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勝過一整個冬天
正宴開餐,牽頭的主人家卻沒上臺致辭,反而跟在一華人青年旁邊直轉悠,用剛學會的蹩腳中國話和對方熱情交談,言笑晏晏的直樂。
傅深的目光也沒從林溫身上離開過,只是表情随着詹姆斯縮進的距離和燦爛的笑容越來越變幻莫測。看的蔣越心驚膽戰,生怕一個沒看住,傅深酒勁上腦沖到主講臺上去,向在場所有人宣布,他和林溫在一起了,叫人別惦記了。
雖然這種離譜的事看上去和傅深扯不到邊際,但作為親眼目睹過傅深逃學打架曠課之後,還要坐最早的一班飛機去西班牙和流浪漢躺在一起喝酒畫畫的當事人。
蔣越覺得這種瘋狂的事,傅深也不是幹不出來。
他想起正事,意圖岔開傅深的注意力:“哎,別說兄弟我只惦記着自己賺錢沒幫你,叫你來還是有原因的。你看前面那人你眼熟嗎?你前兩天談價那公司,他也是股東之一。我都打聽好了,他對賺錢不感興趣就愛搗鼓點收藏品。你們合同還沒簽字呢吧?打打關系,去把他手上的股份都買回來,再重新去找那公司談合同,就你前天報的價,還能再壓一成下去。畢竟咱們倆是一條線上的,怎麽樣,我還是對你夠意思吧。”
傅深順着蔣越的話掃了一眼,又把目光重新定格到林溫身上,譏道:“你這一條線上的人,怕是兩頭都快綁不下了吧。”
“這位股東不好請,平日裏什麽應酬都懶得去,能逼着他出來參加宴會,你是借了詹姆斯哥哥的身份給人家施壓吧?拿了詹姆斯好處又借了人家的勢,現在來我這裏賣人情,三方通吃,你這生意做的精明。”傅深舉起酒杯提了提唇,算是承了蔣越這個人情。“我知道你想換什麽,新加坡的那條線。讓你的人準備好合同吧,放倉收割之前我會轉兩成股給你。”
蔣越目的達成心滿意足,殷勤的領着傅深去見那位股東。傅深經過人群,朝林溫的方向掃了一眼。
林溫正微笑着點頭,無論對方說什麽,都客套的回答着。保持着基本的社交禮儀和距離,既不親昵也不疏離,但其态度又能讓對方明明白白的知道自己的選擇。
他這樣做,倒不全是因為傅深在他身後不遠處虎視眈眈的盯着,目光灼的他的後背都發燙。更多的是他沒有想到,詹姆斯竟然能對他念念不忘到今天,這架勢甚至有點要走心認真的意思。
林溫不怕被人算計、利用,不怕商場上明争暗鬥、針鋒相對,但他怕別人真心實意的對他好,而他已經心有所屬,沒辦法回報給對方想要的東西。
從前詹姆斯對他示好他可以佯裝不懂,因為他覺得對方是小孩子心性,不過貪圖一時新鮮,遇見更稱心的玩物就會抛諸腦後。但今天再見面,他确實感覺到了極大的不同——雖然這其中也有一部分,是傅深在車上絮絮叨叨給他上了一路眼藥的緣故。
詹姆斯比三年前初見的時候顯得更加的沉穩,眉眼長開也更加深邃,加上一頭金色小卷毛和自帶的傲人貴氣,活脫脫一行走的荷爾蒙捕捉器,把在場許多男男女女的目光都吸在身上。
可這捕捉器現在跟上了膠水一樣粘在他身邊,三句話離不開“林,你這回會在英國待多久?”“林,你覺得我現在怎麽樣?”“林,你有什麽喜歡的人了嗎?”
就差要把“你能不能留下來喜歡我”幾個大字刻在臉上給林溫看了。
林溫不是沒有妄圖以委婉的方式解決這件事,他在詹姆斯問他有沒有喜歡的人時,堅定不移的點了頭。可詹姆斯只怔了一瞬,在林溫想繼續延展這個話題的時候裝作沒聽見,顧左右而言他,打馬虎把這個話題又揭了過去。
林溫明白傅深給他上的“眼藥”說得對。
詹姆斯家境好人脈廣,背後的勢力不可小觑。再者一個圈子裏做生意的,就算隔着國家,也遲早會再遇上。如果不把這件事徹徹底底的解決幹淨、拒絕果斷,對大家今後的合作和再見面都沒有什麽好處。
林溫性子軟,是不太懂得拒絕人,但也明白這種事最不能黏黏糊糊,否則傷人傷己,連最基本的朋友都沒得做。
所以晚宴時間剛過,縱使他被一輪一輪的寒暄勸酒弄得有些頭暈腦脹,還是清醒的記得自己要說的話,和詹姆斯走去了沒有人的小天臺,正色的表達了自己不會為了他留下來,并且只想保持朋友關系的意思。
“你連一點機會都不給我嗎?”詹姆斯腦袋聳拉的像受了委屈的金毛狗,連翹起來的發梢都不随風晃了,貼着腦袋垂成一片:“為什麽?林,你都還沒和我試過,怎麽知道我們會不合适做戀人?”
林溫看對方一臉快要哭出來的表情,于心不忍,想伸手拍拍對方勸慰幾句。手剛擡起來,視線透過陽臺彩棱玻璃門的縫隙,看見了不遠處和人邊交談邊朝這邊望的傅深。
也許這一幕放在外人眼裏,會讓別人以為傅深不放心他。但他明白,傅深的視線沒有什麽探究的意思,只是擔心自己需要幫助的時候會找不到他。所以盡量讓自己顯眼、突出,能在第一時間對上彼此的視線。
這是傅深特意為他營造的安全線。
林溫的手又放下來,挨着自己的身側垂穩的放好,看着詹姆斯,帶着些歉意的笑言道:“對不起,可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傅嗎?”詹姆斯頓了一會,不甘心,想上前去握林溫的手,又在林溫退步的動作間讪讪地放下。“你喜歡他什麽?家世、背景、人格魅力?其實我們的求學經歷差不多,我不認為自己會在這些方面輸于他。林,也許你應該多考慮一番再給我答複。在多的選項面前,我希望你能做出更正确的選擇。”
林溫的神思順着詹姆斯的話飄遠。
他又想起離開英國前的那個夜晚,同樣的酒會,差不多的陽臺,聽不清歌詞的外文歌和依戀纏綿的曲調。
傅深在煙霧和夜幕裏第一次過界的低頭吻他。
帶着濃烈的酒味,像灼燒的火焰。
醉人又燙人,清醒又沉淪。
也許那一天需要靠倉皇掩飾心意的人從不止傅深一個,音樂鼓點裏混合的心跳,也有他心髒重擊的聲音。
只是那時傅深不想承認,他不敢承認。
所以雙方心照不宣的一筆帶過。
直到寒風朔雪彌漫了整個冬天,最後一根理智的火柴熄滅,把那點撩人的火星燒滿了整個曠野。
燒的他搖搖欲墜,金身破裂。
又在夏風裏,被人裹着濃郁的情感,堅定地擁入懷。
林溫回過頭,對着詹姆斯笑起來:“不用考慮。”
“你不知道,他和別人不一樣,在我這裏他從來都不是選項。”
“是我命中注定堅定不移的選擇。
”
我喜歡他。
勝過一整個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