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是打着朋友聚餐的名義,幾人商量了下還是先去更衣室換了常服,而後驅車前往許為溪家。
家裏平日都是許芳心和許為溪兩個人居住,雖然寬敞,但因為母子兩個都是懶得費心的人,便不像尋常富人一樣會請保姆管家,只是請了固定的家政阿姨們進行一周一次定期打掃,而兩人平時大多數的時間都在外面,家裏備着的食材也少。
臨時敲定要請幾人吃飯,回去再準備是來不及了,許為溪索性聯系了自個兒店裏的經理,讓人帶着幾位廚師以及店裏的食材先去自己家裏準備菜品,又聯系了有鑰匙的家政阿姨多跑一趟給幾人開門。
确認幾人到達後,許為溪方才放下心往窗外看去。傍晚的市區街道人流頗多,下班了的人夾着包在等候公交,老人小孩在街上悠閑地散着步,餐館酒店的招牌霓虹燈早早就已經亮起了,燈光閃爍飛快掠過玻璃窗。
一個人專注地開着車,另一個則撐着下颔吹着風。
有那麽一瞬間,許為溪覺得就這樣和梁亭松将車停在街邊,什麽也不做就聽聽歌看看燈光行人,直到太陽升起也不錯。
人的睡顏會真實地反應身體精神狀态,下午他醒了的時候,趁梁亭松還在睡着,認真打量過人的面容。輕皺着眉,嘴唇抿成一條線,嘴角向下壓着,也是沒怎麽好好休息的模樣。
許為溪借着光影方向,往梁亭松那邊看了一眼。
“暈車?”梁亭松察覺到人的目光,伸手從置物架裏拿出一包話梅遞給人。
現在話梅一類緩解暈車類的零嘴已經是梁亭松車子裏的必備物品了。
聽着人的詢問,許為溪也省了找借口,接過人遞過來的話梅十分自然地移開了目光。
而此時後排還有一個人大氣都不敢喘一聲。
路季商雙眼緊盯着手機,恨不得把自己整個塞裏面,明明梧禹他們那輛車還可以坐一個人的!憑什麽要讓他坐這邊!這是人幹的事嗎?
他昨晚才熬夜加班,早上沒睡一會兒就被拽起來整理資料,這會兒還要受這種精神折磨嘛?!
他想念他分析室裏的“老婆”們了,從來沒有一刻比此時更想回去工作。
路季商還在心底腹诽着,車子已經開到了許為溪家附近。
這塊兒是經開區和慶江區交界的別墅區,主要是以合院別墅為主,這類別墅型前幾年在慶州區還是比較流行的,因着上面開始逐漸禁止在城市中建造別墅,近幾年的房子都偏向小洋房設計,能夠住在這塊的,基本都是在慶州呆了幾十年的或者一些資産深厚的人。
相較于一般別墅追求豪華貴氣或者營造莊園氛圍,許為溪家的從外面看起來更偏簡約一些,屋子多處采用長落地窗裝飾,配合燈光,從屋外看頗有科技感。
沿着行車道,梧禹的車跟在梁亭松的車後面停在了屋旁的車庫裏。
許為溪作為主人自然是先一步下車去開門,這邊入戶大門剛推開,一團毛絨絨的球就往他懷裏一蹿。
“肉松,怎麽跑到院子裏來了?”許為溪把貓在自個兒懷裏調了個位兒,發現人身上沾了不少院子裏的葉子,遂邊伸手給肉松拍掉邊等幾人進來。
幾人平日裏也會接觸一些有錢人家,來之前也在車裏讨論過許為溪家會是什麽樣子,真來了之後,只能感慨,滿屋子都散發着鈔票的油墨香。
梁亭松看到人懷裏的大橘貓,擺着一副懶洋洋的模樣,方才想起來這是他和許為溪去長明區的時候帶回來的,只是沒想到這貓如今都快胖成一個球了,可見平日裏許為溪對這貓是有多縱容。
許為溪領着幾人進入室內,家政阿姨考慮到許為溪應該是要請客人來,平日裏母子兩對她也頗多照顧,索性就留下來幫忙。一樓主要是客廳和餐廳。許為溪讓幾人不用見外,随意一些就好,然後薅着貓去廚房查看菜品準備的情況。
林鐘看着連接兩廳之間的過道處的電梯和長樓梯,咽了咽口水,“這也太誇張了吧。”
于沅伸手攬着他肩膀,語重心長地回道:“不誇張,小林同志,咱們這裏你最小,努力再奮鬥個幾十年,你也可以。”
