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
清源酒窖。
二樓的私人包間,只有顧滿跟韓越兩人,寬大的沙發,兩人身體卻緊貼在一起。
喝了酒,顧滿姿态放松,他斜靠着沙發後背,被韓越的眼神灼的發慌:“你要幹嗎?”
韓越端起一口酒,仰頭一飲而盡。
明明安靜的呼吸聲都聽得見,他非要湊到顧滿耳邊低語:“上次放我鴿子,是不是該補償我?”
顧滿擰了擰眉,一臉冷漠的反問:“上次是葉瑾泫答應的,我可沒有。”
“那我不管。”韓越挑眉,專橫霸道的讨說法,“我專門備了好酒準備招待美人,結果美人沒來,我可是傷心了好一陣呢。”
顧滿薄唇輕抿,一點都不上當:“你傷心,跟我有什麽關系。”
韓越談過無數男友,大部分都是迷戀他的乖巧小男生,他主動追求的不多,一只手數得過來,但只要他想得到的人,幾乎沒有能抵得過他的誘惑。
顧滿,是最特別的一個。
韓越耐心告罄,欺身壓在顧滿身上,單手箍住對方的手壓在頭頂。
顧滿沒想到韓越這麽野蠻,想要反抗,但喝了酒的身子完全使不上力氣,在人身下扭了扭,反而撩的韓越興致更甚了。
“你放開我!”顧滿微怒,低聲斥責,“你喝多了!”
“我看喝多的是你吧,顧醫生。”韓越壓着對方,猛地擡膝,輕輕一動,意味深長道,“你看,都這樣了。”
顧醫生向來受人尊敬,哪裏被這樣羞辱過,他雙頰憋的通紅,偏頭咬着下唇。
良久,才放棄抵抗地問:“你到底想怎麽樣?”
“我這人吧,有個毛病,誰欠了我的,我是一定要讨回來了。”韓越露出一抹邪笑,“所以,乖乖聽話。”
顧滿重新與他對視,冷冷道:“怎麽,你要對我用強嗎?你以前都是……”
話還未落,韓越擡手屈指,在他額頭不輕不重地彈了一下。
顧醫生被晃了一下眼睛,身體僵住:“……”
“說了讓你聽話。”韓越得逞似的放開他的雙手,語氣陡然間溫柔起來,“怎麽這麽倔?”
額頭微微刺痛,顧滿後知後覺擡手揉了揉。
韓越坐起來,恢複正人君子的模樣,又倒了一杯酒,一口氣喝掉。
喉結滑動,看的顧滿愣了神。
兩人沒頭沒腦的鬧了一陣,直到有人敲門,顧滿才慌慌張張從沙發上坐起來。
葉瑾泫推門進來,一臉談判勝利的表情,顧滿忙擠出一點笑容,從韓越手中搶過一杯酒喝掉,試圖掩蓋內心的慌亂。
韓越眉心微挑,不過并未揭穿他,只是重新給葉瑾泫再倒了一杯。
葉瑾泫并沒有接,而是攔住韓越:“你适可而止,他都醉了。”
韓越料想顧滿不敢反抗,一把摟住他的脖子,故作親密:“我跟顧醫生一見如故,相談甚歡,今天必須不醉不歸。”
“你少作妖。” 葉瑾泫冷言警告韓越,接着提醒顧醫生,“你明天不是有手術。”
顧滿借機起身,被韓越輕輕拉着胳膊,身體微微晃了晃:“要回去了,明天有手術。”
韓越說:“我送你回去。”
葉瑾泫看破不說破,先一步離開。
說是他送,其實還不是司機開車,韓越喝了不少,跟顧滿并肩靠坐在後排。
當着葉瑾泫的面,顧滿不好駁他的面子,此刻沒有其他人,顧滿不客氣的推了推他:“別靠這麽近。”
韓越皺眉,擡眸瞧他:“你怎麽這麽沒良心,我送你回家,你這麽對我。”
“誰要你送了。”顧滿想起在酒窖被戲弄,心裏還憋屈着,“你可以放我下車。”
“我偏不!”韓越腦袋在顧滿肩上拱了拱,像極了一只耍賴的小狗。
顧滿推不動,只能放棄,哼了聲:“霸道。”
韓越今天忍得夠久了,他向來霸道,不介意再霸道一次:“你再說,我就親你了!”
