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重地跌落在地,掙紮了好一會,才不再動彈。
小溫侯立刻轉身去援助梁氏兄弟。
豈料另一頭人熊見同伴倒地不起,已撇下梁氏兄弟撲了過來。
小溫侯疾向側旁退開,在人熊撲過身邊之際,自背後掃出一戟,正中那人熊後頸,雖不能傷它,卻令得它的頭顱因這一擊而向後一仰。
這一剎那對鳳凰來說已經足夠。
穿雲箭再次射出。
那人熊慘嗥一聲撲倒在同伴的身上。
梁氏兄弟也雙腿一軟坐倒在地上。
鳳凰從暗處走了出來。
姬瑤花也走過來想要取下縛仙索。
但是山林中又傳來一聲慘嗥,一團黑影挾着冷風撲了出來。
竟還有一頭小人熊!
正當其鋒的姬瑤花已經來不及躲開。
小人熊撲到了姬瑤花頭頂。
小溫侯臉色大變,鳳凰已張弓搭箭,心知位置不對,射不中颌下白毛,只希望連珠三箭能射得那小人熊略緩一緩。
姬瑤花順了那小人熊的來勢仆倒在地的瞬間,迅即扭轉身軀,變成了正面迎敵。
她不想受傷的後背再被這人熊拍上一掌。
鳳凰的連珠三箭,射中的是那小人熊的頭頂。
以穿雲箭的力量,竟然還射不入頭骨,箭枝撞落在地。
不過那小人熊吃這一擊,痛嗥一聲,眼看就要重重跌落在姬瑤花身上。
姬瑤花雙臂上舉,似是要用力擋住那小人熊的下跌之勢。
只怕那人熊身軀笨重,力大如虎,反會壓斷姬瑤花的雙臂。
小溫侯已搶至近旁,長戟挑出,将它挑得飛了出去。
那小人熊仰面摔在地上,慘嗥聲漸漸低了下去,不再動彈。
颌下白毛處,正插着小溫侯先前交給姬瑤花的那柄雕玉小刀。
姬瑤花撐着身子慢慢地坐起來。
她只覺得手足酸軟,一顆心兀自砰砰亂跳。
生與死,真的只有一線之差。她以前玩的那些看起來驚險之極的把戲,現在想來,都不過如此罷了。
但是她的身子突然一輕。
已經被小溫侯半扶半抱着拖了起來。
拖入了小溫侯懷中。
梁氏兄弟和鳳凰都瞪着眼睛吓呆在那兒。
姬瑤花也吓呆在那兒。
這是她做夢也想不到的事情。
小溫侯很仔細地沒有觸動她背上的傷,但又抱得如此之緊,仿佛要将她揉進自己的身體裏一般,她都可以清清楚楚地聽到小溫侯急促的心跳聲,感覺到小溫侯在她頭頂呼出的熱氣。
她應該立刻推開小溫侯,然後給他一個耳光的。
但是她實在是沒有力氣了。
剛剛握刀的手還在不自禁地顫抖。
那頭該死的人熊……
瑤光若是看到,一定會掐死我或是掐死小溫侯……
姬瑤花在心中悲鳴了一聲。
鳳凰與梁氏兄弟終于回過神來,鳳凰率先跳了過來:“小溫,你抱那麽緊,可別将人家給扼死了!”
小溫侯長長地籲了一口氣,低下頭來,這才發覺姬瑤花不知何時已經昏了過去。
梁世佑啧啧嘆道:“想不到姬大小姐平日裏看起來膽子比天還大,卻會被我們小溫這一抱吓暈過去。”
他擡起頭,同情地看着小溫侯:“小溫,你說她醒來之後會不會拿着刀砍人?”
鳳凰和梁世佐也是一臉同情地看着小溫侯。
小溫侯沒有理會。
直到現在,他心中還在後怕。
看着小溫侯将姬瑤花送回帳中去,梁世佑忽然說道:“大哥,鳳凰,我突然覺得有點兒拿不準。你們說姬大小姐是真暈還是假暈?”
不等他們回答,他又嘆道:“換了是我,這麽尴尬的場面,也還是先暈過去再說。”
【十、】
天亮之後,他們再次啓程。
啓程之前,姬瑤花令土人将三頭人熊深埋入地下,壓上巨石,再移來幾棵小樹栽在上面,覆上草皮,看起來真是天衣無縫。
傳說熊毛焚燒之際能驅虎狼,有土人想割下一點熊毛來,但是姬瑤花看了他們一眼,說道:“能驅虎狼固然不錯,怕只怕這氣味也會召來其他的人熊。”
她之所以要深埋人熊屍體,也為的這個緣故。
那些土人不敢再動手。
鳳凰笑道:“姬師妹,原來你對人熊知道得如此之多。”
姬瑤花淡淡答道:“神女峰有兩代弟子都是死在人熊手中,你說我對人熊能不知道得這麽清楚嗎?”
