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的剎那間,右手順着她的左臂蛇行而上一口氣連點了她左邊身子的七處大穴。
龍頭拐“當啷”落地的同時,姬瑤光已閃到了枯茶師太身後,袖中小刀輕輕地抵在了她的右側笑腰穴上。枯茶師太全身一僵之際,姬瑤光的手已飛快地鎖閉了她的後心大穴。
峨眉弟子張口結舌地望着這一切,等到她們回過神來,已經為時太晚。
不過總算有一名機靈點的弟子及時想到了辦法,高聲叫道:“鳳姑娘,快快住手,回來救師太要緊!”
鳳凰眼角的餘光瞥見這一幕,全力一刀逼得石頭連退數步,趁着石頭還沒能反攻過來的機會,倒縱出丈餘,退到了石階之旁。
石頭一眼望見枯茶師太已落入姬瑤光手中,立刻停止了攻擊,長棍挑起一塊大石,疾飛向庭院一角的古松上高懸的銅鐘。
鐘聲悠揚,在沉沉暗夜裏飄向四野。
那是峨眉派與附近各大寺院互通消息的銅鐘。石頭這一敲,只怕幾個寺院都被驚動了,都會派人趕來。
如果讓他們見到這一幕,峨眉派今後臉面何在……
鳳凰心中忍不住暗罵了一聲。峨眉弟子們的臉色都已經變了。
姬瑤光則微笑着向石頭說道:“石頭,你過來吧。”
他的聲音也變了,輕柔溫婉得如花間一泓春水。
鳳凰只一怔便明白過來:“你不是姬瑤光,你是姬瑤花!”
她們每個人都知道,姬瑤花和姬瑤光是雙生子,但是絕對沒有想到,穿上同樣的衣服後,他們姐弟會相像到這個程度;甚至于連聲音都能裝得一模一樣。
這些日子以來,與她們朝夕相處的,究竟是姬瑤光,還是姬瑤花?如果姬瑤花在這兒,那麽姬瑤光呢?沒有人能夠悄無聲息地從峨眉派中将不谙武功的姬瑤光帶走,可是他究竟躲到什麽地方去了?
鳳凰立刻吩咐,搜查姬瑤光。
她要趕在各大寺院趕來之前,從姬瑤花手中将枯茶師太換回來。
姬瑤花含笑不語,像是料定了她們絕對搜不出姬瑤光一般。
枯茶師太的身子在微微顫抖。
她這輩子都沒有被人要挾過……
姬瑤花仿佛猜到了她的心思,在她耳邊輕輕笑道:“師太,你千萬不要輕舉妄動。就算你不為自己想想,也該為峨眉派想想啊,你好像還沒有選定下一任掌門,好像還沒有将歷代掌門口耳相傳的那些心法口訣傳下去吧?”
枯茶師太胸中升騰的怒火,被當頭澆了一大盆冷水。
姬瑤花滿意地笑笑,示意石頭接過自己手中的刀看住枯茶師太,她則退到一旁掠陣。
鳳凰安排停當,這才轉過身來:“姬瑤花,你将錢汝珍怎麽樣了?”
姬瑤花的笑容是這樣溫柔動人:“鳳姐姐,你的錢夫子,我可一個指頭也沒敢動,他還好好兒在普賢寺呆着呢,一會兒就會和普賢寺的和尚一道趕來這裏。老實說,我惹不起普賢寺的和尚,錢夫子和他手下的人,也都不是省油的燈,害得我只好冒險用用空城計。我寫那封信的時候,并沒有想到你和師太居然真的會上這個當,還想了好幾個備用的法子來着,真可惜都沒能派上用場。”
她輕輕地嘆了一聲,聽起來是真的很惋惜這一局這麽快便結束了,以至于她沒有能夠盡情展露身手。
鳳凰緊盯着她,好一會才說道:“我一點也不喜歡你。可是我不得不承認,你的手法的确很高明。虛則實之,實則虛之,深合兵家之道。有了姬瑤光給你張好的聲勢,讓我們覺得,不管怎樣不可思議的事情,到了你們手中,都不能不讓人相信會是真的。”
姬瑤花眼波流轉:“多謝鳳姐姐稱贊。若非遇上鳳姐姐,世上又有幾人懂得欣賞我的手段呢?”
她一口一個“姐姐”,叫得親熱之極。旁人還不覺得,鳳凰卻只覺得肌膚上都要起寒栗了。姬瑤花是不是在有意捉弄她?
【十一、】
普賢寺的十名僧人和錢汝珍一行人最先聞警趕來。
錢汝珍一眼望見鳳凰安然無恙,懸着的一顆心方才放下,急步奔到鳳凰身邊,低聲問道:“怎麽回事?”