顧滿:“……”
很快,到了顧醫生的公寓樓下。
“謝謝你送我回來。”顧滿說着就要下車,韓越拉住他,“不請我上去坐坐?”
顧滿恢複往日的清冷淡然,拒絕道:“不好意思,這麽晚了,不太方便。”
“既然要謝我。”韓越冷不丁一把将人拽了回來,單手握住顧滿的後頸,“那就真誠一點。”
顧滿剛想說什麽,陡然間眼前一黑,溫熱的唇瓣毫無預兆的覆上了他的唇。
唇齒未被撬開,只是停留幾秒後就分開了。
顧滿霎時紅了臉,他雙手緊握成拳,瞪着韓越,滿腔怒火卻一個字都說不出。
“霸道,無恥,混蛋。”韓越舔了舔唇,坦白道,“你罵我什麽都可以,因為我就是看上你了。”
顧滿被逼的啞口無言,他用力推開對方,踉踉跄跄下車逃進了公寓大樓。
直到人徹底消失,韓越才摸了摸唇,回味一番後啞然笑了笑。
他做好了挨一巴掌的準備,沒想到——
韓越得逞後,低聲自語:“看來,他也不是那麽不近人情嘛。”
再次見面,是一周後。
期間,顧滿直接拉黑了韓越。
沒辦法,韓越只能主動找上門。
不過,他不是去顧滿家裏,而是在顧醫生當班的門診室。
看到挂號系統的名字,顧滿還遲疑了一下,直到那張他再也不想見的臉出現在跟前,顧醫生才自嘲般暗想,這人就不可能這麽老實。
顧醫生忍着揍人的沖動,努力維持最後的職業道德,問,“哪裏不舒服?”
韓越放下病例,身子往前湊了湊,嬉皮笑臉道:“顧醫生,見你一面好難啊,還得挂號才能見。”
顧醫生表情冷淡,擡眸睨了一眼,确認對方不是心髒有問題而是別的地方,毫不客氣的說:“精神科在五樓,麻煩你出去,左轉,下樓,謝謝。”
“我真的生病了!”韓越摸了摸胸口,說,“我這幾天胸口悶的慌,偶爾還很痛。”
顧滿擡眸看了眼日期,三月最後一天。
想到那高昂的季度獎金,顧滿強壓怒火,忍了最後一口氣。
他翻開病例,問診:“怎麽個痛法?是間歇性刺痛還是持續陣痛?”
韓越勾唇,笑了笑:“是一想到已經七天沒見到你,就思念成疾的痛,睡不着覺的痛,吃不下飯的痛。”
鋼筆将病歷本紮穿,洇出濃濃的墨汁,顧滿“啪”的一聲,将筆拍在桌上,起身低聲怒吼:“韓越,你到底想幹什麽?”
“追你啊。”自從上次表白後,韓越絲毫不避諱,“我都說了,我看上你了。”
顧滿冷笑道:“那不好意思,我沒看上你。”
說着,他拿起桌面上的電話,撥了內線,很快接通,顧醫生說,“心外科門診,有人故意鬧事,麻煩……”
嘟!
韓越直接從人手中奪過電話,強行挂斷。
顧滿雙手撐住桌面,手背青筋乍現,厲聲道:“韓越,如果你想找人陪你玩,我建議你去別的地方,不要在我身上浪費時間!”
韓越愣了愣,他日思夜想的人,那雙清冷幹淨的眸子,此刻滿是厭惡和憤怒。
韓越不解,難道真的讓他厭煩了?
狹小的診室,兩人面對而立,陡然間陷入沉默,直到小護士敲門進來。
顧醫生平時待人溫和,雖然清冷不愛笑,但也總是溫柔的,眼前這副模樣着實少見。
小護士以為發生了醫患糾紛,趁着沒有發生肢體沖突,忙攔住韓越:“這位病人,你冷靜一點,有什麽話好好說,顧醫生肯定會幫你的。”
顧醫生穩了穩情緒,緩緩坐下,将病例合上往對面推了推,頭也不擡,冷冷道:“沒什麽其他事,就別耽誤我上班了,我還有別的病人。”
韓越收起浪蕩的态度,眼底暗藏怒氣,語氣低沉嚴肅的問:“就這麽讨厭我麽?”