她回頭望望葬着人熊的那處所在:“不過從今往後,我不會再害怕它們了。”
站在一旁的梁氏兄弟相視一笑,随即靠向小溫侯,梁世佑低聲說道:“我說姬大小姐怎麽會乖乖地讓小溫你抱個正着,原來是被人熊吓的。小溫,将來可千萬記得到這兒來謝媒啊!”
小溫侯笑一笑,看向姬瑤花。
姬瑤花繃緊了臉,低垂着眼睑,一言不發地跨上滑竿。
午間他們在大寧河畔的北井縣城歇息。
北井雖然僻處深山,但是縣北三十裏便是鹽池密布的寶源山,有此財源,北井縣城的繁華,竟與中原之地的中等縣相去不遠。
午後他們到了寶源山下。
寶源山山勢雄峻,姬瑤花凝望着山峰,嘆息般說道:“我們來的季節不巧。若是春夏時節,滿山都是牡丹、芍藥、蘭蕙,風物最佳。”
她的神情,似乎是回到了家鄉一般溫柔親切。
鹽池就在山腳。冬陽之下,鹽池畔霧氣騰騰,架着數十口煮鹽大竈,火光熊熊,足有數百名赤膊鹽丁來往忙碌。鹽池外圍,依着山腳建了十數排石屋,想是鹽丁和看守鹽池的武士的住處。每隔一段距離,便有一座望樓,樓上有衛士把守。
望見姬瑤花一行,望樓上衛士吹響號角。
鹽丁與武士出來迎接的鄭重派勢,令小溫侯諸人都大出意外。
姬瑤花明白他們心中的震憾與疑惑,回過頭來說道:“寶源山鹽池,是姬家祖産。”
梁世佐思索着道:“我聽說巫山一帶,除寶源山鹽池之外,還有清江鹽水和彭水鹽井。不知那兩處——”
姬瑤花微微一笑:“那兩處,也是姬家祖産。”
小溫侯不覺一怔:“鹽泉不但利重,而且關系重大,神宗朝時推行新政,就已經下令将天下鹽茶盡歸官營,姬家如何還能保有三處鹽泉?”
姬瑤花輕輕答道:“這三處鹽泉,地處巫山,瘴氣彌漫,所出之鹽,含有瘴毒,非土生土長的巴人不能煮出可供食用之鹽,而這些土生巴人,又非本族長老不能駕馭,所以歷朝歷代,官府向來只收鹽稅,不便直接管理。多年以來,巫山一帶的各部巴人,為争奪鹽泉,彼此争鬥不休,死傷慘重。我姬家祖先,再加上神女峰歷代弟子,費時近百年,才得以懾服各部巴人,将三處鹽泉歸為一統,共享鹽泉之利,消彌刀兵之禍。”
小溫侯心中生出一種極為異樣的感覺。
姬瑤花為什麽這樣詳細地向他們解說這件事情?她究竟想傳達給他一種什麽樣的隐晦心思?
姬瑤花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他,仿佛在問他:你可明白我的話?
小溫侯并不明白她的話,但是他卻迎着姬瑤花的目光一笑,說道:“這麽說來,你這一枝的姬姓,該是一個根深葉茂的大家族了,什麽時候可以讓我拜見一下姬家的諸位長輩?”
姬瑤花怔了一怔,臉上驀地飛紅,別過頭去不答。
她這自覺曼妙的一招,冷不防劈在空處,那種無從着力之感,真是叫人嘔氣。
梁氏兄弟和鳳凰臉上的那種笑,更是可惡。
小溫侯不想她太難堪,轉過話題說道:“人在哪兒?”
那些來找姬瑤花麻煩的各地豪傑,都被她上了腳鐐手鏈,派人看押着在背運鹽包。
這就是她說的“好好兒安頓”?
姬瑤花不以為意地說道:“鳳姐姐,我記得你們錢夫子曾經說過,不知死之可畏,則不知生之可愛。受過這一番挫磨之後,這些人必定會加倍珍惜他們今後的快活日子,不會再像這樣莽莽撞撞地拿自己的性命不當一回事。”
她又轉過頭向小溫侯道:“孟夫子曾說,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必将勞其筋骨,苦其心志。我這可也是為了他們好。”
小溫侯諸人還能說什麽?
梁氏兄弟只能在背地裏嘀咕:“姬大小姐這種愛把別人揉來搓去的習慣,委實不是件好事情。小溫,你今後可千萬盯着她一點兒,別讓她将手伸到我們兄弟身上來。”
小溫侯也只能暗自苦笑。
向那些對姬瑤花怒目而視的各地豪傑拱手說道:“溫某不才,倒連累得各位朋友受累了。溫某在這裏向各位賠禮,也替姬姑娘向各位道歉。”
他深深一揖,慌得衆人連忙還禮。
他那種理所當然地将姬瑤花做的事情攬到自己身上來的口氣,令得梁氏兄弟和鳳凰又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