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慢慢黑下來,屋子裏沒有開燈,茶幾上擺着吃剩下的盒飯。謝金攤在沙發上,越來越暗的屋子讓他不太舒服,懶得起來開燈,順手摸到沙發上的遙控器。電視微弱的光照亮了屋子,電視裏正放着一部電影,《失戀三十三天》,謝金倒在沙發上,這電影還真應景。
電視右上角顯示着時間,已經晚上六點了,以往這個時間李鶴東應該開着車帶着他去小院子說相聲了,路上兩個人還能對對活。要是昨天他們沒有談崩,今天應該是李鶴東選大褂顏色,他肯定會選那件銀白色的,那是他最喜歡的了,自己倒是喜歡金色的那件。謝金閉上眼睛,警告自己不要再想李鶴東,可越這樣越忍不住去想他,謝金拿起沙發上的抱枕捂住臉。
手機提示音恰到好處的響起,謝金閉着眼睛摸到手機,是律師朋友發來的離婚協議,手機屏幕刺眼的光讓謝金有些不适應,勉強看完全部內容,都是按他要求寫的:謝金淨身出戶,婚後財産都歸李鶴東所有。同性結婚的好處就是不會有孩子這個牽絆,即便之前他還想要這樣一個牽絆讓他們之間更完整些。
謝金坐起身,又仔仔細細看了一遍,确認一遍每一項條款,才給朋友發消息讓他一式兩份印出來,等事情辦完了請他吃飯。
天完全黑下來,何九華坐在辦公室的沙發上,手指間夾着一根燃着的香煙,茶幾上的煙灰缸裝了滿滿的煙頭。自從和尚九熙結婚,他從未一次抽過這麽多煙。
辦公桌上的電腦屏幕上映着‘離婚協議書’五個字,這是尚九熙發給他的。
屋子裏靜得仿佛聽得見煙絲燃燒的聲音,直到煙頭燙到何九華的手指,被扔進秘書給他放在茶幾上的水杯裏,撲通一聲,冒出一絲白煙。這樣的動作很不符合他的身份,可是他不想再保持自己謙謙君子的形象,媳婦都跑了,形象算什麽。
何九華拿過煙盒,裏面一根煙都沒有了。狠狠地将煙盒揉成一團,叫秘書再去給他買一盒,叫了幾聲沒人應,他才想起來秘書買完這盒煙之後他就打發人回家了。
今天難得沒有加班,小秘書一早就和男朋友約好了,自己媳婦要走,他也不能硬留秘書陪他,萬一小秘書跟着他悲傷把頭再哭大了,他可不好跟他的小男朋友交代。怎麽今天其他人都有人陪,偏偏自己家媳婦兒跟自己鬧離婚呢?
閉上眼睛靠在皮質沙發上,何九華都能想到尚九熙肯定已經收拾好自己的東西搬出去了,家裏空了一半,回不回也沒啥太大區別。只是,他有點兒想不通,尚九熙為什麽要和自己離婚呢?他身材還行,長得也不賴,白手起家有了這家公司,雖說不是什麽億萬富翁,但也不是窮小子一個,除了身高比尚九熙差了點兒,但這麽多年了,尚九熙也不至于突然嫌棄自己不夠高了吧。越想越頭疼,屋子裏濃濃的煙味也惹得何九華不悅,他捏了捏眉間,到底哪裏出問題了呢?
發潮的蛋糕盒連帶着裏面的小蛋糕一同被扔進垃圾桶裏,茶幾上孤零零放着一枚男士銀戒。沒有了沸騰過又晾涼的水,也沒有了留給晚歸人照明的小夜燈。
下午弄好了設計稿,尚九熙還在外面晃了幾圈才回家收拾行李。簡單收拾了幾件衣服,又把其他帶不走的衣服裝進紙箱子裏,給來打掃的阿姨發了微信讓她明天把這些舊衣服拿去放到捐贈箱裏,尚九熙給何九華發了郵件之後,就坐在飄窗上一直等到七點,何九華沒有再給他打電話,也沒有趕回家,甚至連條微信也沒有,尚九熙按亮手機看着空空蕩蕩的信息欄。
這樣平淡如水的日子是不是他也過夠了?他們這樣算不算還有點兒默契?尚九熙把頭埋進手臂間,淚水順着手臂滑下去,滴落在手掌握着的紙張上,暈染了上面的簽名。既然這樣,那我們就放各自自由吧。
晚上十二點,難得李鶴東能這麽早躺上床。以往都是十一點多下了班,和謝金找一個街頭小攤子吃個夜宵,之後回家洗漱,雲雨一番再相擁而眠。
今天跟張宇說的那個尚筱菊臨時搭檔,說了一出啞巴論,說到後面蓋蓋頭拜天地,李鶴東僵硬地被尚筱菊摁着點了點頭,腰怎麽也彎不下去,之前和謝金表演這個的時候,自己還挺期待這段兒的,不用謝金用力自己主動就配合了。可今天換了人就……反正哪裏都不舒服。明天得告訴張宇,讓他把有這種戲份的都安排給別人,實在不行就再找一個人說群口,他打心底不想和謝金以外的人演這種戲碼。
張宇怕兩個新搭檔還不适應,特意給人安排倒二。李鶴東說完下了臺,拒絕了自己新搭檔的夜宵邀請,也沒顧及小搭檔眼裏瞬間滅掉的光,匆匆忙忙就回了家,路上還買了一打啤酒。
本來李鶴東是準備買點兒安眠藥的,可到藥店轉了一圈兒就放棄了,還是酒精助眠效果好,那些個小藥片苦森森的,他心裏就夠苦的了。
喝了酒,李鶴東臨睡前還特意去刷了牙,這個習慣是謝金的,他喜歡睡前洗幹淨,不喜歡殘留酒味兒煙味兒,李鶴東也就跟着養成了這個習慣。掀開被子躺進去,另一邊還殘留着屬于謝金的氣味。謝金喜歡薄荷,枕頭上滿是薄荷洗發水的味道,而被子上卻是李鶴東喜歡的蘋果味兒沐浴露的味道,摻雜着謝金身上薄荷糖的味道。
謝金喜歡薄荷糖,喜歡到睡衣兜裏都揣着幾顆。每次李鶴東問他要顆糖吃,十有八九都是薄荷糖。可是李鶴東真正喜歡的是牛奶味的奶糖,只不過為了謝金,也時常揣幾顆薄荷糖在兜裏。有時候碰到親戚家孩子,給人家薄荷糖還被嫌棄。
李鶴東勾起嘴角,自己雖然喜歡奶糖,也不過偶爾買一袋大白兔奶糖含一顆在嘴裏解解悶兒,但是謝金喜歡薄荷糖的程度幾乎達到嗜糖如命的程度,每次他們接吻的時候,謝金嘴裏薄荷糖的味道就從來沒淡過。
伸手摸了摸身邊冰涼的床鋪,彎起的嘴角又落寞的壓了下去。李鶴東閉上眼睛翻身把屬于謝金的那半邊被子摟進懷裏,頭埋進去狠狠地吸了一口氣。謝金!謝金!你怎麽就放手了呢?你松開了手,我該怎麽辦?李鶴東聽到自己嗚咽的聲音,謝金,你是不是後悔向我走來這麽多步了?那換我走向你好不好?只是你能不能等等我?讓我學學該如何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