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逐漸向自己靠來的戚闵,商靜水清了清嗓子,繼續道:“這些富家子弟大部分沒有交集,但是後面通過調查,發現基本都犯過一些罪……”
“比如醉駕,毆打他人,等等……但是後面都通過庭外和解或者替罪羊的方式,逃過法律審判。”
“郝鵬殺這些人,即是為了宣洩憤恨,也是一種挑釁,既然司法沒辦法給予正義,那麽他就代替法律執刑。”
“他是參與到案子裏的刑警,可以第一時間了解到案情進展,并且給出錯誤的調查方向……這也是專案組一直抓不到人的原因,我們都被他誤導了。”
“之前我找到一個關鍵線索,前往調查的時候被出現的郝鵬襲擊了……但不知道對方是因為失誤,還是對着我這個兄弟下不了死手,讓我撿回了一條命……”
商靜水講得熱火朝天,但是戚闵卻有點心不在焉。
除了一開始驚訝了一下,後面全程都面無表情,一直觀察着對方的商靜水也有點摸不準了。
頓住話音,他總結道:“……實際情況就是這樣,你出去之後立即報警,想辦法控制住郝鵬,拖到警方趕到……”
說着用右手拉開突然出現在面前的一扇門,門後是耀眼的白光。
“好了,你快走吧。”
戚闵點了點頭,看也不看商靜水,直接走向白光,卻在即将接近的時候被他拉住了。
手腕被緊緊捏住,戚闵擡起頭,疑惑地看着他:“怎麽了?商警官,還有什麽沒交待的嗎?”
又低頭看了看自己被抓住的手,意思如果沒事就放手,他要走了。
一系列動作很自然,迷惑的表情也接近完美。
然而商靜水卻眯起了眼:“你什麽時候發現的?”
戚闵:“……發現什麽?……商警官說笑了,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麽。”
面對商靜水的鉗制,他鎮定自若地站着,面對盡在咫尺的出口,沒有半點心急的樣子。
如果說戚闵有什麽擅長的技能,那就是裝腔作勢,別說是跟他共事了七年的同事任飛星,就是他親媽來了,也看不出他此刻說的是真是假。
然而這一套對“商靜水”顯然不太管用,他微微笑着,嘆了一口氣:“我第一次見到你時,你還是個孩子……現在,你已經長大了。”
純白的空間剝落了外在,露出血肉織成的內壁,那些血管和神經如同活物一般,不斷跳動着,空氣中彌漫着一股嗆人的血腥味。
站在面前的商靜水嘴巴大張,整個人不斷扭動着,他的面容重疊模糊,接着如同蛻皮般撕裂。
随着雙手脫出這一層殼子,裏面人的真實身份也暴露出來。
披着商靜水的皮跟戚闵交談,裏面的內芯卻是“深藍科技”的所長,楊聖羽。
确切的說,是一半的楊聖羽,他的另半邊面龐被一張熟悉的女人臉占據了。
不像之前戚闵在潛世界裏看到的痛苦哀嚎的模樣,此刻閉着眼的姜淑敏顯得格外平靜。
如果不是圍繞着皮膚周邊瘋狂生長蠕動的肉瘤,她精致的五官在安詳表情的襯托下,甚至別具美感。
戚闵:“……”厚禮謝。
沒想到楊聖羽一言不合直接變身,一點緩沖也沒有,被撕破臉皮的戚闵這下是淡定不能了。
出口近在咫尺,他也沒猶豫,趁着對方施法的空檔,掙脫了抓着他的手就往門裏沖。
然而就在這時,揚聖羽臉上的姜淑敏有了動靜,她睜開眼睛往戚闵的方向看了一眼,如水的目光是如此溫柔。
就在她的注視下,戚闵面前的白光通道關閉了,門後只剩下一片令人恐懼的深黑。
如果血肉空間是怪物的嘴,那這深黑好比同直通地獄胃袋的咽喉。
往前跑的戚闵一個沖刺,好懸沒剎住車,半個身體直接滑了進去,一股麻痹的感覺頓時順着脊梁往上爬。
跪在地上,一手抓住門框,戚闵費力地把自己從粘稠如同石油一般的黑暗中拔出。
拖着有些僵硬的半個身子,他立馬扭頭往反方向跑。
然而這一來一回已經耽誤了不少時間,往回跑的戚闵被踩着地上皮膚碎屑走過來的楊聖羽趕上,一把撈住。
手臂上還挂着商靜水幹裂的蛇蛻,楊聖羽沒有管它,制住掙紮不停的戚闵,拖着對方往黑暗中走去。
一邊走一邊嘟囔着:“果然還是太匆忙了,或許地點設在警局會更好……不,也許那樣也沒什麽用……”
他瞥了賴在地上手腳不斷抓地,試圖以這種方式抵擋去勢的戚闵一眼:“說到底,我一開始就不應該讓你參與進來……要是早知道……唉……”
戚闵沒有說話。
在這個潛意識世界裏,楊聖羽的力氣很大,跟他根本不是一個量級的,而且對方也沒有任何保留。
在楊聖羽的大力拉扯下,戚闵覺得自己整個人簡直要被撕成兩半,柔軟起伏的肉地板被他犁起一道道深刻的抓痕。
這種情況只要他一放松就會立刻被對方甩到近在咫尺的深淵裏,而那裏散發着無邊的死寂,一看就不是什麽好去處。
戚闵閉着眼咬着牙,手指死死摳住門框一角。
這是最後的防線了。
