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入職剛一周的集團企宣部部長穿着正式，彙報這周的工作成果，臺下坐着集團總裁、總經理、財務部總監等領導。每周周五下午，各部門負責人都需要在高層領導面前彙報一周工作，這是為了能及時解決工作上出現的問題，便于領導把控各項目進度。
每周的工作會議十分重要，有大領導在場的情況下，提前把手機關機或靜音也是大家約定俗成的規矩。
“叮~~”
“叮~~”
接連兩聲微信信息的聲音響徹整個會議室，臺上的陳部長被這聲音一吓，忽然忘記了自己說到了哪兒，越着急越想不起來，冷汗直流。
“叮~~”
又是一聲。
“誰手機沒關機，年終獎是不想要了嗎？”負責公司行政這一模塊的經理首先發了聲。
無規矩不成方圓，這麽一個幾萬人的公司，如果沒有嚴格的規矩，公司也不會成功運營下去。
所有人都面面相觑、眼中流露着驚恐。
上一個開會時手機響起的部長，當場就被罰了當年的年終獎。東弘集團對員工年終獎方面一向大方，誰也不想因這種小事少了那樣一筆獎金。
“哎，抱歉哈，忘記靜音了。”
一只手臂從位置上升起，舉到衆人頭頂。
順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原來是坐在總裁位置上的韓少手機發出的聲響。
行政經理瞧了瞧坐在主位的韓家大少爺也是現任東弘集團總經理一職的韓景，見對方沒有不快，這才敢開口解圍，“韓總您工作繁忙，一時忘記手機靜音也情有可原。好了，陳部長你繼續。”
韓楊清把手機開啓靜音，專注回手機聊天界面。
因為有個剛學會怎麽用手機的新手人魚，瘋狂的在給他發微信以及各種表情包。
‘楊清，楊清，為什麽這些表情包只有貓和狗的，有沒有魚的？’
‘楊清，楊清，怎麽添加好友？林安剛剛給我打電話說要加我為好友。’
‘楊清，楊清，看我學會使用相機了。’
尼斯躺在浴缸裏，每學會一項新功能，魚尾都會興奮地拍動水面，這導致了他每隔幾分鐘就要給浴缸裏重新加水。
唔，人類的這種叫手機的魔法通訊工具還真神奇。
能不能在水裏使用呢？
這樣想着，尼斯捏着手機的一角，緩緩将他的新手機整個泡在了水裏。
“砰！”
水下炸開一道光，手機發出滋滋啦啦的電流聲，随後屏幕就暗了下來。尼斯急忙将手機撈上來，可他怎麽按下開機鍵手機都沒有任何反應。
韓楊清這邊連續發了幾條消息過去，卻沒有得到和之前一樣及時的回複，看着還顯示在線的頭像，韓楊清又發了條，‘怎麽不回我？’
等了一段時間，還是沒有回複。
會議中途休息時，韓楊清特地躲到消防通道，撥通了尼斯的電話。
‘抱歉，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手機關機？那條小人魚又在家鼓搗什麽呢？
小區離市中心有一段距離，由于戶主大部分都是有專屬司機開車接送的，小區周圍也就沒有什麽地鐵、公交站。
尼斯揣着被水浸泡了的手機，硬生生徒步走了五公裏，才到達繁華熱鬧的S市中心。
他之前在家裏偷偷用韓楊清的筆記本查過了，手機壞了除了再買一個，還可以找維修店的專業師傅進行維修。
很多手機無意間泡了水的人類也都會選擇在手機維修店，先查查有沒有修複的可能。
“我們這兒是服裝店，不是修手機的。”
“我們是奶茶店，不修手機。”
“你是來搗亂的吧，哪有人在蛋糕店找修手機的人？”
尼斯找了好幾家店，都不是他想象中的手機維修店。
拿着在路上已經被風吹幹了表面的手機，尼斯視線環繞過街道邊五花八門的店鋪，根本分辨不出哪家店是人類世界的維修店。
尼斯頹喪地低着腦袋，嘴巴也向下撇着，一副收了委屈的小孩子模樣。
楊清剛給他買的手機，就被自己弄壞了，怎麽好意思再讓別人買一個送給他呢！
來都來了，還是要再試試的。
尼斯離開了主街道，這次進的是巷子角落的一家很普通的，連店名都是用木板寫的‘珍珠修理鋪’。
這家店鋪不像巷子外的那些店，門外看起來破舊不堪，門裏依舊破舊。還收了很多垃圾，雜七雜八的報紙和雜志堆在地上，連個讓人下腳的地方都難找到。
尼斯左右觀望，還是沒看見店主，“你好，請問……”
“喲，這是誰呀，來我這幾年都難得有客人的小店。”一個帶着鏡片厚重近視眼鏡的男人，頂着一腦袋淩亂不堪的雞窩頭發，從櫃臺下方一躍而起。
