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線下移，只見對方手裏抓着一把菜刀，姿态扭曲地放在背後，用力之下手部肌肉繃緊。
菜刀開了刃，在燈光下寒光閃閃。
安靜，鬼祟，無聲。
過道裏死一般的寂靜。
想到戚闵門口那雙腳印，孔朋飛面部肌肉開始抽動。
屏住呼吸，孔朋飛悄沒聲地把手電筒小心翼翼地挪開，以免驚動對方。
然而太遲了。
也許是感受燈光，那人轉過頭來。
雪亮的燈光下，那人轉過來的面容愈發慘白，陰影顯得更加深刻。
黑洞洞的雙眼在陰影下如同兩個窟窿，向孔朋飛望來。
見到他的一瞬間，露出了邪惡的笑容，手中的菜刀在空氣中揮動了起來。
孔朋飛呼吸驟停。
說回戚闵。
戚闵晚上下班，去休息室拿包的時候跟苗立軍擦肩而過，對方看他的眼神有點不對勁。
出于警惕，戚闵一出門就叫了一輛車，破天荒地打車回了公寓。
回頭看看，确定沒人跟來，才肉疼地結了車錢。
戚闵上了樓，然而要開門的時候又發現鑰匙不見了。
戚闵皺着眉回想了一下。
他今天上完廁所，掏紙巾的時候把鑰匙一起帶出來了。
好像放在了洗手臺上。
問題是……擦完手之後，自己是把鑰匙收回去了，還是沒收回去呢？
嗯……現在看來是沒收回去了。
……唉。
戚闵大嘆一口氣。
偏偏是在這種時候，打車費算是白瞎了。
戚闵想到自己到休息室的時候，苗立軍已經在裏面了，再聯想到對方那個眼神。
鑰匙該不會是被他撿走了吧……
還好，苗立軍接下來還有夜班，不會馬上來。
但是鑰匙在別人手裏，房間裏不安全了。
萬一苗立軍現在找個借口出來，那麽走廊也不能待了。
苗立軍随時會來，他在這個公寓裏，也就一個熟人。
戚闵的目光放到了走廊盡頭的房間。
當然，想要進209避避風頭的想法，下一秒就被否定了。
戚闵現在的推測是，馮小芸是苗立軍殺的。
動機他不是很清楚，很大可能是情殺，并且馮小芸的屍體就在爛尾樓後面的荒地上。
荒地還挺大的，也不知道埋在哪一塊了。
……當然更可能是到處都是。
入夏以來，顧客在“陳姐手抓飯”店裏聞到的惡臭，就是屍體腐爛的味道。
而之前戚闵看到的在304窗戶看風景的人，就是苗立軍。
那不是看風景，而是在觀察監視犯罪現場。
估計每天都是這麽着，好在事發的時候第一時間掌握動向。
但是這樣子的缺點是，本身很容易暴露。
起碼在戚闵面前，他是暴露了。
曾經關注過馮小芸的張丁文可能是注意到了什麽線索，後面也曾經去過爛尾樓後面，被戚闵撞見了。
昨天戚闵還看到張丁文和苗立軍交談，今天張丁文就沒來上班。
想到中午遇到苗立軍的情形，戚闵對張丁文的去向很不樂觀啊。
兇多吉少，很大概率是已經寄了。
說實在，你要是真發現了什麽證劇，你報警啊！
還跑去跟嫌疑人交談，之前還讓他頂班。
苗立軍是有上夜班的，但就算關系再好的同事，也不能讓人在下完高強度的夜班後，又心甘情願無縫銜接地頂一個早班。
當牛做馬也沒有這樣的！日內瓦戰俘公約看了都要說慚愧！
換了戚闵，就算是親媽來了，也不可能讓他這樣做。
而且按照張丁文的口吻，兩人的關系其實并不好……雖然張丁文跟誰的關系也不好就是了。
總之，這種事幾乎不太可能發生。
戚闵推斷，張丁文很可能是拿自己掌握的線索威脅人家了。
人苗立軍平時總是上夜班，那攢下來的火氣估計是老大了，沒當場爆發，就是在後頭等着他呢。
真是腦殘嫌命長啊……
所以說，別欺負老實人。
老實人一旦發起火來，死火山噴發，那殺傷力比可預測的活火山強多了。
一時沒防備，你還真承受不住！
雖然到了這種程度，馮小芸失蹤的事八成跟209沒有什麽聯系了，但在戚闵的眼裏，這人依舊是個不下于苗立軍的變态。
苗立軍好歹還有作為人的部分，看着也是人模人樣的。
但209身上，戚闵可以看到的，一部分人性已經從他身上消失了，跟這個社會是格格不入啊！
打個比方，戚闵寧願面對拿着武器的苗立軍，也不想跟赤手空拳的209對壘。
因為要說危險，那還是209更危險。
戚闵現在想的是：一會兒苗立軍來了，把他引到209房間裏，跟209待在一起，會發生什麽呢？
戚闵頓時腦洞大開，當下一拍大腿，說幹就幹！
戚闵首先要做的是，确認下209號房間裏是否有人。
戚闵先把菜刀從背包裏抽出來——嗯，中午撞到苗立軍從樓上下來後，戚闵就把菜刀随身帶着了。
因為擔心鄰居突然從209房間裏出來，然後看到他拿着一把菜刀站門口。
……那畫面不要太美。
為了避免引起誤會，戚闵照例背着手把菜刀藏在身後。
連手機的燈也沒開，他蹑手蹑腳走到209的門口。
