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沒有力氣,他保準啐這人一臉!
睜開眼,熟悉的地點,熟悉的人,唯一不同的是對方手上還抓着一塊噴香的奶油面包。
杜鵑抓着戚闵的肩膀,皺着眉看着他:“我還以為你死——”
話還沒說完,眼前閃過一道殘影,下一秒手上一空。再擡起頭,就見對面的戚闵嘴上叼着一個熟悉的奶油面包。
杜鵑:“……”
戚闵活力十足地用嘴撕咬着包裝袋。
因為上半身被綁着,手部活動受限,沒辦法用手扯開袋子。時不時還跟動物世界裏的鱷魚一樣來個死亡回旋,把個塑料包裝甩來甩去,試圖把袋子甩裂,讓裏面的奶油面包掉出來。
那勁頭,簡直要把塑料袋都一起吃進去了似的。
尤其對面還一邊撕咬一邊盯着他這邊,可能是怕他搶食吧……但那目光,怎麽看怎麽讓人心裏一陣發慌呢……
杜鵑深深反省起了自己之前為了防止人質逃跑,不給他們吃飽飯的行為。
看看,現在都喪屍化了!
眼看戚闵死亡回旋的力氣越來越小,包裝袋還沒撕開,人倒是又要撅過去了。
杜鵑果斷搶過對方嘴上的面包,用手撕開之後,放到了對方嘴邊。
戚闵也沒多說什麽,實在是餓壞了,直接就着對方的手吃了起來。
吃完之後,杜鵑又從門外拿進來一瓶牛奶,倒進戚闵面前的水杯裏讓他喝了。
吃了五天以來最好的一頓,戚闵算是緩過勁了,懶洋洋地躺在地板上,眼珠一轉,瞥見一旁的杜鵑正在若有所思地打量着他。
得到能量的滋養,之前有些遲鈍的大腦也開始運轉了起來,戚闵後知後覺地意識到,氣氛不太妙。
突然讓他吃得這麽好,是挺反常的。
該不會是斷頭飯吧……
他不由得警惕了起來。
杜鵑看了一會兒,在他面前蹲了下來。不過沒有蹲實,腳尖踮着,那樣子如同一只蓄勢待發的獵豹。
戚闵也慢慢地坐了起來,謹慎地和對方拉開距離。
二人對視了一會兒,杜鵑開口:“……果然,你并不怕我。”
戚闵:“……”開玩笑!
不是吹牛,老子從出生到現在,還不知道“怕”是怎麽寫的!
心裏正思索着該怎麽回答,是吹捧對方好呢,還是吹捧對方好呢,就聽對面仿佛猜中了他的心思一般:“嘴上雖然叫我大哥,但實際上心裏把我罵得狗血淋頭了吧。”
戚闵:“……”
他又沒有得斯德哥爾摩綜合征,難不成真把你當大哥了?你個土匪,殺人犯!
心裏這麽想,嘴上卻謙虛道:“沒有沒有,雖然新聞把大哥你報道得很兇殘,但是我能活到現在,就說明了,啊、那新聞都是假的……”
一定要穩住啊!
“大哥只是想要找個落腳地,住個幾天……身為主人,好好招待,那是應該的!”
說這話的時候,戚闵目光坦蕩清亮,充滿了真誠。
要不是他本身灰頭土臉地被丢在儲藏室的地上,身上綁着繩子,一旁的盆子裏還有這兩天的排洩物,完全是一幅失去自由的受害者模樣。
光看語氣和眼神,杜鵑都要以為是真的了。
但是加上這幅場景,這畫面就顯得很滑稽,偏偏戚闵本人就像感受不到一樣,更別提之前對方還那麽激烈地反抗過他
兩次。
現在表現得跟失憶了一樣。
該不會是指望他不提,自己就能把這茬給忘了吧……
杜鵑:“……”感覺智商受到侮辱。
不得不說,這家夥在趨利避害上,有着野獸般的直覺,而這對于他這個綁匪而言,其實是很不利的……但也很有意思。
他忍不住笑了一下。
眼神興味兒地看着對面,杜鵑提出了一個死亡問題:“這麽說,你一點都不介意我殺了你的養父?”
戚闵:“……”
……那他該說什麽?說殺了你為父報仇,同歸于盡?
就現在?
手無寸鐵,被五花大綁的現在?!
然後雙手自由的敵人有武器,殺人經驗充足,一身怪力!
就算體力相對充沛,身手自由的前兩天……戚闵都打不過!更別提□□|耗着的現在了。
就算自己被打死,也不見得擦破對面一點皮,到這地步了還要跟對方說什麽,“我恨你,我要殺了你”之類的狠話——腦子沒事兒吧?!
他既不是腦殘,也還沒活膩,犯得着在這種敵強我弱的時候跟對面對着幹嗎?
雖然戚闵沒吭聲,但杜鵑也從他的表情裏看出來了,他忍不住大笑了起來:“哈哈!有意思!”