顧滿呼吸頓了頓,敷衍道:“談不上讨厭,但我不想被打擾。”
說完,顧醫生按了電腦上的叫號機,強行打斷這次不愉快的見面。
門診室外廣播響起,下一位病人推門進來,是一位穿着工服的五十多歲的中年男人。
垂在身側的拳頭緊緊握住,韓越輕嘲般勾了勾唇,從桌上拿起病歷本,轉身離開,錯身時,視線在中年男人身上停留了一瞬。
直到人徹底消失,顧醫生才擡眸,兩次都不歡而散,他胸中莫名煩躁,暗自嘆了口氣。
小護士啥也不知道,就聽到最後一句對話,眼睛都瞪大了。
顧醫生強迫自己專心工作,朝小護士笑了笑,說:“一點私人糾紛,沒事,去工作吧。”
小護士這才點點頭,暈乎乎的出去。
結果,人剛出去關上門,中年男人順勢将門反鎖住。
顧醫生愣住,提醒對方:“這位病人,問診室不能鎖門……”
話還未落,男人直接沖過來,從工服後背掏出一把長刀,二話不說朝顧醫生砍去!
顧醫生瞳孔倏地放大,還好他小時候學過格鬥,就在刀落下的一瞬間,側身躲過去。
啪——
電腦擋下一刀,瞬間碎的稀爛,桌上東西也散落一地!
男人不管三七二十,揮刀朝着顧醫生的方向一頓亂砍,破口大罵:“庸醫!我要你給我父親陪葬!”
問診室動靜太大,門外護士還沒走遠,吓得拍門驚呼道:“顧醫生!出什麽事了??”
砰——
又是玻璃碎裂的聲音。
顧醫生朝屋外大喊:“快報警!他手裏有刀!”
剛說完,門診室的大門被暴力踹開。
韓越奪門而入沖向男人,迅速将對方手腕鉗制住,把人拖出三米遠,男人奮力抵抗,手中刀還在亂砍。
韓越将人壓制在身下,結果那人豁出命似的,将腦袋狠狠撞向韓越,掙紮着大喊道:“無良醫生,我要殺了你給我父親陪葬!”
“你他媽找死!”韓越吃痛,擡手一擋。
結果對方直接将長刀劃向韓越的手臂,白色的襯衣瞬間被鮮血染紅。
“韓越!”顧滿瞳孔震驚,俯身想去幫忙,卻被韓越護在身後,“別過來!”
韓越轉身一拳砸向男人,将人反手鎖在地上,又将滴血的長刀一腳踢開,惡狠狠道:“我剛才見你就不對勁,這麽長的刀放衣服裏面藏着,也不怕戳着自己!”
說完 ,又是一拳砸向男人臉上,對方嘴角溢血,終于痛的在地上嗚咽打滾。
醫療中心有警察駐點,小護士報警後,警察和保安全部都來了。
男人迅速被控制,警察将人帶離門診室,現場的兇器也被收進證物袋。
顧滿吓得臉色蒼白,抓着韓越的手仔細查看,襯衫粘連在傷口處,鮮血還在往外滲。
顧滿顫聲道:“要趕快處理傷口,否則會感染。”不等韓葉同意,直接拉着人往裏間的治療室去。
顧醫生從醫療櫃拿出急救箱,熟練的将傷口處襯衣剪開,一條十厘米長的傷口袒露出來,切口整齊外翻,還在不斷往外滲血。
作為醫生,雙手沾染過無數血跡,比這更觸目驚心的狀況也不是沒有,但此刻,顧滿心裏卻後怕至極。
如果不是韓越及時出現,這一刀,應該是他該受的。
如果韓越剛才打不過對方,這一刀砍在別的地方,比如頭上,脖子上,或者臉上,那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顧滿喉嚨像被什麽堵住,身體微微發抖,但手上卻本能的操作着一堆醫療器械。
良久,他才緩緩擡眸,開口道:“傷口比較深,我先給你消毒,有點痛,你忍一忍。”
韓越坐在他對面,乖乖點頭:“好。”
顧滿戴好消毒手套,用雙氧水給傷口消毒,韓越任由他擺布,偶爾被消毒液刺痛得直皺眉。
“很快好了,你再堅持一下。”顧滿擡眸,語氣溫柔,“我盡量輕一點。”
韓越從小喜歡玩極限運動,擒拿格鬥賽車飛機,樣樣在行,學的時候也沒少摔得皮開肉綻,這點傷不算什麽。
但此刻,他卻一副弱小無助的模樣,皺眉咬唇一個不落。
顧滿動作很輕,時不時擡眸看他的反應:“痛就叫出來,別忍着。”
韓越心裏想,老子天下無敵,誰怕這點傷,但嘴上卻說:“我可不要,你本來就不喜歡我,再因為這點傷要死要活,你是不是更讨厭我了?”