先是觀察了一下，見門縫下沒有燈光透出，房間裏沒有開燈。
他再把耳朵貼在門上，仔細地聽了聽裏面的動靜。
一片沉寂。
考慮到對方是能在黑暗的走廊裏站一晚，就算被蚊子咬，全程也一動不動的狠人。
所以沒燈光沒動靜并不代表沒人。
戚闵直覺裏面是有人的。
不然從貓眼上看看？
其實戚闵一直對209號房間挺好奇的。
這樣一個神人住的地方，裏面會有些什麽？
想了想，戚闵湊到貓眼上往裏看。
有點黑。
畢竟沒開燈，貓眼往裏看本身也是比較模糊的，沒有光線那更是啥也看不到啊。
……不對，這視野……好像有點奇怪呢？
邊上有點亮的白白的是什麽東西？
這邊正撅着屁股研究，身後突然傳來一陣極力壓低的腳步聲，然後便是燈光照射而來。
戚闵一驚，想着才幾分鐘，苗立軍來的也太快了吧！也學他叫車了？
可不敢把背後暴露給苗立軍啊！反應過來的戚闵迅速轉頭。
透過刺眼的手電筒燈光，戚闵看到一個黑影。
戚闵滿臉凝重，手上的菜刀都舉起來了。
這時拿着手機的人手抖了一下，晃動的燈光有一霎暴露了對方的臉。
是開封菜組長孔朋飛。
對方正瞪着眼睛看着他。
戚闵見是孔朋飛，松了一口氣，舉着刀的手也放下了。
想到組長出現在這裏，鑰匙應該是被他撿到了。
笑了笑正想跟組長打招呼，就見對方露出了驚恐的表情。
順着對方的目光往下看，就見對方盯着自己手裏的菜刀。
忙收起來藏到身後，解釋道：“哎呀！誤會！這都是誤會……”
收到一半覺得有點不對，又重新拿出來。
到這裏戚闵覺得更不對了。
無他，這場面，實在是太熟悉了。
就兩天前跟張丁文！
這連個标點符號都沒有改啊！
而張丁文的反應也是記憶尤新。
主要是這動作太習慣了，招式用老，一時之間收不回來了。
戚闵把菜刀再拿出來的一瞬間，就知道壞菜了。
戚闵木着臉看着孔朋飛退後半步，更加驚恐了：“你、你不要過來啊！”
活像個受驚的小女孩，就差沒有尖叫出聲了。
看着這樣的孔朋飛，這樣的場面，戚闵滑稽莫名。
不知道怎麽想的，突然腦子一抽，發出了那句經典臺詞：“你叫吧，你叫破喉嚨也不會有人來救你的~”
嗓子因為戲精上身有點劈叉，講完為了把痰咽下去，還順着喉嚨裏“咯楞”了兩聲。
聽着特別像怪笑。
戚闵：“……”
孔朋飛：“……”
氣氛凝重得就像東北戶外的鐵椅子，你因為好奇，光着腚坐在上面，結果大庭廣衆之下屁股拔住了。
那一刻，戚闵想了很多，又好像什麽都沒想。
人生的走馬燈開始在他眼前閃回。
在戚闵鬼畜完了懷疑人生的功夫，孔朋飛也陷入了頭腦風暴。
他想到上次戚闵跟他打電話，說在走廊裏看到一個奇怪的人。
然而他并沒有聽見對方的聲音，實際上全程都是戚闵在自說自話。
他事後也懷疑過，這會不會是戚闵編的段子，故意吓他的？
然而看到眼前這一幕，孔朋飛瞬間什麽都明白了。
連鎖餐飲店長期單調乏味的工作，壓抑窘迫的租客生活，讓現收配的精神出了問題！
他精神分裂了！
戚闵說的走廊上的人，實際上就是他自己！那是他精神分裂産生的幻覺！
這一段時間戚闵突然變得神神叨叨的，跟他提起自己所在的房間裏莫名其妙的女裝。
還推斷出女裝的主人的身份，言之鑿鑿是開封菜前收配馮小芸。
之後到處打聽這事，常常有不安的表現。
在他的引導下，孔朋飛都開始懷疑馮小芸是不是被人殺害了，兇手還潛伏在公寓周圍。
但實際上——殺死前租客馮小芸的人，就是心理扭曲的戚闵自己！
出于自己變态的興趣，他留下了那一櫃子的女裝。
甚至在事後還租下那個房子，作為租客重回案發現場。
然而每到夜深人靜的時候，戚闵就會穿上受害者的女裝，回味自己殺人的瞬間！
而在白天，他又搖身一變！成為被女裝吓到的惶恐無措的無辜者的身份，向別人透露信息，分析可疑之處。
其實是想要誘使旁人參與其中，慢慢泥足深陷。
受害者在不知情的情況下，一步步踏入他布好的陷阱。
而自己，就是他選好的下一個獵物！
連這次鑰匙丢掉，也可能是他安排好的！就是為了引他進入這棟吃人公寓！
想明白後，孔朋飛霎時一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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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朋飛：他走路能有我開車快？
七命：哈哈！沒想到吧，我打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