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十八,宜出行,宜見友。
郁斐挑出自己最喜歡的檀木佛珠戴在手腕上,對着鏡子将頭發在三七分和中分之間猶豫了許久,最後發現怎麽看怎麽像日本翻譯官,還是洗了個頭蓬松自然就好。
如果有人問人生第一次見網友是怎樣一種感受?
郁斐必定謝邀,人在車庫,剛下電梯,第一次見網友他原本以為會緊張到睡不着,但沒想到腦袋一沾枕頭就睡到不省人事,連個夢都沒做。
事實證明他對鐵柱已經熟悉,失去了小鹿亂撞的新鮮感,更何況是見網友又不是網戀女友,他确實沒有什麽好緊張的。
自信坦然的郁大師坐上了汽車,手裏還提着給鐵柱特意準備的禮物,讓廟裏師父給加急寄過來的開光佛牌,一個詞,體面。
開着車吹着風,郁斐瞥了眼後視鏡的自己,自覺臉經過黃瓜敷過以後有點白的不均勻,下次得找個大點的瓜來敷,不知道冬瓜片可不可以。
開車到了拾荒制作在的寫字樓,郁斐将車停好之後,提着東西進了電梯。
就在電梯即将合上的時候,一聲等一等突然響起,像極了電視劇了故事開始的地方。郁斐精神一震,原本微微彎腰的身體立刻直了起來,按下了電梯的開門鍵。
他眼睛盯着前方緩緩開啓的電梯門,心跳因為緊張激動期待而變快。
是你嗎?鐵柱,會是你嗎?
電梯門緩緩打開,一點黃色漸漸蔓延,郁斐心提到了嗓子眼,心想鐵柱今天怎麽穿得這麽亮?
然而就在電梯門完全打開之後,背着外賣箱的外賣小哥氣喘籲籲走進電梯按下樓層,還沖郁斐微微笑了笑:“謝謝了。”
郁斐盯着他半晌,然後點了點頭:“不客氣。”
果然,命運的相遇從來都不會這麽簡單潦草,他郁斐有足夠的耐心,可以等待。
電梯緩緩上升,有人進來有人離開,但裏面郁斐始終沒有等到他想見的那個人,難道是已經到了?
郁斐出了電梯,推開制作組的門,在前臺的帶領下走向關着門的會議室,腦海裏設計着自己進門時應該有什麽樣的表情才夠拽,先邁那一條腿才夠酷。
然而當他推開門之後,面對的确是空無一人的會議室。
郁斐:……
他一臉疑惑看向前臺,伸手指了指面前的會議室:“怎麽一個人都沒有?”
“舒哥安排的觀影時間是一個小時以後開始,您好像來早了一點。”前臺小姐姐不好意思笑了笑,“麻煩您先在這裏休息一會,待會舒哥那邊的工作會開完就會過來的。”
郁斐點點頭,目送前臺離開之後才一拍大腿,罵了一句草。
今天早上自然醒了之後忙着梳洗打扮開車出門,根本就忘記看時間,娘的還好只是早來了一個小時,要是早來兩個小時,還不知道會被人怎麽笑。
可惡啊,不得不承認,他王老八還是因為這次普普通通的見面緊張了!
見面的時間推遲到了一個小時以後,郁斐整個人都放松了下來,坐在沙發上開始看光腦上的新聞消息。
和歐璜的聊天還停留在昨天互道晚安的地方,今天也沒有新消息,應該是在準備首映會的東西。郁斐的手在輸入消息的地方頓了頓,還是叉掉了對話框開始看論壇上有沒有新八卦和活動消息。
王老八和鐵柱好幾天沒上線,有的人好奇他們去了哪裏,但是更多的人都在讨論3v3的比賽結果和對明天15人團戰的比賽結果預測。
第一武道會3v3的冠軍最後被紅旗哥收入囊中,原本只屬于奧運冠軍的頭版圖片被分掉一半,加上了紅旗三兄弟的大鵬展翅造型。
但他們贏了比賽,論壇裏确是春曉樓在為自己挽尊。有人開貼列了一二三,分析兩邊人員的各項戰鬥能力,最後得出總結,中華心是運氣好贏了。
一貼下去直接炸魚,掀起巨浪滔天。
兩邊幫衆支持者開始互撕,開貼隔空對罵,反正今天你和我之間,總有一個家人不能安全地活到明天。
就連原本在看熱鬧看得開心的砍王也被拉下水,慘遭拉踩,戰鬥力一會強過紅旗哥,一會強過樓星辰,一會誰都不如。
幫主失火,殃及幫會,連帶着整個龍行天下都被打成小混混聚集地,沒有春曉樓高大上,也沒有中華心正氣淩然,15人團戰一看就是炮灰角色。
如此言論氣得砍王便秘了兩天,最後一拍桌決定全員拉練,3v3站着如喽啰,發誓團戰那天要讓所有人都看到我。
然而就在這樣的腥風血雨之中,還有桃色在醞釀。
因為兩位好兄弟都要忙,孤零零一人的不想加班果斷去抱奧運冠軍的大腿,大佬砍怪躺平,兩個人的足跡遍布拾荒的每一個角落。
郁斐點開一個剛剛更新的圖樓,發現裏面的妹妹都在死與活之間仰卧起坐。
-軍子哥的自由就是加班去哪裏他就在哪裏嗎?我服了,男人,口是心非的東西。
-兩個人整天成雙入對,然後軍子哥還要說一個人的自由最好,那麽請問,究竟誰不是人呢?
