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倩文掙紮了一下，依舊盯着戚闵道：“看着我的眼睛，你就沒什麽感覺嗎？”
“感覺？什麽感覺？咋的，你眼睛出啥問題了？”
說着戚闵低下頭，仔細地打量了下路倩文的兩只眼睛：“青光眼？白內障？飛蚊症？”
然而來回看了半天，除了瞳孔顏色比較淺，沒有什麽特別的。
路倩文：“……”
拍開他湊過來的大腦袋，路倩文深吸一口氣。
看着面前完全不受影響的戚闵，她忍不住笑了：“……你跟我的一個朋友真的很像……如果有機會可以介紹你們認識，我有預感，你們一定能成為很好的朋友。”
戚闵心說，這路倩文可真是個熱心腸啊！
一會兒介紹入會，一會兒給介紹朋友，充滿了生活氣息！
在埋頭搞技術的科研人員中可謂是獨樹一幟。
……雖然他都不太需要就是了。
把包放回辦公室，戚闵又到休息室睡了一覺，醒來已經晚上六點多。
下一次潛入六點半開始，他掐着時間回到測試室。
路倩文已經到了，郝鵬也站在門外，看上去很高興。
看來路倩文已經告訴他下次潛入商靜水可能就會醒來的事情了。
見到戚闵過來，他抓住他的手就是一陣晃：“真是太感謝了！戚測試員！要不是你們，商隊都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會醒呢！”
被晃得眼暈，費力地抽回手，戚闵客套道：“不客氣，都是我們應該做的……而且只是‘可能’會醒，一切都要等到這次測試結束才能下定論。”
“好歹有一個希望……要是幹等着，那才叫人絕望呢！總之還是謝謝你們！你和楊所長，還有路小姐，可是我和商隊的大恩人吶！”
看着淚眼汪汪的郝鵬，戚闵心裏也不是滋味。
郝鵬不了解，但是他知道。深藍的潛入測試并沒有表面那麽光鮮。
人體實驗是被禁止的，但是海馬技術很特殊，沒辦法用猴子或者小白鼠之類的來完成全程的研發，必須有人腦的參與。
測試員說好聽點是實驗階段的工作人員、志願者，實際上就是給予高額報酬的實驗體。
但這好歹是征得了被實驗人的同意的，并且獲得了相應的臨床試驗批準。
深藍科技一開始也确實是為了治療患者精神問題而創立，如果成功了也算是造福人類。
但是這兩年“深藍”逐漸劍走偏鋒，之前明明知道可能繼續下去會損傷商靜水的意識，卻為了完善海馬功能獲得實驗數據，依舊選擇進行潛入。
有時候連戚闵都不知道，楊聖羽利用那些留在這裏的植物人患者進行了什麽實驗、使用了多少次強制脫離，才會不到50歲就因為藥物後遺症而老态畢現。
還有任飛星，明明是高精尖的計算機人才，為什麽會加入測試組？
有其他已離職的測試員，還有楊聖羽自己這個前車之鑒，已經明确了頻繁使用阿芬明妥思會傷害大腦，還會留下健忘的後遺症。
這對需要保持思維敏銳的科研人員來說，不啻于自毀職業前途，科研組的人就算自己申請，也不可能通過。
半年前任飛星到底是因為什麽原因調崗？
無線遠程連接的海馬A4項目，真的被叫停了嗎？
……他在商靜水潛意識世界裏遇到的幹擾——跟這有關嗎？
戚闵：“……”
但無論怎麽樣，一個月後這一切也就結束了……這樣看來，被國家收編換血确實是一件好事。
躺在測試臺上，思緒回到此次潛入測試，他下意識朝另一邊的商靜水看了一眼。
各種醫療監控設備圍繞着他，阻擋了戚闵的視線，他只能看到商靜水穿着病號服的下半身。
回想到上個潛意識世界，商靜水是個小心眼的大胃王補習老師，專門給白嫖家長制造意外。
這個形象在現實世界也是有原型的，就是前段時間剛出來的新聞。
不同的是那個補課老師沒有商靜水那麽陰險，是個真正的老實人——一直以來只逮着自己補過課的家長整，所以很快就被發現了。
被家長聯合舉報之前又因為工資和校監起了沖突，把對方從樓上推下導致當場死亡。
案件還在審理中，不過新聞中倒是沒有提到這老師是個大胃王。
按照現在自媒體喜歡博眼球的特點，不可能不抓住這一點來煽情洗白，賺取流量。
但是戚闵并沒有看到相關方面的報道，基本可以肯定胃口大這個應該就是商靜水本人的特質，估計是上上次潛世界缺乏食物的後遺症。
畢竟商靜水不像自己，還能會現實中歇一會兒，他是無縫銜接。
而現實中這個老師就是普通人，對于低工資不滿，卻又無力改變。
轉行又擔心能力不足，最終把路走窄了，鑄下大錯。
