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文曉還是沒有和克裏斯去橡皮艇出發的河岸邊,而是一個人呆在咖啡座的楊傘下遠遠的看着河邊領取救生服,聽克裏斯說明安全注意事項的人群。
文曉一眼就從人群中找到了林暮的身影,此時的林暮正在和身邊其他幾個看上去年齡差不多的女孩聊得開心。一點都沒有因為文曉不在身邊而表現出不快或者是拘謹。
這是文曉早就能猜想到的,林暮健談開朗的個性其實在短時間內是很招人喜歡的,也很容易給別人留下一個好印象。在這一點上,文曉和她則是完全相反。無論她表面上表現的如何淡定從容,但是心裏都會有揮之不去的局促跟不安。
不一會克裏斯的解說似乎是做完了,他和另外幾個帶團的導游一起安排着大家的分組。不出文曉意料的,林暮和之前聊得很開心的那幾個人被安排到了一起。
雖然隔着很遠,但是文曉覺得自己仍然可以感覺到林暮身上傳來的快來和興奮的情緒。
過了半晌,文曉的視線轉向了另一個方向,先前目睹過的一幕再一次重演。水閘緩緩打開,積蓄已久的水流又一次為了帶來游人們的歡笑和驚呼而奔湧。
而這則完全帶不起文曉的任何一絲興趣,文曉覺得現在的自己似乎除了面對林暮或者是家裏人的時候的會有比較強烈的情緒之外,對其他的事物完全處于一種麻木的狀态。
精神就像是和身體一樣變得遲鈍,這不是個好現象。
這麽想着,文曉開始覺得自己在這明媚的陽光下開始有些疲憊了。雖然是坐在咖啡座的楊傘下,但身上似乎還有種被陽光照射時的灼燒感。
文曉緩緩閉上眼睛,眼前的黑暗讓她有種久違的安全感。像是終于回歸了自己的屬地一樣,可以稍稍放松一下了。
這是哪裏?
文曉被一種深入靈魂寒冷所驚醒,茫然的環顧着四周卻看不到和自己之前休息的露天咖啡座有關的一切。
四周漆黑一片……不,并不是漆黑的。
文曉看到不遠處有一處金色中帶着些雪白的沙地,隐約中還有種細微的聲音牽引着自己似的,想要召喚她前往那裏。
而文曉也确實循着這召喚般的牽引向那片看上去柔軟而美麗的白金色沙地走去,直到腳下有了種踏在沙灘上時腳趾陷入細沙中細膩的觸感後,文曉才意識到自己到了哪裏。
原本只是隐隐約約的海浪聲漸漸開始變大,腳底細滑柔軟的沙子開始因為海水的浸透而變得冰冷而濕硬。
海水漸漸爬上文曉所站着的沙地,開始一陣一陣的沖刷着她的腳面,然後漸漸的沒過腳踝,再沒過小腿、膝蓋……
快逃!
記憶中被海水賦予的可怕記憶促使着文曉飛快的轉身想離開這片沙地,向自己來時的黑暗之地跑去。白金色的沙灘不知何時變得越來越長,文曉腳下的海水也越漫越高,她每一步都在努力與水中的阻力和海水時不時的沖擊出的回流對抗。
終于,在海水幾乎要沒過文曉的腰的時候,文曉看到自己已經跑到了沙灘的邊緣。
終于得救了……
文曉原本因為逃離危險而高懸的心一瞬間落了下來,努力的撥開身邊的水流向白金的沙灘外邁出自己虛浮的步伐。
然後,踏空。
文曉在整個人向下墜落的時候腦海中已經是一片空白,應有的恐懼、失落、無助……沒有像之前那樣占據自己的心神。
冰冷的海水一瞬間将文曉整個人淹沒,瘋狂的湧入文曉的鼻子和喉嚨。而文曉卻也不做掙紮,像是放棄了一樣呆愣着看向頭頂。
和記憶中的一樣,藍色的流動着的光。而自己則離那道光越來越遠,直到自己什麽都看不到。然後,在無盡的黑暗與冰冷的海水中,被窒息和孤獨一遍又一遍的折磨。
逃不過的,自己已經逃不過了不是嗎?所以為什麽要逃呢?
可是好冷,好孤單,好難受……
為什麽我會遇到這樣的事情呢?為什麽會是我?
為什麽,她不在呢?為什麽誰都看不到我的求救的呢?
為什麽誰都聽不到我的呼喊呢?
為什麽只有我一個人要承受這種痛苦呢?
為什麽她不來陪着自己一起呢?如果兩個人的話,也不會那麽孤單了對吧?
所以,自己可以把她……
一起帶來嗎……
猛地真開眼,文曉眼前一瞬間滿是炫目的白光。下意識的擡手遮了一下後,視覺才漸漸有了恢複過來的跡象。
眼前的景象這才讓文曉真正的放下了心來,刺眼的陽光,滿目蒼翠的山林和湍急的河流,以及身邊簡單的咖啡座。
這一切都明明白白的告訴文曉,剛剛那一場黑暗與海水的侵蝕只是一場逼真的夢境罷了。文曉揉揉有點發脹的額角,努力想要擺脫剛剛在夢境中鋪天蓋地而來負面情緒。
夢裏滲骨的寒冷和刻骨的孤獨與痛苦太過真實,但是無論怎麽真實,這都不是自己可以有去傷害別人的念頭的理由。
自己只是太累的。文曉在心中一遍一遍的對自己這麽說,就像是強制性的催眠一樣以此來說服自己。
等文曉覺得自己已經完全恢複過來的時候,時間已經不知不覺過去了幾乎快一個多小時。文曉看了一眼手機上的時間,心想着林暮他們也該快回來了才對。
像是為了應證文曉的猜想,一陣‘突突突突’的響聲打亂了這裏原本安逸靜谧的氛圍。
文曉順着聲音的方向看去,只見有幾輛山地越野車正陸陸續續的從遠處向這邊駛來。最前面的一輛車上,如果文曉沒有看錯那應該正是林暮。
此時的林暮看上去有些狼狽,半長的頭發濕漉漉的揉成一團,亂七八糟的看上去就像是一個鳥窩。她渾身幾乎濕透,好在出發前林暮去換了泳衣。那暴露在陽光下的手臂和肩膀已經曬得通紅,看上去這次回去之後絕對要脫一層皮的架勢。
文曉看着越來越近的車,起身從肩上取下自己為了防曬而披上的薄披肩向林暮的方向走去。
只是沒想到只是幾十步之間的距離,文曉就看到了讓自己心神俱裂的一幕。
在那幾輛車駛過一架小木橋的時候,林暮從車上被甩了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