“要是把你當普通人一樣宰了,那也挺無聊的……或許以後咱倆還能弄個搭檔什麽的。”
戚闵:“……”搭檔什麽?
搭檔打家劫舍啊?!那日子可真是刑啊!太有判頭了!
放着好好的良民不當,從此浪跡天涯,躲躲藏藏……他又不是傻缺!
還搭檔?活着就是膈應人!還不如直接死了比較痛快!
……不過這話題轉移得很突然啊!這人該不會還搞傳銷吧?
戚闵頓時警惕地看着他。
想了想,還是決定消除下對方的戒心:“我跟我養父關系其實挺一般的,他也不是出于愛心收養了我……他以前是個心理醫生,而我有心理問題,比起父子,我們更多是病人和醫生的關系。”
戚闵回想起自己和養父楊聖羽的過往。
戚闵十二歲的時候卷入一起刑事案件,父母在案件中死亡,戚闵成了孤兒。
作為兇案現場的目擊者,還是個兒童,胡同市法院特聘的心理醫生對他進行了心理輔導。
那個心理醫生就是楊聖羽,戚闵還記得對方給他催眠失敗時候驚奇的表情。
後面楊聖羽就申請領養了他,并在此後進行了多次的心理治療和催眠。
不知道是不是那些心理治療起了作用,反正十二歲以及之前的事情,戚闵都不記得了,唯一記得清晰的,就是幾次心理治療。
對方看待他的眼神,就像是一個物件,一個稀奇的實驗對象。
距離楊聖羽收養他,也過了十一年了,但是二人相處的記憶寥寥無幾,揚聖羽總是在研究所忙碌着,很少回家,因此戚闵對他的感情是比較複雜的。
幾天前目睹楊聖羽被殺,沒有更多悲痛的感覺,但也不是無動于衷。楊聖羽對他畢竟有養育之恩,就連他這麽大了還宅在家裏,也沒有多說什麽。
無論是為了生存,還是為了給楊聖羽報仇,如果有機會可以幹倒眼前這個兇手,那麽他毫無疑問會去做。
杜鵑看着戚闵,戚闵看着杜鵑。
過了一會兒,二人相視虛僞一笑。
心照不宣——這梁子算是結下了!
低下頭用紙巾擦了擦沾了面包屑和牛奶的雙手,他慢條斯理道:“心理疾病?”
“我看你堅強得很……哎呀——要是隔壁那大姐有你一半的心理素質就好了~”
假惺惺的口氣,聽得戚闵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同時産生了一種不詳的預感。
戚闵問道:“她怎麽了?”
杜鵑擦完手,把紙巾往地上一扔,重新擡起頭,他笑道:“她瘋了!”
“哈哈!別這麽看着我!我可沒對她做什麽……只不過問了她幾個關于她自己和你養父的問題……沒想到,她也太脆弱了。”
“可能是年紀大了,之前一直養尊處優的,挨了幾次餓,精神頭就不行了……不過才關了兩天,還是和別人關在一起的,怎麽就瘋了呢?”
“那個古怪的小女孩,都比她能扛。”
戚闵:“……”
說完這些話,又等了一會兒,見戚闵沒有要開口的意思,杜鵑沉默了一陣兒,就把戚闵的嘴堵上了。
拿出新買的膠帶貼好,杜鵑重新把儲藏室的門反鎖了。
戚闵靜靜地躺在牆角,除了驚訝之外,還感到一絲費解。
說實話,雖然之前對這位鄰居阿姨沒有什麽記憶,但前兩天在門口遇到,對方的表現還是給他留下了深刻印象。
直覺敏銳,臨危不亂。
如果不是遇到杜鵑這樣二話不說拔刀的狠人,當時說不定就脫身了!
這樣的人,只是因為被關了兩天就突然發瘋,戚闵是不信的,他更傾向于是杜鵑對她做了什麽。
但是看杜鵑當時的表現……似乎他自己也很疑惑,當時一半是威懾,一半是在向他套話。
戚闵翻了個身,陷入思考。
杜鵑說在姜姝敏精神出問題之前,問過她幾個關于她自己和楊聖羽的問題,戚闵猜測,姜姝敏會不會是故意裝瘋,來逃避杜鵑的問話。
他養父楊聖羽研究所休假的事情,自己是知道的,可能姜姝敏之前也是知道這個消息的。
鄰居送糖醋排骨,與其說是送吃的上門,不如說是聯系下鄰裏感情,聊聊天,但是對方跟戚闵這個年齡差了一輩的死宅沒有什麽好聊的。
所以此時來送排骨,更大的可能是對方知道楊聖羽休假在家。
在談話過程中姜姝敏意識到歹徒并不知道楊聖羽還要上班,于是為了不洩露信息影響他們獲救,故意假裝精神失常。
“不對。”
戚闵又翻了個身。
不想洩露信息,完全可以編點謊話忽悠過去,畢竟她和杜鵑這個外來者的信息并不對等,就算說謊,對方也很難發現。
而且裝瘋也是個技術活,難度可比撒謊要大多了。
杜鵑也不是好忽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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