-當然是軍子哥啦。狗頭.jpg
-累了,八神和柱子哥都不上線,是不是就是給小情侶留談戀愛的空間。
-有一說一,有朋友就貼着朋友,故意不跟男朋友玩,誰是妹妹8用我多說了吧。
……
郁斐把論壇看了一圈,整個人都放松了下來,然而這一放松就出了大事,早上出門沒有排毒,有些地方開始活絡,腹部立刻傳來熟悉的絞痛感。提醒郁斐馬上去做人生大“事”。
只是猶豫了一分鐘,在忍耐的邊緣線試探了一下,肚子裏的疼痛突然變得尖銳,緊急度直接拉滿。
已經不能再等!郁斐立刻起身走向門口,強忍屎意走到前臺問廁所在哪裏,并且在別人的注視之下,夾着屁股走出了公裏競走的步伐。
拉開廁所,似乎沒人,郁斐來不及想太多,抽了幾張紙走進了最近的隔間。脫褲坐下,一瀉千裏,幸好廁所裏沒有別的人,要不然這廁所裏的回聲嘹亮,自己聽了都臉紅。
發洩完畢郁斐靠在馬桶上,思緒随着沖水的聲音慢慢飄遠,進入了自己的賢者時間。
離開會還有20分鐘,他已經恢複了體面。郁斐舒服地嘆了口氣,準備起身離開的時候,隔間的牆突然被敲響了。
聲音在空蕩蕩的廁所裏回蕩,郁斐聽在耳裏無異于午夜兇鈴,女鬼索命,剛剛塑造起來的體面,分分鐘崩塌成了粉末。
你媽的,為什麽這裏有人?!
郁斐坐在馬桶上一動不敢動,腦海裏閃過他剛剛進入廁所之後的所作所為,這一瞬間他開始後悔,為什麽剛剛馬桶沖水沖走的不是自己?
幸而隔間的門只被敲響了兩下就沒了動靜,郁斐甚至開始大膽假設可能隔壁坐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鬼。
廟裏的老師父常說,人比鬼可怕,這個道理郁斐懂得太晚了。
不要出聲不要再敲保持沉默,郁斐在心裏祈禱着,伸手扶門緩慢站起身。
輕輕地他走了,正如他輕輕地來,揮一揮廁紙,作別廁所的雲彩。
然而就在他轉動門口把手的一瞬間,隔壁沉默的鬼魂活了過來,他敲了敲隔間的牆,發出低沉的聲音——
“兄弟,有紙嗎?”
尴尬的氣氛再一次席卷了這個小小的廁所,但是壓力來到了隔壁的老哥這邊。郁斐心裏先是一松,然後狂笑。
天哪,居然有人上廁所不帶紙!比自己還尴尬!
“在嗎?兄弟?”沒有聽見郁斐的回應,隔壁的老哥有點急了,生怕失去這根救急的稻草,“我紙掉了,這個馬桶又沒沖水的功能。兄弟你還在嗎?Hello?”
郁斐沒有說話,行動永遠比話語實在,他握着一包紙從隔間下面的縫隙伸了過去,輕輕晃了晃。
握着的紙被抽走不算,自己的手被這老哥握着晃了晃,感激的心情切切實實傳遞到了郁斐的心裏。
“兄弟,你是個好人!一定會有好報的!”
郁斐矜持地應了一聲,好報不好報的不說,他只希望這輩子不要再出現像這樣尴尬的事情就阿彌陀佛了。
聽見隔壁的老哥開始動作,郁斐立刻起身開門去洗手。剛剛沖了兩秒鐘,隔間裏沖水的聲音再次響起,他似乎已經聽見了開門的聲音。
老哥動作好快!擦幹淨了嗎?
緊急關頭郁斐立刻關龍頭轉身低頭就走,但視線裏突然晃過了一張熟悉的臉。
等等!
郁斐驟然擡頭,那張今天自己期待了許久都沒有看見的臉,居然在這個自己最不想的相見的地方相見了!真他娘的人生何處不相逢啊!
歐璜和郁斐兩個人站在廁所裏,一個在裏頭,一個在門口,相望相聞不相知,就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歐璜也沒想到這個送紙的拉肚子老哥居然還沒走,難道是想看看這個忘記帶紙的憨批是長什麽樣子嗎?靠!
腳趾無意識抓地,但人還要保持體面。
歐璜理了理衣服,鎮定走到洗手臺前洗手,擦身而過的時候郁斐終于回神,邁步往外走,離開廁所的時候,背後的水聲停了,但是腳步也跟了上來。
歐璜朝着拾荒制作組的地方走,沒想到這個前面這個人居然和自己一個方向。
不會吧?他不會是拾荒的人吧?還是說是投資人?
亂了亂了,這一瞬間心慌了亂了,馬上就要社死了!
歐璜精神游離,跟在郁斐的後面深一腳淺一腳進了拾荒組,看着拾荒的老大舒襄迎了上來,表情谄媚熱情,顯然就不是沖着自己來的。
天哪,前面這個老哥好像還是一個很有分量的投資商!
“郁總,歐老師。”舒襄迎上來,就算郁斐冷着臉,也沒有消融他的笑容燦爛,“看上去你們兩個人已經認識了?”
歐璜和郁斐同時搖頭,都在心裏祈求舒襄做個人吧,千萬不要在這個時候做介紹!
然而舒襄顯然沒有和他們在同一個頻道,一聽還沒有認識,立刻熱情當媒婆,自發開始介紹。
他沖着歐璜一擡手,對着郁斐說:“這位是歐璜歐老師,缪斯工作室的創始人,也是這一次預告片的總策劃。”
歐璜尴尬伸手打了個招呼,表面說嗨其實想say goodbye。
舒襄再次擡手,沖着歐璜微笑:“這位是郁斐郁總,我們最大的投資人。”
郁斐內心已經唱了求佛一千遍,但佛沒有聽到他的聲音,他只能頑強撐起笑容,沖着對面已經傻掉的歐璜打招呼:“你好啊,歐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