鳳凰惱怒地瞪他一眼:“你還問!要不是為了你……”
她臉上一紅,沒有再說下去。
錢汝珍心中已明白個大概,笑着閉上了嘴不再追問。
一見到錢汝珍,石頭的黑臉立刻漲得通紅,若非姬瑤花以眼色示意不許他妄動,他只怕早已經撲過來找錢汝珍算帳。錢汝珍好笑地道:“小兄弟,你還在想念我的金創藥?唔,別生氣了,雖然我不該不告訴你那裏面摻了麻沸散,但是無論如何還是為了你好啊。讓你好好睡上一覺,傷口才會複原得更快。你看,你現在不是又活蹦亂跳了嗎?”
石頭緊繃着臉不理睬他。
姬瑤花卻笑得兩眼彎彎:“石頭,錢夫子說的沒錯呀,你的箭傷是複原得很好,大大出乎我的意料。以後有機會,我一定讓你好好感謝錢夫子。”
錢汝珍背上一涼,趕緊搖手道:“區區小事,不足挂齒,姬大小姐和石兄弟千萬不要放在心上,千萬不要感謝。”
他還是不要成為讓姬瑤花惦記上的人為好。
峨眉弟子嘁嘁喳喳地,已搶着将事情經過說了一遍。方才派出去搜索姬瑤光的弟子,回報說沒有搜到。
也就在這時,遠遠地升起一枝蛇焰火箭,在夜空中如菊花一般綻放開來。
姬瑤花輕籲了一口氣,臉上的笑容也花一般綻放開來:“構們不必再費心去找瑤光了。他已經走得遠遠的了。”
鳳凰脫口而出:“我不信!這一定又是你的空城計!”
姬瑤花嘆息道:“為什麽我說真話的時候,你們反而不相信呢?瑤光的床下,有一條地道通往外面。今天晚飯後,瑤光關上門洗浴的時候,我們就已經交換了身份。”
一名峨眉弟子驚訝地說道:“姬公子住的房間從來沒有地道!”
姬瑤花微笑:“沒有地道,我不會叫人挖一條出來麽?”
鳳凰怔了一瞬,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尋常土工,就算他有本事悄沒聲息地在峨眉派的地底下挖出一條地道,也沒有本事将距離和方位測算得絲毫不差、讓地道的出口恰好是在姬瑤光的床下。你不會是——找了登龍峰做幫手吧?”
巫山十二峰中,登龍峰的土木機關之學,號稱是天下無雙。世人傳言說,只有你想不到的東西,沒有登龍峰做不出來的東西。
姬瑤花笑而不語,已然默認鳳凰的猜測。
鳳凰覺得全身無力。
還有什麽事情,是姬瑤花做不到的?
若非錢汝珍被枯茶師太趕走,有他和他的人真正寸步不離地跟着姬瑤光,姬瑤花說什麽也不會有機會偷天換日。
姬瑤花放出那些流言,為的也就是這個目的吧。
錢汝珍覺得鳳凰從來沒有這樣沮喪過。枯茶師太的臉上,也不甘心地露出悔不當初的神情。
又有兩個寺院的援兵趕來,事态已經越鬧越大。
也許這正合姬瑤花的心意。
錢汝珍打量着姬瑤花:“姬大小姐,你這樣做,究竟想要什麽?”
姬瑤花看他一眼,又看看鳳凰,莞爾一笑:“鳳姐姐面前,我哪敢要什麽啊?”她側着頭看着枯茶師太,曼聲說道:“師太,我可以将瑤光借給峨眉派一段時間,可不能将他借給你們一輩子啊,所以才不得不出此下策,希望師太你高擡貴手,大人不計小人過,不要派人來追追殺殺的,瑤光已經将經書都記在腦中,等他回到巫山,自會譯出來派人送給師太。”
在場衆人一片嘩然。
姬瑤花終于說出了她的真正目的。
這一切安排,為的只不過是峨眉派珍藏數百年的那些典籍。
鳳凰終于明白,為什麽在神女峰上,她那麽容易便抓到了姬瑤光。
姬瑤光根本就是處心積慮地将自己送到她手上來的。
所以神女峰上的石頭不堪一擊;峨眉山上的石頭卻異常勇武。
枯茶師太眼角的青筋在微微跳動:“我絕不會讓峨眉武功心法從我手中流落出去的!”
姬瑤花凝視着枯茶師太。
良久,她嘆息着說道:“師太是想寧為玉碎,不為瓦全了?不過師太可曾想過,沒有瑤光,峨眉派珍藏數百年的那些典籍,不過是一堆廢紙?本來無一物,得與失又從何談起?”
枯茶師太一怔。
姬瑤花繼續說道:“師太精修佛理數十年,難道就不明白,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師太又何必這般執著不肯變通?”
各寺僧人一陣嗡動。
他們自然明白姬瑤花的意思。
姬瑤花這番話,輕描淡寫,卻如雷霆一般擊入枯茶師太的心中。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