但在楊聖羽的毫不動搖的拖拽下,還是一寸更比一寸接近,最後他的大半個身體都被黑暗吞噬了。
指甲劈裂,嘴角溢出鮮血,麻痹的感覺遍布全身,戚闵的手指漸漸抓不住門了。
擡頭看了楊聖羽一眼,終于,他還是問道:“所長……為什麽……”
面無表情地俯視着戚闵,楊聖羽一根根掰開扒在門上的僵硬手指,然後看着他墜入黑暗。
“放輕松……我又不是立馬要你去死……”
無邊的黑暗圍攏而來。
在下墜的呼呼風聲中,戚闵聽到楊聖羽如是說道。
“……”
戚闵睜開眼睛,發現自己站在一條寬闊的走廊裏,旁邊有幾扇高大的門。
……不,等等。
戚闵把手舉到眼前。
不是這個走廊的比例異常的大,而是他變小了。
走廊盡頭就有一扇落地窗,透過玻璃戚闵看到的一扇堵死了的窗戶,以及玻璃反光下小孩子模樣的自己。
他外表大概十一二歲左右,頭發淩亂,身材消瘦。
舔了舔牙床甚至還缺了兩顆牙。
戚闵:“……”
從戚闵剛剛出現到現在,走廊裏一直很安靜,似乎沒有生物活動的跡象。
兩邊不規則內陷或者突出的牆壁上,幾扇門緊緊閉合着。
沒有急着去探索那些門,戚闵環顧四周,視線落在窗戶旁放的一張廢棄桌子上。
他走過去試圖搬起來,但只是拖動了幾米,就氣喘籲籲。
戚闵踉跄了一下站好,臉色有點發黑。
不僅是身體變小,力氣也變小了,可以說除了心理,其他方面都徹底變成了小孩子。
這很不妙。
在一個陌生的環境裏,當一個小孩子意味着抵抗各種風險的能力都下降了。
而且按照楊聖羽把他丢進來之前的情況來看,這個地方有危險的概率很大。
就算楊聖羽只是想要拖延時間,不打算消滅他,也不能在這裏待太久。
當務之急是趕緊找到意識出口,而找到意識出口的前提是搞清楚這到底是什麽地方。
戚闵的目光重新放到旁邊的門上。
這些門款式不一,有中規中矩的木門,看上去像是車庫的閘門,也有門上帶着觀察窗的病房門。
門上挂着樣式不同的金屬牌,刻着的并不是阿拉伯數字的房間號,而是中文、英文或者中英文字母組合。
一路走馬觀花,很快就到了第一個岔路口,丁字形的路口分出左右兩邊。
戚闵猶豫了一下,往更安靜的左邊走去。
越往裏走,走廊的地面就越髒。
又到了一個拐角,除了厚厚的灰塵,還有一些橫七豎八的污漬和血跡,不規則的牆面上遍布着劃痕,窸窣的聲響從走廊深處隐隐約約傳來。
探頭看去,盡頭是幾扇電影裏精神病院似的鐵門。
屏住呼吸,戚闵輕悄地退了幾步,開始原路返回。
拐了兩個彎重新回到外面走廊的落地窗旁,對着周圍幾個閘門和木門思索了一下,戚闵選定了一扇看上去比較幹淨,制作優良的木門。
這扇木門橫梁上方釘着一個金屬牌,刻着字母和數字“A1”
“A1”?
這是什麽意思?
走過去趴在門上聽了下,确認門後沒有任何動靜或者呼吸聲,戚闵這才小心翼翼地把門拉開一條縫。
映入眼簾的是排列整齊的折疊禮堂椅,椅子前面的桌面上還放着一些雜物,桌角似乎刻着字,再遠處的牆面上有一扇大窗戶。
但是跟走廊窗戶一樣,窗戶後面砌了一堵牆,是封死的。
觀察了一會兒,戚闵把門開得更大了一點,門後的講臺也露了出來。
這是一個教室。
應該是那種特殊作用的會議室,或者是大學教室。
徹底把門打開,戚闵轉頭看了眼黑板,黑板上用工整的字體寫着:“英語四六級單詞”
戚闵:“……”
戚闵所面對的第一行第一列桌子上是聚成堆的沙子,旁邊隔了一列的桌子上放着一個模型小車。
他走過去看了看,兩個放了東西的桌角都刻了字,分別是“umulate”和“ident”。
刻痕也相當工整,還是楷體,就跟打印上去的一樣。
放眼望去,整個教室隔了一列的桌面上基本都放了東西,然後桌角刻着該物品對應的英文字母。
戚闵走到一張桌子旁,這張桌子桌面刻着“elerate”,但上面卻并沒有任何東西。
他伸手去摸,感受到一陣風快速穿過指尖。
沒再繼續逛下去,确認這個房間沒有任何出口之後,戚闵就出去了。
關上門,他左右看了看,打開了一個挂着“一般心理問題”金屬牌的木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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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聖羽:反派死于話多,所以我從不多廢話。
總是很多廢話所以屢戰屢敗的商靜水:……
跟吃面似的越寫越多,字數有點超過預計了,結尾加快一下節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