為了一時快意，自以為報複了那些壓榨他的人，實際上不僅傷害了那些信任他的人，也傷害了自己以及自己的家人。
嘆了一口氣，聽着耳邊路倩文的播報聲，戚闵閉上了眼睛。
從測試臺上起身，戚闵皺着眉看着面前穿着病號服的人。
“……商靜水？”
環顧一圈，自己依舊在測試室，但是室內除了商靜水和戚闵二人，其他人都不見了。
周圍的環境安靜得可怕，只有一旁調試臺上設備發出的“滴滴”聲。
繞着商靜水走了一圈，感受着周圍的死寂，戚闵開口道：“這裏是……潛意識世界？”
看着戚闵的動作，商靜水笑了笑：“又見面了！這大概是我們第五次相見了——在這個潛意識世界裏。”
說着他微笑着擡起頭，看了看周圍：“很神奇，不是嗎？”
重新低下頭，商靜水看着戚闵，似乎是想要征求他的意見。
看着這樣的商靜水，戚闵感到一陣違和。
他皺着眉答道：“不覺得有多神奇……這是一個詭異的世界，如果不是為了工作，我絕對不會想要進來。”
“為什麽？”商靜水向前一步：“你可以在這裏見到死去的親人，可以彌補過去的遺憾……這裏不好嗎？”
“人的肉|體是如此脆弱。”
走動間商靜水張開雙臂：“而在這裏，你的精神可以永遠存在……”
戚闵忍無可忍地打斷了他：“但這一切都是假的！”
後退幾步重新拉開距離，戚闵用一種異樣的眼神審視着對方：“這就是你不想醒來的原因？在虛假的世界裏永存？……太可笑了！”
他不由得想到現實世界裏焦慮擔憂的郝鵬。
商靜水沉默了一會兒，嘆了一口氣：“不，永存不是我所追求的……”
他嘟囔了句什麽，擡眼看了戚闵一眼：“我知道你為了什麽而來……我确實知道兇手是誰……”
說着他踏出一步。
場景變幻，一個巨大的投影懸挂在一片雪白的虛空中，那裏正播放着商靜水遇襲的過程。
鏡頭搖晃了一下，視角的主人回頭，郝鵬猙獰的臉映入眼簾。
投影消失了。
“兇手是郝鵬？”
想到郝鵬憨厚的笑容，戚闵有點不可置信。
剛才略顯瘋狂的神情如同過篩的石子一般從商靜水臉上消失了，他點點頭，不緊不慢地說道：“這個殺人狂專門挑有背景的富二代下手，這些人本身就很引人注目，然而近一年來警方卻幾乎沒有找到任何犯罪嫌疑人的身份線索……”
“你可能不知道，并不是所有受害者在被警方找到的時候都已經死亡了，其中一個受害者袁秋傑被找到的時候依舊活着，身上有一些并不致命的外傷。”
“但是他似乎受了很大刺激，精神錯亂，在被送到醫院之後不久，就跳樓自殺了。”
跟商靜水保持着一定距離，戚闵專心地聽着，然而在對方講述的過程中，他時不時感受到一陣注視的目光。
不是來自面前的商靜水。
他環顧四周，卻只看到空空如也的一片白，什麽也沒有。
感受着手臂上立起的雞皮疙瘩，戚闵重新看向商靜水，心卻暗自提了起來。
“……該兇手不僅有很強的反偵察意識，而且很擅長對被害者施以精神折磨，性格冷酷殘忍，抗壓能力強。”
“警方據此推測，對方極有可能曾經從事刑偵行業，且具有一定的仇富心理。”
“一年前，郝鵬在一起綁架案中因為失誤導致作為人質的富商兒子被撕票，被停職查看。後面人質家屬又給警局施壓，幾乎要被撤職。”
“是我力保，才讓郝鵬留了下來，但是他從此也只能當一個警員，沒有上升空間了。”
“也許是對此感到不服氣，想要證明自己，也許是早就對警察系統不滿……總之，在我們都不知道的時候，他走上了一條跟他身上警服背道而馳的路……”
旁光中一個黑影一閃而過，被一直注意着周邊的戚闵捕捉了個正着：那是一個留着長發的女人，手裏似乎還抱着什麽東西。
但這影像很是虛幻，每當戚闵目光正式移過去的時候，女人的殘影就會消失，而原來她所站立的位置什麽都沒有……仿佛這玩意兒是黏在戚闵眼角的。
什麽東西？
下意識搓了搓眼睛，手指挨過去擋住那位置的時候，女人消失了。
手指拿下來。
又出現了。
戚闵：“……”
果然，這玩意兒是存在在這片空間裏的。
商靜水：“……戚闵？”
“嗯？啊哦哦，你繼續講！”
戚闵回過神來，邊說邊朝着商靜水小碎步挪動了一下。
商靜水：“……”
——————–
講臺上高談闊論的商靜水老師&表面上捧哏實際上神游天外的學生七命
下章吓人……接近結局了，接下來時不時就會有高能，直通地府那種，做好準備。
# 記憶迷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