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邊是擺着透明圓形魚缸的抽屜櫃,兩條橙色的金魚閃閃發光地在淺綠的水草間游曳。
前方的電視機依舊在放送着新聞,只不過畫面從正襟危坐的主持人變成了‘杜鵑’的素描畫像。
“若有發現相關可疑情況,請及時撥打110報警電話。對提供線索的舉報人及檢舉揭發有功人員,公|安機關将依法予以保護和獎勵。”
一個幽靈般的人影從電視機前一晃而過。
已經是十月中下旬,對方依舊穿着一件汗衫,光着兩條健壯的膀子,約摸有幾百個口袋的工裝褲松松垮垮,腳下是沾滿泥土的馬丁靴。
一身混搭風的高大男人走到抽屜櫃前,欣賞般打量着那兩條色彩豔麗的金魚。
戚闵的視線在對方手上沾着血水的水果刀上定了一會兒。
将滞澀的瞳孔移動到左邊,只見挂着暗紅色帷幔的四柱床後,一雙腳倒在地上。
暗色的液體緩慢流動,越過陽光與陰影的分界線,浸透了帶着花紋的地毯。
被反綁在椅子上的戚闵咽了口唾沫。
電視機上的新聞已經放送完了,開始播放零食廣告。
伴随着歡快的“我要X泡”的兒童歌舞聲,戚闵不錯眼珠地看着男人把手伸進了魚缸。
右手舒張又攥緊,清透的水變得渾濁。
等對方再把手從魚缸裏伸出來,魚缸裏的金魚不見了,只有幾塊碎肉伴随着鱗片上下閃爍浮動。
轉過身,男人走到戚闵面前,微微彎腰。
戚闵頭昏眼花地看着對方握成拳的右手。
“你猜,是單數還是雙數。”
“猜對了,我就不殺你。”
說着用拿着刀的左手摳出了戚闵嘴裏的衣服,過程中他的臉還被刀柄怼了一下。
戚闵:“……”
解除了嘴裏的限制,戚闵沒有大喊大叫。
這是棟獨棟別墅,跟周圍其他住房還隔着花園,就算此時大聲呼救,也很難被鄰居聽到,反而會激怒眼前的殺手,被提前幹掉。
“單、單數……”
戚闵老老實實猜了一個數。
“一——二——三——……”
對方攤開手掌,接着如同小孩子一般,用左手食指點數着黏在右手心裏的鱗片,大聲地報着數,場面一時有些滑稽。
如果不是對方左手還握着帶血的水果刀,那就更好了。
“十一——”
數到十一,對方頓住了,戚闵松了一口氣。
就在這時,對方從指甲縫裏掏出半片鱗片的殘骸。
“十二——”
男人從雜亂的頭發下擡起眼,沖戚闵咧嘴一笑:“你輸了——”
戚闵:“……”
我¥%#@&*!這特麽也能算!?
我不服!你作弊!
深感憋屈和冤枉的戚闵破口大罵,然後就這樣被綁在椅子上當成活靶子連捅了幾十刀,完事直接寄了。
……開玩笑,以上都只是戚闵的想象。
實際上他在對方做出下刀動作的第一時間就閉上了眼睛。
現在的情況,浪費再多的唾沫也救不回來,何必呢?
……死就死吧,就當是提前加入了生命的輪回,希望對方看在他還算識趣的份上,能給他一個痛快,少讓他受點罪。
午後的陽光透過半透明的紗簾照進室內,在戚闵臉上投下朦胧的光暈,長長睫毛被照得纖毫畢見。
男人眯起眼睛瞅了一會兒,用刀刃在他臉頰上拍了兩下,收起手調轉刀頭。
然後撿起地上的衣服,混雜着塵土重新塞回了戚闵嘴裏。
戚闵只覺得臉上一涼,沒過幾秒嘴裏也有味兒了。
戚闵:“……”
塞好衣服,男人又拿出剛剛找到膠帶繞着嘴巴綁了一圈,以防脫落。
接下來幾個小時,戚闵就看着這人進進出出,到處翻箱倒櫃。
卧室櫃子裏翻出的衣服等雜物都被堆到了床上,一些比較值錢的物品,比如手表、戒指之類,統統被收到了男人工裝褲的百寶袋裏。
男人還翻出了一本相冊,翻了幾頁就看到了戚闵和養父楊聖羽的合照,二人肩并肩站在一起,都是面無表情地看着鏡頭。
背景是一個書架,上面還有托馬斯火車一類的小玩具。
講真,照片上兩人面部僵硬的樣子,真的是挺詭異的。
再加上直勾勾盯着鏡頭的視線、陰間的打光,整幅畫面顯得格外不協調和滲人。
男人盯着照片看了幾秒,露出了頗為玩味的表情。
把相冊丢回去,一些雜物重新塞回櫃子裏,衣服收了幾件,大部分懶得收拾,依舊堆在床上。
做完這一切,男人彎下腰,雙手抄着死去多時的揚聖羽的腋下,就這樣倒退着把對方拖了出去。
戚闵看了揚聖羽一眼,對方死不瞑目的眼睛也正看着他。
一陣“碰碰”的動靜過後,對方下到一樓,然後繼續往下。
戚闵隐隐約約聽到對方用鑰匙打開地下室門的聲音。
“咚”地一聲響,然後就是關門鎖門的動靜。
接下來并沒有處理蜿蜒一路的血跡,男人從廚房拿了一大堆零食上來,邊吃邊喝邊看電視。
就這樣到了第二天中午,卧室滿地都是零食殘渣。
第二天夜裏對方給戚闵喂了點糖水。
夜深人靜,外面馬路上無人經過,鄰居也都熟睡了,昏睡中的戚闵被粗魯地搖醒,膠布被撕開一半,嘴裏的布料扯掉。
戚闵沉默地喝着對方喂給他的糖水,沒有徒勞地大喊大叫。
喝完戚闵倒是有點精神了。
對方給他喂完水,原樣把衣服塞回,膠帶貼牢,依舊坐在床上看着電視。
戚闵瞅了眼,發現是一個古裝系列連續劇……看的還挺起勁!