顧滿動作一頓,想到剛才趕人出去時說的話,是不是太重了,他嘆了口氣,垂眸解釋:“我沒有讨厭你。”
“真的嗎?”韓越激動地差點站起來,語氣都提高了些,“你不讨厭我,那喜歡嗎?”
“別亂動……”顧滿單手壓住他,不知道這邏輯從何而來,“你到底想說什麽?”
“我想說什麽,早就告訴你了。”韓越小心翼翼拽了一下顧醫生的白大褂,像讨好主人的小狗狗,“我喜歡你啊,我想追你。”
顧滿被拉近了一步,放棄抵抗地說,“沒見過你這樣的。”
“我這樣又讓你不高興了麽?”韓越委委屈屈的語氣,“我為了救你,都受傷了。”
就是因為這樣,顧醫生才良心不安,他說:“你不知道危險嗎?就這麽闖進來,萬一對方拿的是槍呢?”
韓越道:“你在裏面,就是刀山火海我也要闖。”
顧滿忡然怔住:“……”
他們不過才認識幾天而已,怎麽能擔得起這樣沉重的告白。
“別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顧醫生收拾好手中的急救箱,扶他起來,說,“傷口太深了,保險起見還是要縫針,我現在帶你去急診室。”
韓越看了眼傷口,身上類似的傷口也不是沒有,消毒止血後,已經沒那麽吓人了。
“不用,你幫我包紮一下,我每天按時來換藥。”韓越眯着眼說。
顧醫生擡眸,似乎看透那人的心思,不過他沒說破,只是提醒他:“不縫針可是要留疤的。”
“男人留點疤算什麽。” 韓越挑眉,補充道,“況且,這道疤可是有功勳在身的。”
顧滿:“……”
怎麽有種被套路和道德綁架的錯覺。
說不過他,顧滿只好喊來外科急診醫生,帶了些消炎的藥物,先替他包紮好傷口。
“這些消炎藥,一天兩次,記得按時吃。”顧醫生耐心的交代,“還有這幾天傷口不能沾水,每天來換藥。”
韓越點頭,若有所思:“吃藥沒問題,不能沾水,那我怎麽洗澡啊?”
顧滿怔了怔,心裏有種不好的預感,他剛要開口拒絕,卻見韓越一臉可憐委屈的表情,嘆氣道:“沒關系,反正我孤家寡人一個,身上臭不臭的,也沒人在意。”
顧滿:“……”
此時,醫院保衛科帶着警察和醫院負責人一起過來,請兩位受害人去配合做個情況說明。
醫患糾紛以前也有過,這次算是比較嚴重的,差點沒鬧出人命。
調查結果顯示,顧醫生診斷和治療過程沒有任何問題,病人出院後3周又因其他原因導致的心梗,搶救不及時去世的。
韓越見義勇為,院長感激不盡,得知他是韓氏地産的大公子,更是驚詫萬分:“韓公子,這要讓韓董知道了,我可真是擔待不起啊!”
韓越輕笑了聲:“沒事,你不說我不說,我爺爺不會知道的。”
院長戰戰兢兢:“那怎麽可以,您在我們醫院受了傷,還是為了救顧醫生,我們必須負責的!”
“真要負責啊?”韓越勉為其難,嘆了口氣,“也不是不行。”
院長拍胸脯道:“有什麽要求您直接說,我們絕對配合。”
“哎……”韓越視線在顧滿身上掃過,意味深長道,“顧醫生說,我這傷口不能沾水,可我一個人住吧,也沒個幫手,萬一洗澡碰了水……”
院長聰明過人,立馬反應過來,拉着顧醫生道:“顧醫生也受了驚吓,醫院理應做好心理安撫,我決定給顧醫生放一周假,那這段時間,就要拜托顧醫生,照顧一下韓公子,也方便給韓公子換藥,你們覺得呢?”
韓越狐貍心思,卻一副小白兔表情:“院長考慮周到,我沒意見,顧醫生你呢?”
說着,眨巴着眼眸望向顧醫生。
院長問:“顧醫生,你沒意見吧?”
顧滿面色微涼,垂在身側的手緊握了握。
良久,才緩緩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