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地追逐各色女子,是不是?唉,世間有種種美好之物,但最美好者,莫過于那些百媚千紅的好女子。她們每一個人都有她獨特的可愛之處。就拿巫山門中的女子來說,蘇師妹之曼妙多姿,鳳師妹之俏麗爽朗,淨兒之明媚嬌憨,小魚之靜默低徊,甚至韓師姐之冷面熱心,無一不有系人心魂處。至于姬師妹你,你可願聽一聽我的評語?”
伏日升這番放誕無狀的評語,聽得向來行為端方的黃大人尴尬之極,即便小溫侯諸人,也是暗自皺眉。
姬搖花則抿着嘴微笑不語。
他們本是劍拔弩張的對頭,此時卻又言笑晏晏,恍若故友。
伏日升說道:“姬師妹你啊,聰明秀逸為天下人所不及,翻雲覆雨、變化無常亦為天下人所不及!”
朱逢春和梁氏兄弟忍不住大笑起來:“是極是極,我們大家都深有同感!”
伏日升向他們點頭而笑,繼續說道:“人世間有如許衆多的好女子,就如那天地間有如許衆多的好花枝。你能讓花兒不開放?你能讓蝶兒不戀花?百媚千紅,小溫侯願意只取一種,我卻不是小溫侯。”
姬瑤花沉默良久,舉手輕輕拂去鬓邊碎雪,不理會他拿小溫侯來說事,微笑着道:“難怪得上升峰的心法名為‘蝶戀花’,原來就是這個意思。只不知這樣風流放誕的心法又如何能夠配合鐵血簫那勢如奔雷的招數呢?”
伏日升沒有料到姬瑤花會往這上面猜測,暗自懊惱不該說得太多。
姬瑤光已接了下來:“唯大英雄能本色,是真名士自風流。鐵血簫與蝶戀花,應當就是這個意思。”
伏日升一時說不出話來。
他的确說得太多了。
言多必失。
姬瑤花的目光已轉了過來:“伏師兄,上升峰的心法要訣,是不是這兩句話?你既是惜花之人,不知肯不肯用上升峰已經很難保住的心法來換取淨兒師妹的自由身呢?”
【十四、】
甘淨兒睜大了眼望着伏日升,等着他的回答。
伏日升長嘆一聲,自懷中取出一面絲帛。
小溫侯諸人只當他要屈服了,姬瑤花姐弟見到這面絲帛卻是神色陡變,姬家諸人的神情也是極為古怪。
姬瑤花張口欲言,伏日升卻已搶先說道:“姬師妹,我記得神女峰的心法要訣,至要緊是一句話吧?巫山雲雨任飄搖,我有沒有記錯?唉,姬師妹,最了解神女峰的,始終還是上升峰。”
姬瑤花一笑:“所以你才會成為我的對手。”
伏日升也是一笑:“我何曾想與你作對?我只不過想提醒你,你若這麽在意這面絲帛,又如何能心無挂礙、有如巫山雲雨任飄搖?”
姬瑤花臉上的神情飄忽不定。
伏日升已将絲帛遞到了小溫侯手中。
那并非上升峰的心法,而只是一幅水墨畫,畫面上是伏在小溫侯懷中的姬瑤花。
雖然只是半面,卻絕不會讓人錯認。
地上躺着一頭人熊,人熊的颌下還插着小溫侯那柄雕玉小刀。
寥寥數筆,簡約卻又傳神。
黃大人雖不明白事情的來龍去脈,見到這幅畫與小溫侯不無窘迫的神色,已然明白了一大半,拈着須微笑不語,心裏盤算着該如何玉成此事。
伏日升道:“小侯爺,淨兒偷聽到你們的談話,轉告與我,我便畫了三幅帛畫,一幅昨晚就送給了姬師妹與姬兄弟,這一幅送給你如何?看在我如此勞心勞力的份上,小侯爺是否可以代我求一個人情?”
朱逢春嘆道:“我也覺得奇怪,淨兒姑娘怎麽會有那樣的心機、知道将這件事情揭開來好攪亂人心,卻原來是受了你的指點。”
伏日升笑了一笑:“好在姬師妹這個人,做了什麽事情,是絕不屑于抵賴的,要不然我還真拿她沒有辦法。”說着瞧瞧面上隐隐漲紅的小溫侯,轉而低聲道:“小侯爺,老實說我很希望你能盡快帶走我這位師妹。”
小溫侯已鎮定下來,答道:“這是我的事情。”
不需要伏日升拿這件事情來與他談條件。
鳳凰則輕“哼”了一聲:“伏師兄,倘若小溫不走反留,你可就麻煩更大了。”
伏日升嘆了一聲:“鳳師妹,你會為了你們錢夫子而留下來,但是小侯爺是絕不可能留在巫山的,對不對?”
