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那數道真氣攻擊,使得風陽全身生機盡斷,骨頭碎得亂七八糟不說,連髒腑也破損的不成樣子,這種情況下,尋常人早都死透了,這種天氣下,雪落在身上不可能融化。
但是現在,雪花不只落在風陽身上瞬間融化,甚至連身體周圍的積雪也在已肉眼可見的速度融化,一會功夫,便形成了一個人形雪坑。
唐白微微皺眉,心裏泛起一絲不好的感覺。反正淳于九已經束手待斃,那就費點心思在這只螞蟻身上。
風陽體內,天翻地覆。
脈絡崩碎大半,氣血如汪洋,肆意泛濫,骨骼、髒腑如山岳,混成一體,整個人似乎回到了天地孕育時的狀态,混沌不開、萬物不分。
元精精華之力所化的精元珠先前只被消耗了小部分,此時大部分太古精元之力在氣血汪洋的湧動下,正逸散開來,遍布他身體的每個角落,宛如天地初生之時的混沌之力,緩緩積蓄,育成一體。
而精元珠包裹的那道蜿蜒的血色細線,随着精元珠的漸漸消融,正一點點的顯露出來,正如世界初生時穩固世界的那一縷本源道澤,艱難的開始游動,塑造新生命的旅程,就此開始。
唐白站在風陽旁邊,凝視良久,親眼看着面前少年由開始時氣血攜帶的熱力蒸騰,到後來全身冰冷、生機內斂,大雪落在風陽身上,很快覆滿全身,形成一個人形雪堆。
看樣子,少年是真的死了。
但不知怎的,可能是先前的異常狀況吧,令唐白十分不安,他右手微張,掌心真氣凝成一個淡青光球,砸了下去。
螞蟻,死在我的手下,你知足吧。
嗤,夜空中暴起的紅色刀芒閃爍不定,一道妖異刀線突兀出現,将唐白打向風陽的青色光球打散,緊接着刀芒再一閃,唐白猛地縱身躍起,閃過突如其來的刀線,跳出丈許,才穩住腳步。
是真正的割鹿刀法,唐白心髒狂跳。
“小白,真不怕老子剁了你?”淳于九右手握住妖刀赤鯉,左手想摸出酒葫蘆喝一口酒,但在腰間摸了半天,才醒悟到葫蘆裏的酒早已喝幹,才悻悻的停止了動作。
唐白愣了片刻,臉色由驚訝變成冷笑:“不怕死的是你吧?”
只一眼,唐白就看出現在淳于九咒毒雖去,但一身真氣已經消失不見,只剩下一具大約武師初期肉身在外撐門面唬人,這事要換成別人,早吓得屁滾尿流跑了,但他是唐白,練氣高階的存在,現在的淳于九,對他來說只是徒有其表,不足畏懼。
“哥!”一聲哭喊撕心裂肺,令人動容,小魚在淳于九身後瘋一樣跑出來,哭着撲向埋住風陽的雪堆。
淳于九嘆了口氣,刀柄調轉,戳在小魚某處穴道上,小魚頓時全身酸麻,不能動彈。然後,他把淚眼婆娑、滿是哀求神色的小魚送進屋子,關緊房門,這才松了口氣。
他癡情咒發作,沒有老師在場幾乎必死,正是這個姑娘,以奇妙的針法,把他硬生生從鬼門關拖了回來。她身子本來就弱,再加之染上寒毒,在這種天氣下,出來就等于送死。
那少年為了保護這姑娘,不惜以命相搏,那他也不能讓這姑娘死了,即使自己送了性命。
淳于九挺直腰杆,輕蔑笑道:“怕?就憑你?”
