、】
甘淨兒站在門外的游廊下,顯然是預備着随時逃去,左手托着一個白瓷瓶,怯怯地望着端坐椅中的姬瑤光,輕聲說道:“姬公子,真對不起,我也不想騙你們,可是閻羅王不答應。姬師姐上一回讓他丢盡了面子,他可恨死姬師姐了。”
她将手中的瓷瓶托得更高:“閻羅王給我的刀上抹上了他新制的一種毒,他說是用沅湘間一種名叫‘夢花’的草制成的,服了這種草,就會做好夢。但是若服得太多,入夢太深,就會因為分不清夢境和現實而颠狂。”
對姬瑤花來說,那可比殺了她還要痛苦。
說着她悄悄地窺伺着姬瑤光的臉色,又小心地道:“閻羅王答應我,只要我按他的話去做,他就一定會盡心盡力地替我制駐顏靈藥。姬公子,我真的抵擋不住這樣的誘惑。”
夜色與燈光映照着甘淨兒嬌小的身姿與自然妩媚的面孔。
即使她做下了這些事情,仍是很難讓人對她生氣。
姬瑤光注視她許久,慢慢說道:“其實你從來就沒有騙過我們。從一開始你就說得很清楚,你要的是美貌永駐。是我自己沒有想到,閻羅王比我們更能滿足你的心願。”
甘淨兒睜大了眼看着他,驚訝地說道:“你真的不怪我?”
姬瑤光默認。
甘淨兒的神情立刻歡喜起來:“那就好,我真的喜歡你呢,要是你從此不理我,我會很難過的。哦,快點給姬師姐服用解藥吧,閻羅王說,等到毒性除盡,就請姬師姐将端公送回藥王廟。我要走啦!”
她将瓷瓶望房中一抛,小溫侯搶先接在手中。
甘淨兒飄然離去。
【十七、】
日光透過竹影窗紗,斑斑點點灑落房中。
姬瑤花盤坐榻上,臉色雖然還是有些蒼白,神氣之間卻已大見好轉。
姬瑤光和小溫侯兩人在她對面的椅中坐下。
姬瑤花微笑道:“經此一回,我總算知道了,這世上有些事情真的不能去試的。”
姬瑤光沒好氣地說道:“譬如說新月刀。只差一點,就要劃斷你背上筋脈了,到那時我看你還怎麽去找閻羅王算賬!”
剩下一句話,當着小溫侯的面,他總算忍住了沒有說出來:總有一天你要玩死我們兩個!
姬瑤花懶懶地道:“不是沒事了嗎?”
她注意到,梁氏兄弟和鳳凰都沒有跟進來,獨獨讓小溫侯進來,不知是誰的主意。
小溫侯的目光不自覺地停留在她臉上,過了一會說道:“看起來好像沒事了。要不要再等等看,等情形完全穩定了,再将端公送回去?”
門外一名仆婦禀報道:“少爺,鳳姑娘有事要和你商量。”
姬瑤光忍不住要翻白眼了。
鳳凰這一招也做得太明顯了吧?她知不知道欲速則不達這句話?
何況他才不要讓小溫侯單獨面對姬瑤花。誰知道瑤花又會翻出什麽花樣來。
他頭也不回地答道:“我現在很忙,過一會再說。”
他的确很忙,忙着阻止面前這兩個人太過接近。
姬瑤花微微一笑,掉轉目光望向小溫侯,說道:“再等幾天也好。我們一起送端公回藥王廟。”
小溫侯一怔:“你背上的傷——”
姬瑤花一笑:“我前次從閻羅王身上搜來的藥丸中,有一盒斷續膏。便是筋骨盡斷,只要在一個時辰內及時敷藥,也能接回。我這一點兒傷,又豈在話下。”
她輕籲了一口氣:“神女峰弟子,五行屬木,本來是十分畏懼新月刀這樣的神兵利器的。不過,經此一回,我雖然不會再貿然以身犯險,但是也不會再害怕這些東西了。所以說,挨這一刀,也還是值得的。”
小溫侯不由得想到,也許正因為害怕,她才要去以身試刀,好克服心中的恐懼吧。
姬瑤光暗自嘆息。
瑤花就不能安靜片刻嗎?剛剛恢複元氣,便技庠起來,忍不住要弄一點手段。
小溫侯的神情雖然仍舊持重,但是眼神中已經不自覺地洩露出他心中的感觸。
【十八、】
十八日上午,姬瑤花一行送端公回藥王廟。
藥王廟的老小道士,一個個虎視眈眈地盯着他們。
閻羅王站在大殿前,甘淨兒跟在身後。
端公被解開束縛,快步走回大殿,臨去之時,還回過頭來罵道:“你們這些後生小輩,太過無禮!等着吧,總有人來收拾你們的!”
姬瑤花靠在竹躺椅中。笑吟吟地道:“随時恭候。”
閻羅王望向昂然而立的小溫侯和他身後四名家将,拱手道:“小侯爺大駕光臨,不知有何見教?”
小溫侯拱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