即使是為了姬瑤花。
但是姬瑤花又是否會放下這一切、離開巫山?
他們看向姬瑤花。
姬瑤花與姬瑤光并肩而立,迎着他們的目光。
那種神氣,令他們比以往任何一個時候,都更真切地明白到,姬家姐弟,是血脈相連的雙生子。
同樣秀美文弱的外表下,潛藏着同樣堅韌如縛仙索的信念。
姬瑤花姐弟不會放棄。
一如伏日升不會低頭。
小溫侯無法放手。
伏日升自懷中取出了第三幅帛畫:“姬師妹,這一幅,我打算送到聖女祠中,交給方師弟看一看,你意下如何?”
姬瑤花皺起了眉:“這與方師弟又有何關系?”
伏日升道:“姬師妹既然認為并無關系,就是不反對我送給方師弟看一看了?”
他們對視着,各自度量着對方會有的反應。
鳳凰不由得想到,當初姬瑤花自峨眉派中以偷天換日之計救走姬瑤光,憑峙的可不正是登龍峰的師弟方攀龍挖出的地道?
這半年來,不曾聽得方攀龍的消息,原來是躲在巫山神女的正祠聖女祠中。
那座高據巫山絕頂的祠廟,其實是神女峰的根本之地。不知道方攀龍躲在那兒是要為姬家姐弟做些什麽事情。
聽伏日升的口氣,似乎其中頗有內情。
方攀龍為什麽不宜見到這幅畫?
難道說是因為……
鳳凰霍然驚悟,看向姬瑤花。
姬瑤花躊躇未決。
她自信并未對方攀龍如何。
但是她無法欺騙自己說這位年輕的師弟站到她這一邊,僅僅是因為,姬瑤光能幫他完善登龍峰的機關之學。
登龍峰的機關之學,要的是一顆永遠冷靜的心和一雙永遠鎮定的手。
伏日升這幅畫,如此傳神,必定會亂了方攀龍的心。
姬瑤光的目光掃過小溫侯。
是不是可以借方攀龍來打發掉小溫侯?
不待姬瑤花有所決定,他已率先說道:“伏兄不去多事,我們自然也不會為難淨兒姑娘。”
伏日升一笑:“既然如此,我們就一言為定!”
他雙手一合,帛畫在掌中化為碎片,揚手之際,夾在雪花中片片飛下了江面。
姬瑤光示意孫小香放了甘淨兒。
甘淨兒驚魂初定,幾乎是倚在伏日升身上了。臨走之前,甘淨兒回過頭來看了姬瑤光一眼,眼中淚光瑩瑩,說不清是怨恨還是感激。
姬瑤花也轉過頭來看了他一眼。
姬瑤光說道:“我放她走,并沒有錯。伏日升自己不肯改變,也不肯讓我們改變甘淨兒。那麽甘淨兒終究還是要回來求我們的,又何必将他們逼得太緊?”
姬瑤花沉默一會才道:“我明白你的意思。”
【十五、】
臨近巫山縣城時,已是大雪紛飛。
巫女祠的信徒不許入城,這樣的風雪之中,宿于城外山野,多有不便。朱逢春早幾日已安排衙役與裏正,調派人手,會合各家客棧,在城外搭建棚屋。老弱畏寒之人,則由地保安排住進民家。
黃大人一路行來,看得分明,暗自點頭贊許。
入城之後,姬家一行人本待與他們分路而行,但是朱逢春說道:“我已在縣衙設下宴席,為黃大人接風洗塵,同時也答謝姬姑娘與令弟此次襄助之功。令弟不是提出想入宮讀書嗎?朱某官位太低,還不足以上這樣一道保本;不過黃大人定會樂見其成。”
黃大人微笑不語。
于是他們都坐到了設在縣衙正堂的宴席之上,同席的除了他們這一群人,另有巫山縣二十餘位有名望的士紳,朱逢春還安排了一班女樂在堂下歌舞勸酒。
黃大人酒量甚豪,在座諸人,被他一杯接一杯地敬,別的人也還罷了,姬瑤光臉上先泛了紅。朱逢春又站起身來,大談此次春節大祭能夠平無事、姬家姐弟居功莫大,不過男女授受不便,提議巫山縣的士紳都要敬姬瑤光兩杯,一杯敬他,一杯敬姬瑤花,由他代飲。
姬瑤花姐弟明知朱逢春是有意在灌他們的酒,但此時此地,有求于人,無論如何也不便一味推辭。姬瑤花暗地裏瞪了朱逢春一眼,伸手接過遞到姬瑤光面前的酒杯,微笑道:“舍弟生性不善飲酒,還是我來代勞吧。”杯到酒幹,竟是連飲了二十杯,臉上也泛起了淡淡的潮紅。
鳳凰忍不住伸過筷子敲敲朱逢春的酒杯:“五哥,我知道你是想替小溫出氣,不過你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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