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暮不記得自己昨晚是怎麽入睡的,她只記得昨晚文曉對她說過那句話後,覆在自己唇上那個冰冷至極的親吻。
蜻蜓點水般的輕巧,卻透露着滲骨的寒意和決絕。那雙幽深漆黑的眸子像是一個無底的深潭,也像是一汪死水,讓人看着便心生怯意。
然後,林暮不知怎的就睡了過去,當他再一次醒來時,看到的便是文曉已然收拾完備的模樣。
窗外天色尚早,夜的深藍還沒在天空中褪幹淨,但林暮知道她們已經到了不得不離開的時間了。
也許是應為剛剛睡醒林暮雙眼還帶着些朦胧的水霧,這讓她在看向文曉的時候總覺得那張蒼白的臉有一種奇怪的扭曲感。
文曉沒有像之前那樣說些催促着她去收拾的話,只是在知道林暮醒來之後擡頭看了她一眼,然後低下頭繼續坐在桌邊借着昏暗的臺燈看着手中的書。
林暮心想好在文曉沒有先開口對自己說什麽,否則自己大概都不知道自己應該回些什麽話。昨晚上自己對文曉說的那些話她并沒有忘記,她刻意隐瞞的事情在昨晚如數倒出,所有挽回的餘地都被自己親手掐斷了。
林暮躺了一會,在枕頭邊摸索了一會找到了自己的手機。看着手機屏幕上顯示的時間和短息裏顯示的航班信息。
她們住着的酒店距離機場并不是很近,林暮知道自己如果再不起來收拾,大概就會錯過航班時間了。
坐起身随手扒了扒自己亂糟糟的頭發,林暮從箱子裏随手撈出幾件用來替換的衣服便走進了浴室。再一次從浴室裏出來的時候林暮已經收拾整潔,那鳥窩一樣支楞着的頭發也被收拾服帖。
将換下的衣服亂七八糟的團了一堆丢進箱子裏,又把一些路上用不着的東西收了起來後,林暮狠狠的壓住有些超出飽和度的箱子咔噠一聲落上了鎖。
收拾完東西的林暮将箱子立了起來後,已經又是一頭大汗。
“我們該走……”
林暮話才說了一半,文曉就将手上的書随手塞進了單肩包裏,拖着箱子站起身走出了房間。林暮剩下的半句話還留在嘴裏,卻始終沒有機會繼續說下去。緊了緊拉着行李箱的手後,只有默默的跟在文曉的身後一起離開了這裏。
除了在上車的時候和司機說了目的地之外,文曉便再沒多說過任何一句話。不知道為什麽,林暮覺得此時的文曉就像是一具逼真的人偶,即使會動會說話但都有種莫名的不協調感。
就像是身體在這裏,而真正掌管這具身體的意識……或者說是靈魂不在了一樣。
大概是自己想多了吧,林暮看着坐在身邊面無表情的看着車窗外風景的文曉,最後還是沒有将心裏的想法說出口。
冗長的車程後,兩人終于到了機場。拖着箱子走進機場大廳後她們循着導航牌的指示來到了她們所乘航班的辦理櫃臺。
林暮出于習慣性的掏出了自己的護照準備遞給文曉一起去班裏乘機手續,但是再看到文曉單薄的背影後,林暮改變了自己的想法。她沒有跟在身後文曉一起辦理手續,而是順勢從文曉身邊走過,到了另一邊的櫃臺單獨辦了拖運和機票。
文曉轉過頭看着拿着機票和證件獨自向安檢海關方向走去的林暮晃了神,一直到櫃臺前的辦理人員叫了她好幾聲才回過神來。
文曉對櫃臺前的工作人僵硬的露出一個滿懷歉意的笑容後,收下了自己的機票和證件離開了辦理櫃臺。
也許是時間卡的剛剛好,在文曉通過了海關的安檢後便聽見了廣播上用生硬的中文和英文重複着她們歸程航班的登機信息。
終于踏上了歸程的飛機,文曉卻覺得沒有了之前的企盼和思念,反而是有些麻木。就像是盛滿了感情的那個口袋被戳出一個漏洞,所有的感情,無論好的壞的,無論親情愛情還是友情,無論深淺……漸漸都都從那個漏洞裏流的一幹二淨。
就連在飛機上走到自己座位前擦過刻意坐在和自己隔了兩三排的座位的林暮身側時,都沒了感覺。
文曉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掏出手機,往媽媽的微信上發了一條消息後便關了機子。
“我回來了”——不多不少四個字,連一個标點都沒有,再多……文曉反而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了。
擡頭看着前幾排林暮所坐的位子,文曉心想這大概是第一次兩人在同一架飛機上,沒有坐相鄰的位置吧。
果然,這一次就是結束了啊。
緩緩合上眼,雙眼似乎在黑暗中看到了自己家鄉的城市正在下着那鵝毛般的大雪,簌簌的聲音聽上去有種寂寥的感覺,但在自己的眼中卻是那麽的美,美的讓人幾乎想要就這麽被大雪所掩埋才好。
這麽想着,文曉蒼白的唇邊緩緩浮起一絲溫柔的弧度,一時間這張疏離默然的臉龐上像是多了一抹難以捉摸的溫度。
連續數個小時的航程在林暮的醒醒睡睡中好不容易結束了,在聽到廣播上的的抵達提示時林暮都有種整個人終于解放了的感覺。
也許是飛機在空中遇到氣流後的颠簸,林暮這一路休息的都十分不安生。每一次陷入沉睡後,都仿佛有什麽東西隐藏在黑暗中,冷不丁的将她吓到醒過來。
那種感覺林暮不知道該如何形容,明明在夢裏她什麽都沒看到,除了安谧深沉的黑暗就什麽都沒有了,但自己就是覺得害怕。
至于怕什麽?她不知道。
飛機終于降落在了這個被素白的大雪包裹的城市,僅僅是開啓了機艙林暮就感覺到了那股熟悉的刺骨的寒冷。
還好自己之前從箱子裏額外取出一件厚外套,林暮這麽想着,看着其他人擠擠攘攘的從行李架上取下自己的行李在走道裏排成長隊緩緩走着。
林暮沒有其他人那麽着急,心想着等人走的差不多會走的比較快,便在座位上打開手機邊發消息邊等了。
剛一開機,手機裏的信息就像是爆棚了一樣蜂擁而出。回想起前兩天因為各種原因沒有去回複各種短信和留言的林暮趁着這等待的時間一一回複了起來。
等到手機上的消息清理的差不多了後她才擡頭,這一看才發現機艙裏的人已經走得差不多了,大概加上自己才有不到五六個人。
林暮起身從行李架上取下自己的包,正準備離開的時候忽然發現在自己後排靠窗的位置,文曉正斜倚在窗邊一副熟睡未醒的模樣。
‘走吧,無論自己願不願意,自己和她……和文曉都再也沒有關系了。’
心裏的一個聲音這麽告訴着她,林暮咬着牙提着包準備轉身離開。但是走了還沒兩步,卻還是回過身向文曉做坐的位置走去。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