他位列黑甲軍五大軍首,皇帝陛下降下聖旨、淩煙閣駿馬飛馳十萬裏傳書、破格加封雲麾将軍,決不僅僅因為他才練氣巅峰的實力。
唯妖刀之名,響徹雍州。
而淳于九的妖刀之名,有一半就在他手中這把名叫赤鯉的刀上,這把刀,傳說乃是上古神魚的軀體所化,若能真正掌握,能發揮出遠超自身的妖異實力,故有妖刀之稱。
淳于九顯然已經得到赤鯉的認可,他的臉上浮起妖異的緋紅色,那是體內氣血加速流動的征兆,他橫刀于胸前,刀身血紅,殺氣四溢。他斬斷紅塵、看輕生死,刀身上隐隐流動的暗紅色光澤就是殺戮無數的證明。
“小白,我沒了真氣,照樣收拾你。”淳于九語态輕狂,伸出臂膀,斬了一刀。
血光撲天,遮蔽了風雪,數十道凝實的細不可見的刀線從四面八方飛向唐白,唐白冷哼,身上泛起一片青光,将身體全部遮住,真氣護罩,練氣修士的标志性術法。
數十道刀線飛至,卻是瞬間合而為一,化作一道暗紅色刀芒劈了上去。
一聲悶響,刀芒摧枯拉朽地斬碎真氣護罩,劈在唐白胸口,轟的一聲炸響,血光青氣四下亂飛,光華閃過後,臉色蒼白的唐白手持一面小盾退後數步,大口喘着粗氣,嘴角滲出絲絲鮮血。
斬破練氣巅峰修士的真氣護罩,即便是巅峰武師也會很吃力,絕少有人像淳于九這樣随手一刀,輕松之極。
割鹿刀法,唐白咬牙切齒,心裏卻十分畏懼。
他明白,這才是真正的割鹿刀法,淳于九浸淫十年、大小數百戰磨練出來的刀法、技巧,絕不是風陽這種學習一天所能領悟到的,這種深入骨髓的感悟、與刀血脈相連的默契感,無關天賦、無關資質,唯有光陰能夠賦予。
唐白祭出小盾擋住赤鯉的斬擊,而後催動真氣,小盾光芒閃爍,長大了足有一倍,擋在身前。
見唐白不着急進攻,只是縮在盾後穩取守勢,顯然就是想把自己力量消耗完再一舉擊殺,淳于九不屑的表情更濃了幾分,他揮起赤鯉大步向前,每邁一步,便斬出一刀。
赤鯉的力量被催發,刀影層層如山,遮天而起,一刀、又一刀,轟、轟、轟……刀光斬下的頻率越來越快,猛烈撞擊着唐白的小盾,每撞擊一次,唐白就吐出一口鮮血、接着退後一步。
風陽邁出十八步,斬出十八刀,唐白退後十八步,吐出十八口鮮血。
最後,唐白摔在雪中,顫抖着再也無力起身。見掌中小盾被震得裂紋橫生,再也不能用了,心下也大感駭然,這可是接近靈器的寶物了,居然被真氣盡失的淳于九純以刀力震毀,這一身刀法武力,可當真令人驚恐。
“服嗎?”淳于九就是這麽直接、霸道,不服?那就打到你服。
“有點服了。”唐白喘息良久,居然掙紮着從地上爬起來,見狀,淳于九眉頭微皺,這很出乎他的意料。
赤鯉配合割鹿刀法能發出多大威力淳于九很清楚,正常情況下,唐白全身筋脈應該毀了一半,再也無力動彈才對,可現在,他居然能站起來,似乎還有再戰之力。
突然,淳于九發現了一件奇怪的事,紛紛大雪中,所有雪花、連同院中的積雪全部染成淡藍,整個世界蕩漾着藍色波紋,像極了一個藍色水晶雕琢的奇光幻景。
再然後,淳于九發現自己錯了,并不是世界變成了藍色,而是一束從天而降的藍色光柱把這些染成了藍色。
光柱頂端,懸浮着一面緩緩旋轉的八角古鏡。
唐白的傷勢在古鏡放射出的藍光中飛快複原,片刻後神完氣足,張揚地看着淳于九。
“分光鏡,好大手筆。”淳于九突然想到了什麽,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