尼斯吓了一跳，右腳下意識向後一步，恰巧踩到了地上的某堆書，手臂撐到了鐵架子上。誰曾想那鐵架子是個殘次品，突然受到重力，架子上的東西滴零當啷掉了一地。
“我的寶貝！！！”男人慘叫着撲了過來。
“抱歉，把你東西弄亂了，我幫你吧？”
說着，尼斯便彎腰想撿起地上的書。
“別動它們，我自己來。哎呀，我的寶貝們，讓你們受苦了！”男人瘋魔般撿起地上散落的書籍，嘴中接連不斷地嘀咕着。
男人丢下手中的鐵盒，跪在地上，像是對待最珍貴的寶藏，小心翼翼地将破舊的書籍從地上拾起來，還細致地用袖口擦了擦落了灰塵的書本封面。
“來買什麽的？”
“店家，我不是想買東西，是想問下您懂得修理手機嗎？我手機被泡了水。”從口袋裏把他那可憐泡了水的新手機放在櫃臺上。
看這位店家帶着學究派最愛的眼鏡，看起來很有學識的樣子，不知懂不懂修理人類電子産品？
“因為什麽壞的？”男人沒有否定，而是先拿過手機查看了一番。
這讓尼斯心裏燃起一絲希望。
“不小心泡了水，能修好嗎？”他瞧了眼牆壁上挂着的時鐘，時針和分針落在的位置代表現在已經是下午三點五分，還有兩個多小時楊清差不多就下班了。
一路走過來耗費了些時間，再加上人生地不熟的，他在找修理店鋪上也浪費了不少時間。
“我得先拆開看看。”
也不知男人是從哪裏掏出的這堆專業器械，尼斯生怕新手機就這樣被自己弄壞了，站在旁邊一直用很關切的眼神盯着男人手指間的動作。
“別盯着我看，手機的防水功能不錯，只要再用這臺烘幹機把元件和主板上的殘餘水分烘幹，大概就沒問題了。”
“那大概需要多長時間？”
“手機大部分元件都不能承受太高的溫度，消耗時間就會長一些，大概要兩小時左右。”“好吧，最好快一些，我着急有事兒要辦。”
兩小時，他腿上再加點力，差不多能趕在楊清下班之前回去。
“這位先生不是本地人吧！”
“嗯。”
其實，他連人類都不是。
“我也不是本地人，前些年才用了全身家當盤下這家地勢極差的小店，我叫朱岫，你叫什麽？咱倆都是異鄉人，可以交個朋友。”
“叫我尼斯就好。”
尼斯從來都不是個會撒謊的人魚，越心虛，面上越僵硬。最終只敢少言寡語，來回避那位店家的種種問題。
“哎，你這手機一看就不便宜，怎麽不小心落了水？”
“太吵了……”
尼斯不耐煩地皺着眉頭走出店鋪，站在巷口吹了會兒清涼的風兒。
等他回來的時候，朱岫朝他展出微笑，還在嘴巴前方做了個用手拉拉鏈的動作。
小店裏只有一張待客的小凳子，還是朱岫撿了隔壁弄堂裏阿姨不要的舊凳子，重新修繕了一番，才能勉強使用。
尼斯把凳子移了個位置，坐在朱岫對面，認認真真地盯着發着藍光的烘幹機。
防水功能是這款手機的主打功能，盡管整部手機都泡到了水裏，也只在幾處元件上餘留了水分。
其實不到兩小時，手機內部的水分就被完全蒸發了，朱岫還用吸水棉仔細擦拭了一些小縫隙。
“吶，算你運氣好，主板甚至連個小部件都沒受損。”
“多謝！”說完轉身就走。
“修理費，修理費還沒給呢。”朱岫追在後面，大嗓門叫喊的整個巷子都能聽見。
尼斯不是故意不給錢的，他到這座城市這麽久，平時很少出門，就算出門也都是他負責吃喝玩樂、韓楊清負責付賬，他連人類世界的貨幣都不太熟悉。
還好韓楊清細心，知道尼斯不會使用手機支付，特地在客廳最顯眼的地方放了一打錢，以供某人應急使用。
“我手裏就這些，也不知道夠不夠。”尼斯左摸右掏，好不容易才從大衣內口袋裏拿出被折的不成樣子的錢。
這錢并不少，十幾張張紅的、五張綠的、還有些散錢，加在一起也有兩三千。
朱岫的小店顧客少極了，他很久沒看到這麽多錢了，眼神一動，準備多抽幾張。
反正這個男人看起來就不太懂電子産品修理的行情，能多坑一點兒就多坑一點兒。
他終于能不用吃饅頭、鹹菜，晚飯加點肉類了。
“不用這麽多的，其實這事兒給個千兒八百的也就夠了。”見尼斯沒有動靜，朱岫便想自己伸手拿。
尼斯感覺到名為朱岫的男人觸碰到他手指的一瞬間，像觸電般身體顫抖了一下，很快又恢複了正常，抽走了修理費用。
“尼斯，留個號碼吧，老哥我在S市也算老江湖了，手機維修、木工活、房屋水電這些小事情，都不在話下。對了，還有許多古書，我這兒也有，喜歡看一些稀奇的奇談雜論的話我也有，随時發信息給我，我立刻快遞給你。”
在男人的熱情下，尼斯只好交換了手機號碼。
直到轉彎離開巷口之前，他都能感受到一道目光始終定在自己的身上。
朱岫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