他跟着看了一會兒,很快就睡着了。
戚闵有一種很糟糕的預感。
最多兩天,對方就因為會不耐煩給他維生,直接把他殺掉……就像之前他在臨江省其他地方做的那樣。
入室殺人之後沒有離開犯罪現場,反而開始長住,這人是殺手杜鵑!
戚闵是被膀胱的憋脹感給弄醒的。
他睜開眼睛,環視四周,卧室依舊跟昨天晚上一樣,拉着厚厚的遮光簾,地上的血跡倒是不見了,估計是昨晚戚闵睡着之後清理的。
電視機關着,杜鵑不見人影,不知道去哪了。
戚闵忍不住想抖腿,但剛一動就被渾身的繩子給限制住了,無法挪動分毫。
這是他被綁在椅子上的第三天,頭部受傷加上被捆綁的姿勢,讓戚闵覺得很難受,才剛醒他就一腦袋的漿糊,連視線都有點模糊。
憋尿的感覺的倒在其次,戚闵覺得再這樣下去,不用對方動手,自己就要一睡不起了。
就在他迷迷糊糊又要睡過去的時候,突然聽到了一陣輕悄的腳步聲。
戚闵現在的位置有了變動。
因為昨晚看古裝偶像劇看得笑出聲,杜鵑把他的椅子轉了個個兒,同時告誡他閉嘴——戚闵對此的評價是禽獸如斯。
總之,現在他是面朝房門,而卧室的門開着,外面就是走廊。
過道上靠近樓梯口有個衛生間,衛生間門半開半閉,裏面很安靜,走廊盡頭則是戚闵的房間。
一個人影在樓梯口停留了一會兒,慢慢地向這邊靠近。
戚闵皺着眉,覺得有點不對勁。
下一秒,一個穿得破破爛爛的小女孩出現在走廊上,對方手裏抱着一個毯子,裏面滿滿當當地包着什麽東西。
看見戚闵,小姑娘吓了一跳,接着轉身就跑。
被堵着嘴沒法呼救的戚闵:“……”
就在戚闵以為她已經跑遠了的時候,一個小腦袋從樓梯口探了出來,她盯着戚闵道:“你是在玩什麽游戲嗎?”
戚闵:“……”玩你爹的游戲!
捏媽媽的,現在的小孩子怎麽這麽早熟……
不對,跑題了!重點不是這個啊!
戚闵此刻心裏那個急啊!生怕中途杜鵑回來!然而嘴巴被堵着,什麽也說不出來,只能用眼神一個勁示意。
也許是看懂了戚闵的眼神,也可能戚闵眼睛抽搐的樣子,太過吓人,小女孩終于回過味兒來,察覺到眼前的場景不對勁。
把毯子往地上一放,她跑過來幫他把繩子解開。
戚闵:“……”
我說你要放東西,也放得遠一點,直接放在樓梯口,是生怕從樓下上來的人看不見嗎?!
戚闵看了那毯子一眼,只見裏面包着各種零食飲料水果,前兩天他嗑剩的半包瓜子也在裏面。
戚闵:“……”
算了算了,這種情況下,就算沒這玩意兒堵在樓梯口,只要杜鵑回來,也能發現不對。
不過說起來,這房子是風水有問題嗎?三天兩頭遭賊!
粗壯的麻繩系得很緊,小女孩手腳又不是很利索,解了半天才解開雙手部分。
戚闵活動了下膀子,把嘴上綁的衣服解開,布料摳出來,沒等氣喘勻,就争分奪秒地開始解腳上的繩子。
中途想起什麽,頻頻望向樓梯口的目光轉到了走廊盡頭的房間。
正注意着對面,戚闵突然聽到耳邊傳來“吱呀”一聲。
轉頭看去,只見杜鵑頂着一腦門的襯衣襪子,坐了起來。
四目相對。
杜鵑:“……”
戚闵:“……”
厚禮謝!
因為之前翻出來的衣服都堆在床上,床上相當亂,加上杜鵑本人也是精瘦的。
瘦子躺被窩,被窩是扁的,戚闵醒來到現在,壓根都沒發現床上躺了個人!
看到眼前的情景,杜鵑的眼神從迷茫變得清明。
眼睜睜看着對方從枕頭下抽出刀子走下地,在對面腳落地的一瞬間,戚闵的目光頓時被另一個焦點吸引了。
這龜孫——
甚至睡覺都穿着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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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靜水(穿着滿是泥巴的鞋子伸到被子裏):舒坦!
戚闵(抽出菜刀):……給爺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