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尾聲【完結】

尾聲*最後的最後

文曉——這個對于林暮而言等同于忌諱的名諱。

多年前的那一場最後的旅行,那大概是林暮一輩子最不願意回想起來的記憶。

然而眼前這個陌生人卻突然出現在她的面前,對她提出了那個即便被她深埋于過往的泥土中,卻也從未徹底消失過的名字。

在林暮面前的,一個帶着墨鏡的陌生男人正笑眯眯的往她剛剛為他端來的紅茶裏加着奶精和糖。修長手指攪動着茶匙的動作看上去優雅漂亮的不可思議,只不過在林暮看來那過于蒼白的毫無瑕疵的手有種說不出的詭異。

如今的林暮已經在圈內小有名氣,雖說不上是大紅大紫但她的作品也廣受好評。現在她有了一個自己的個人工作室,多年前因為母親逝世而消沉的父親也走出了陰霾甚至有了第二春的念頭,而自己也在不久前走入了婚姻的殿堂,才結束了新婚蜜月不久的林暮可謂是事業家庭兩豐收。

今天是周五,過于炎熱的天氣讓疲憊的林暮心裏有了種想要提前下班的念頭。就在林暮回家還沒多久,正準備泡杯茶好好休息一會的時候門鈴突然響了起來。

原本以為是丈夫有事回來的她習慣性的開門後,看到的确實一個西裝革履的高挑男人。至于男人的相貌則被那一副有些誇張的墨鏡藏了一半,但憑多年的經驗林暮可以斷定那被藏住了一半的相貌絕對應該趁稱得上是英俊。

以為是上門推銷什麽東西的林暮正想拒絕,卻被對方從懷裏掏出的黑底印花證件堵住了即将出口的話。

也許是看出了林暮的疑惑,墨鏡男人露出一個微笑吐出了那個被她刻意掩埋了多年的名字。

林暮有些焦慮的摸着左手無名指上銀白色的戒指,鑽石在午後的陽光下折射出璀璨的光芒。明明是對她而言幸福的光芒和憑證,在這一刻卻不知為什麽那麽的刺眼。

“林小姐你不用太緊張,我其實是受人所托來告知你那個事件的調查結果,順便取回我一個朋友落在你這裏一樣東西”

帶着墨鏡的男人抿了一口加足了奶精和細砂糖的紅茶,嘴角的弧度向上揚的幾乎有些誇張。

林暮客套的笑了笑回答:“哪裏,配合你們工作是我們應該的,只不過我已經結婚了,所以……”

“結婚?林小姐你的戀人不是女……啊啊,抱歉抱歉是我唐突了啊,林太太。”

墨鏡男人嘴上露出一個驚訝的口型,語氣上也似乎有些意外,但在看到了林暮手上的戒指之後也誇張的樣子收斂了不少。

林暮交疊在膝蓋上的雙手一僵,笑的有些不自然,她自然是聽得見剛剛這個墨鏡男人說了一半的話。可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林暮總覺得這個男人最後那聲‘林太太’有種諷刺着什麽的意思。

“沒關系,你這麽叫的話我還覺得自己會更年輕一點呢。”林暮低着頭盯着自己放在膝蓋上交握的雙手,“那麽……是什麽事情要告訴我呢?”

墨鏡男人笑了笑放下茶杯說:“是這樣,如果五年前那次事情作為‘案件’來看的話,林太太你就是唯一的嫌疑人了,但是因為屍檢之後疑點太多,而且你的證詞核實後大部分都是屬實,所以那次事情只是作為‘事件’進行了封藏處理。”

“屍檢後的結果其實非常奇怪,首先是死亡時間。在屍體送往法醫處的時腐爛的速度呈直線上升,等到腐爛速度歸為正常值時,檢測結果表示她至少是你們回國前四天就已經死亡了。”墨鏡男人聳聳肩接着說,但看上去他似乎對自己口中這件離奇的事件一點都不覺得奇怪。

“但是根據你還有其他目擊者的證詞,她在飛機上的時候至少還是活的,會動的的那種‘活的’。因為從可以收集到的監控錄像來看,她都是自己獨立經過了檢查登上的飛機。”

林暮聽着墨鏡男人的話皺起了眉頭,心裏有些不舒服。

什麽叫會動的活的?