“拉倒吧,我從山頂洞人開始奮鬥我也住不上。”林鐘拍開她的手,尤為郁悶。
雖然許為溪讓他們随意,但這畢竟是別人家他們一時半會兒倒真不知道該怎麽随意。好在許為溪不一會兒就出來了,領着他們幾人上了二樓。
“今天白日裏陽光好,晚上有些微風倒也涼爽,二樓有戶外陽臺,平日裏就是用來賞景乘涼的,現在用來聚餐倒也合适。”許為溪走在前頭,樓梯正對着一整塊玻璃窗,左側的門緊閉着,是卧室。右側則是書房,戶外陽臺與書房相接,許為溪伸手摁動開光将陽臺上的地燈和檐邊的照明燈打開,整個陽臺的燈光明暗剛好,“布置有些随意。”
幾人看着放在陽臺上的一看就不菲的皮質沙發和玻璃長桌陷入了沉默,行吧,人覺得是随意,那就随意。來都來了,拘束那些幹什麽。出事了梁亭松扛着。
于沅當即拽着梧禹去薅一路跟上來的肉松,掰扯起這貓還能吃多胖。
許為溪看了眼時間,這會兒都八點多了,随即回屋子裏準備讓經理把菜送上來,卻發現梁亭松一直站在書架前,沒有跟幾人一起去陽臺。
許為溪看書的口味可以說是跨度非常廣,書架裏的書擺放也幾乎是順着來的,左側基本上都是一些中外名著,嚴肅文學,中間是一些民俗小說,社會論調,右側放的是一些網文實體書。
看着人站的位置,許為溪已經開始在心裏編措辭了。
梁亭松倒是沒想那麽多,只是覺得右邊這些書他基本都沒有接觸過,想着可能是許為溪搜集來的一些文學著作,畢竟人平日裏沒事就愛捧着手機看書,涉獵廣也是正常的。
反正一時半會兒的也不到吃飯的時間,梁亭松便想着拿一本品讀一下,只是手剛摸到其中一本書的書脊,身後便傳來人的輕咳聲。梁亭松偏過身發現許為溪站在桌邊看着自己,他有些不解其意。
“這個書有什麽問題嗎?”
“沒有沒有,但這本書可能不是梁警官你喜歡的類型,這個講的是武器制造專家為國奉獻,醫生救死扶傷的故事。”許為溪脫口回答道,“但是講述人文情懷的要更多一些。”
梁亭松聽着覺得這應該是一本包含家國情懷類的書,點了點頭,但确實不是他平日裏會看的那一類,手指便移到了另一本上:“那這個呢?”
“啊這個,這個講的是末日之下,人類與地球生物共同對抗威脅的故事。”許為溪面不紅心不跳。
梁亭松看着書脊上的字,好像确實是那麽回事,他突然就覺得聽許為溪簡單介紹書裏的內容也不錯。
剛想繼續問,許為溪已經走上前,拉着他往左邊的書架看過去了,“梁警官,我覺得這些書更符合你的氣質。”随後從書桌裏面翻出一把鑰匙,走到右邊的書架上,咔嚓一下櫃門鎖上了。
梁亭松看着人一氣呵成的動作:“……”
他覺得剛剛那些介紹很有可能是許為溪信口胡謅來的,可能性占百分之百,但是許為溪笑得跟什麽都沒幹一樣,他也不會管的那麽寬,畢竟人愛看什麽都是個人的愛好。
許為溪電話通知了下經理上菜,讓人順便沏壺茶,再捎瓶酒上來。
梧禹和梁亭松因為要開車,便以茶代酒,路季商和姚枝年喝不來酒,也選擇了茶,讓許為溪一個人喝酒又多少不地道,于沅和林鐘一人倒了半杯陪着人一起喝。
一開始還有些拘束,喝到一半滿桌便天南海北地聊了起來。于沅伸手攬着梧禹和林鐘的肩膀,一副喝大了的模樣,給人說着自己以前在派出所那會兒的英勇事跡,愣是追着嫌疑人跑了三條街。
被這一股子懷舊帶動着,姚枝年也難得話多起來,給幾人講以前在地方辦案時遇到的一些有趣的人和事。
許為溪自己也不搭話,就端着酒杯聽他們聊,不是的抿一口,不知不覺都喝了整整三杯,臉頰上也泛起了紅暈。
準備再倒一杯的時候,梁亭松伸手将人手裏的酒瓶拿走了,放到一邊的桌上,給人倒了一些茶。
“沒醉。”許為溪撐着半邊腦袋看着他,眼尾都喝紅了,還嘴硬。梁亭松将倒了茶的杯子擺到人面前:“大晚上別喝那麽多酒,傷身。”
許為溪沒有動,依舊保持着撐腦袋的姿勢看他,半晌眼眸微彎往人的身邊湊近了一些,“……梁亭松,你是在關心我嗎?”