“起初懷疑是被人使用了什麽使身體迅速腐爛的藥物,但是經過檢測後發現根本檢測不出有害藥物的殘留痕跡。唯一檢測出毒素的只有死者是左手小臂的一片紫黑痕跡處,這裏被檢測出了青環海蛇毒素。”

“可是檢驗出的毒素還是很奇怪,因為毒素并沒有擴散到死者全身,而是僅僅聚集在手臂紫黑色的那一小塊地方,而且這種毒素也沒有可以使屍體加速腐爛的效果。就像是死者被咬到的時候,身體內的循環系統已經停止了工作一樣。可這樣的話,那海蛇所咬到的……就只是一具屍體才對。”

林暮在聽到這句話後狠狠的打了個顫,交握的雙手也開始出汗。

“還有死者右手的傷口,還有腿上一些大大小小的擦傷……都十分奇怪。我也不一一細說了……總之,這些亂七八糟的外傷都在檢測後都有個共同點,那就是全都是死後才造成的傷口。”

“說道這裏林太太你大概應該明白了吧?根據你的證詞來說,死者……其實在你們第一次去海邊時溺水的時候,就已經死了。所以這件事最後,其實只能判定是一起意外了。”

說到這,墨鏡男人對着林暮又露出一個嘴角弧度誇張的笑容。

“就算這是件十分離奇的事件,但是也不過是一件意外事故,你說對嗎?林太太?”

林暮聽到這句話猛地站起身怒視着這個就算進到屋內也不摘下墨鏡的奇怪男人,語氣中帶着十足的怒意和她自己都察覺到的顫抖:“你到底是什麽意思!!”

被如此憤怒的質問的墨鏡男人像是一點都不覺得意外,反倒是露出一個有些無辜的表情。

“哎?我只是受人所托将這個事件的調查結果告訴你這個關系人而已啊?完全,沒有什麽別的意思!真的哦!不過啊……”墨鏡男人忽然話鋒一轉,“如果你有什麽沒有吐露的實情,那可就不一定了。再怎麽說……我也好歹是個公仆啊,雖然職務特殊一點。”

林暮一愣,忽然感覺背後起了一層冷汗。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她覺得眼前這副墨鏡後一定有着一雙十分可怕的眼睛,就像是當年的文曉一樣……那種幾乎要看穿人心的眼睛。

“吶?沒有的吧?像林太太你這樣的成功人士,怎麽會故意隐瞞什麽事情,影響我們調查呢?對吧?”墨鏡男人微微歪了歪頭,含笑的嘴角說着自己的信任。

林暮看着墨鏡男人微微歪頭的動作産生了一瞬間的恍惚,這個自己熟悉萬分的小動作讓林暮下意識将另一個人的身影套在了眼前這個男人的身上。

緊了緊自己垂在身側的雙手後,林暮緩緩松開。

“沒有,我當年說過的,就是我知道的所有。”

對的,自己說的,便是真實。因為沒有第三個人會來質疑,因為知道事實的,只剩下自己了。

謊言說過一千遍便是真實,真實沒有任何人相信那便是謊言,這個世界不就是這樣嗎?

文曉是因為她自己興奮去海邊的淺灘被浪打翻的,文曉是因為她自己不小心在山崖邊摔倒後弄傷的手腳,文曉是因為她自己的好奇去碰海生物然後被咬到的……

是的,全都是因為文曉自己,全都和自己沒有任何關系。五年前這是她的證詞,五年後這就是事件的真實!

墨鏡男人默默的看着林暮半天沒有出聲,那一直都是上揚的唇角也不知不覺中抿成一條直線。過了好一會,才忽然恢複了之前的那種誇張的笑容。

“我想也是,畢竟……這只是一個‘事件’罷了。無所了不是嗎?”墨鏡男人攤攤手,一副可惜的模樣,“只是,可憐了死者的父母啊。那麽一大把年紀了,突然唯一的女兒就這麽走了。雖然說按照他們的條件不怕養老問題,但是白發人送黑發人這種事情……真是讓人心酸啊。我沒記錯的話,林太太你的父親還健在吧?身體還好嗎?老人家,早要早早盡些孝道,否則到了沒機會什麽的那可是追悔莫及……”

“夠了!我的父親身體很好,不勞你操心!請問你到底還有什麽事情!到底是你的哪位朋友落了什麽東西在這裏!請馬上拿走後離開好嗎!我早就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全都說過了!如果還要我說一遍的請等我的律師到場之後慢慢說!可以嗎?!”林暮強忍着自己的負罪感還有嗓音中的顫抖大聲對墨鏡男人說着,劇烈的喘氣聲和起伏的胸口無不說明着她的怒意……

不,也許是——怯意?

“安心吧,林太太,我帶走的這樣東西,會讓你以後更加安心的。”墨鏡男人說着從沙發上起身,在林暮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直徑向屋內前往樓上的旋梯走去。

林暮連忙跟在墨鏡男人身後,見他經車熟路的上樓後直接走向她的書房,像是對這裏的格局十分熟悉。

“不好意思,我的書房沒有任何外人進來過,你的朋友到底是誰,為什麽你要到我的書房裏來?請回答我的問題否則我要報警了!”

墨鏡男人走到書架邊上一個半腿高的雜物箱前蹲下身。

“報警?林太太你有什麽困難需要報警請直接告訴我哦,別看我這樣,我好歹也是一個公仆呢,請不要客氣。”墨鏡男人一邊翻着雜物箱裏的東西一邊說着,“不過這麽重要的東西,林太太你放在這裏是因為你忘記了呢……還是打算銷毀呢?”

話音剛落,他就從雜物箱裏取出一張還被塑料外套密封的光盤。光盤上什麽标記都沒有,只有塑料外套上用一個标簽貼着一個久遠的日期。

而這個日期,正是五年前的那個冬天。

“這是……”

林暮一瞬間的迷惑後,一下子明白了過來這個東西到底是什麽了。只是這張光盤為什麽會在自己這裏?當時的教練不是交給了文曉嗎?而存在裏面的東西……

林暮的心像是忽然變成了墨鏡男人手上的那張光盤,被那蒼白修長手把玩在指尖。

“看來是她當時存在了你這裏,然後你收拾東西的時候沒注意就和雜物混在了一起吧?”

墨鏡男人晃了晃手中的光盤,用另一只手緩緩摘下自己的墨鏡。

不出林暮所料,這個男人的有着十分出色的相貌。然而她此刻對這俊美的相貌卻分不出半點關注,因為自己重複了多年……幾乎變成了‘真實’的謊言,只要有這張光盤的存在,就會被瞬間打破。

也許會有人以為,文曉的溺水是她蓄意的也說不定。那時候,就算自己說出文曉溺水時所有的真相,都不會有人再相信自己了。

信任,人心,人性……有時候就是這麽脆弱的可憐的東西。

到時候,自己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名聲,地位,聲譽……也許家庭都會受到巨大的影響。這并不是太過悲觀,而是流言……人言,就是有着這麽可怕而強大的力量。

然而她現在卻只有看着別人,将那足以改變她生活的東西拿在手上。

墨鏡男人低垂着眸子,那雙黑的滲人的眼睛專注的盯着手中的光盤,許久之後才像是确定了什麽一樣合上眼将墨鏡戴了回去,并将這沾滿了灰塵的光盤裝進了懷裏。

“人為了自己理想的生活……不,或者說是為了別人期望中的自己,可以犧牲很多東西。同樣的,為了維持這樣的生活,也可以去做出很多瘋狂的事情呢。可是很多時候,都是一念之差,你說對不對呢?林太太?”

墨鏡男人露出自己誇張的笑容,微微歪了歪頭——那個文曉習慣性的動作。

“我的眼神可是非常好的哦,好到經常會看見各種各樣的事情呢。比如林太太你現在身後拿着的是什麽東西……之類?”

林暮聽到墨鏡男人的話後渾身劇烈的顫抖了一下,一股淩厲的氣息瞬間将自己穿透。

“林太太,你這樣可不好。就算你不為自己想了,也得為你的家人想想啊。比如你的父親,你的丈夫……還有你的孩子。”墨鏡男人輕笑一聲後向書房外走去,“對了,我又沒有說過我朋友的名字?”