其餘幾人聊的正開心,沒有注意到他兩。梁亭松将茶杯拿在手裏遞到許為溪面前,“是,所以喝點茶解解酒。”
燈光零碎着印入許為溪的眸子裏,他輕笑了一聲,手攀上梁亭松的手,将杯子往自己的面前擡了擡,眼睛直盯着梁亭松,茶水湧入口中,将醉意加重的更深了。
許為溪喝了幾口後,就推開人的手,杯口小,喝的時候上方正好挨到許為溪的鼻子,鼻尖上沾了一小團的水漬。
梁亭松抽了張紙巾給人揩去,目光觸及人的唇上,被茶水滋潤的透亮,梁亭松喉頭動了動,移開了目光。
饒是醉着,許為溪也敏感地捕捉到梁亭松的動作,酒精上腦的結果就是,那點子不快被無限放大,許為溪撇了撇嘴,撐着桌面站起身,“你們繼續,我喝的有點多,去醒醒酒。”
話畢,便搖搖晃晃地往屋子裏走。梁亭松有些不放心,也跟着站起身,在後面護着,防止人摔着。
許為溪停下腳步看了他一眼,将他推開一點距離,邁過門檻,走到書桌邊,只是還沒有坐到椅子上就有往地上摔的架勢。
梁亭松立刻快步走過去,雙手扶住人的肩膀,将人穩住。
許為溪往後退去,直到背靠上敞開着的書架才停下。屋外吵鬧,但這裏安靜,這裏只有他和梁亭松。
他看着自己面前的那張臉,腦子中一片空白,心底卻有什麽東西在聲嘶力竭地吼叫。許為溪伸手扯住梁亭松的領口,将人朝自己拉近。而後者不得不用手臂撐着書架隔板,才能使自己不至于貼到人身上。
許為溪失神地看着梁亭松這副似是拒絕的模樣,心下是掩不住的失望,但本能則驅使着他開口,問出那日真正想問但沒能問出口的問題,“梁亭松,你喜歡我嗎?”
梁亭松看着許為溪萬分委屈的表情,話堵在喉頭,今晚醉的又何止是許為溪呢,他大概也不怎麽清醒了,幾秒後梁亭松緩聲道,“喜歡。”
“那你為什麽……”許為溪的手依然拽着人的領口,目光對上人的雙眼,“為什麽……”
許為溪的話卡在了一半,身體不受控地往下墜去,撞擊使得書架高處的一些書掉落到地上,連同裏面夾着的東西一并散落。
梁亭松側身護着許為溪的頭,确定沒有書往下落後,方才松了口氣,目光往地上随意一掃。
一張泛黃的照片吸引住他的目光。
梁亭松的心下一緊,伸手将照片撿起來。這是一張合照,坐在中間的是一對看起來年齡頗大的夫婦,幾個人分散站在兩邊,都是笑盈盈的看着鏡頭,而右邊站着的一對,赫然就是梁亭松的父母——梁入雲夫婦!
——————–
喝酒誤事啊,喝酒誤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