“她的名字叫做文曉,我是在昨天看到一個事件的舊檔案時認識她的。如果以後有什麽新的線索,屆時我們肯定還會上門叨擾。還請林太太你,一定期待我們的再會。”

墨鏡男人頭也不回的離開,留下一句丢着清淺尾音的話。

不一會,樓下傳來大門被關上的聲音。林暮像是身上的骨頭都被抽掉了一樣,一下子癱軟在了書房的地上,手上緊握着的裁紙刀也應聲跌落在地面。

墨鏡男人的話像是咒語一樣一樣萦繞在林暮的耳邊一遍遍的重複,還有就是那個墨鏡男人帶走的……足以毀了自己現在所有生活的‘證據’。

不知過了多久,林暮突然覺得胃裏一陣惡心的感覺。匆忙的站起身跑到最近的洗手間,林暮扶着洗手臺就開始幹嘔起來,好一會才換過了勁。

打開水龍頭洗了把臉,林暮擡起頭看着鏡子裏一臉蒼白的自己,聯想到這兩天自己是不是犯懶犯困的狀态,以及剛剛那個墨鏡男人的話。

‘就算你不為自己想了,也得為你的家人想想啊。比如你的父親,你的丈夫……還有你的孩子。’

“孩子……”林暮傻傻的抱着自己的腹部,靠着洗手間裏潔白的瓷磚牆壁滑坐在地上,蜷縮成一團。

“吶,你剩下的心願就是去見自己的父母吧?”墨鏡男人擡手摸了摸自己裝在懷中的光盤說道,“見了之後你可要乖乖成佛了,老賴在這個世界可不是個好選擇。”

沒有人回答他的話,路人看着墨鏡男人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個自言自語的瘋子一樣。

墨鏡男人低嘆一口氣,微微擡了擡自己的墨鏡,從墨鏡下方的空隙向身側看去,入眼則是一個一身紅衣的清麗女人。

紅衣女人像是感覺到了墨鏡男人的視線,擡頭對他露出一個淺笑後點了點頭,一開一合的薄唇像是在說兩個他早已聽到耳朵生繭的字。

墨鏡男人見狀又将墨鏡好好的戴在臉上。

“真是的,說那麽多有個什麽用啊?你們這樣的如果早點願意離開我才要對你們說謝謝呢!”墨鏡男人說着還是按照自己早就知道的一個地址走去,“人的執念還真是……可怕啊。”

此時的陽光已經漸漸變得昏黃,本就高挑的男人的影子被斜照的太陽拉的更加修長。

然而,卻也是只有一個影子罷了。

作者有話要說:  于是這篇文就這麽結束了。寫的很糟糕這個我懂,整篇文裏有着大把大把的問題。不過,也總算是寫完了不是嗎,如果喜歡還請打賞兩句,不喜歡的話,那還真是抱歉呢,沒有寫出讓你滿意的文字。

不過作為我的第一篇百合文,我還是算……滿意了。這個故事我一開始就說過,是根據我現實中的兩位朋友的真實故事改寫的。除去亂七八糟的【死亡】設定之外,從開頭到兩人踏上回程航班為止,都是真實的故事。比如文曉被跟蹤狂追林暮救她,比如文曉的溺水,比如文曉在海裏被咬(現實只是被魚咬,劇情需要我改了條蛇),比如林暮躲開海生物攻擊的時候挂開了文曉的呼吸管……這都是真的發生過的。

至于這個結局,其實我是私心很重的。我自私的覺得既然文曉死了,那林暮必然沒有資格這麽輕松的生活下去,她要背負的負罪感和罪惡是一輩子的。因為文曉的死,和她有着最直接的關系,即便不是親手所害,但也應該負絕大部分的責任。所以,最後墨鏡拿走那個可以摧毀它證言的光盤會讓林暮惶惶不得終日,一輩子都為此而提心吊膽。然後,至于她的不正常會導致怎樣的後果,那就不得而知了。

我也是心塞,因為寫到一半的時候沒辦法很客觀的評價兩個人的感情,而且我明顯的偏心……導致文裏的感情邏輯有點捉急。

但是我還是這麽磕磕絆絆的寫完了,謝謝能一直看完我這篇糾結的文的小夥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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