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車回去的路上,聞婧不得不在路邊停下了車,拼命用手背抹着眼淚,這一年多的委屈和壓抑,真的再也抑制不住了,也顧不得她媽還在旁邊,就崩潰的大哭起來。
結果她媽不僅沒說什麽安慰的話,還在埋怨聞婧當初選男友的時候就是不聽父母的勸,大有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的意思,這無疑更是火上澆油,“我和你爸還不都是為你好,給你介紹過那麽多靠譜的男孩,你就是一個都瞧不上,非得要跟天洋這小子,我和你爸根本就沒看好他。。。”
“為我好?你們都不知道我想要什麽,怎麽為我好?媽,你知道我上學的時候最想報的是什麽專業嗎?”
被聞婧這樣突如其來的問題,問的一愣,“你不是挺喜歡你大學那個專業嗎。。。”這都十幾年前的事了,聞婧她媽努力回憶着。
失望的搖了搖頭,聞婧有些無力的說道,“當初我最想報的是表演專業,但那時候咱家發生了很多事,我覺得學表演可能經濟壓力會很大,所以才選了一個當時覺得比較好就業的專業,根本就不是因為喜歡。”
“當明星哪是那麽容易的事情啊,一年有那麽多的演員出來,能有幾個走紅的,學那些就是浪費時間,一點都不實際,學了四年出來,能幹什麽呢?”
“可我那個專業畢業出來,還不是沒有用,現在進了省廳,也跟我當初的專業完全沒有關系啊。”
“你這工作多好,別人羨慕還來不及呢,還管什麽專業對不對口的。”
聞婧的本意并不是想和她媽讨論自己的工作問題,于是将話題轉了回來,“我不是為了活在別人的羨慕裏的,為什麽你們只管別人看着好不好,從來都不關心我開不開心?我學着不喜歡的專業,現在幹着不喜歡的工作,過着毫無興趣的生活,這樣活着意義何在,和死了又有什麽分別?!”
“哪有那麽多喜歡不喜歡的,生活就是這樣的,大家不都是這麽普普通通過日子嗎,你呀,從小就總是想那些異想天開的事情,不實際。你看你現在工作也很穩定,雖然婚姻生活不是特別開心,但至少還有個孩子啊,有了孩子,人生就有了新的樂趣,以後你就明白了。”
“我不喜歡孩子,甚至可以說特別讨厭小孩,以前讨厭,現在更讨厭,以後也不會喜歡。我現在最後悔的事,就是當初被你們催的煩了,沒忍住,要了孩子,這真的,太不負責任了,對另一個生命的不負責任。”每次都是這樣,和她媽的對話總是會變成一場毫無意義的讨論,因為她媽始終無法理解她的想法。
每個人不是都有每個人的活法嗎,人生最寶貴的不就是探索屬于自己的生命軌跡嗎,如果始終按照別人成功的路線走下去,那還算是真正的活過嗎。這些,聞婧不想跟她媽去探讨,因為說了她也不會明白,她們那一代人,始終還是有着一套固定的理論,所有讨論的結局總歸成一句話,“你以後就懂了”。可是如果按照她們設計好的道路走到最後才發現,那根本就不是自己想要的,豈不是更加悲哀。
“每個女人天生都會有母性的,你就是剛生了孩子還沒适應,慢慢就好了。”聞婧她媽還想繼續安慰她,可聞婧早就已經沒什麽情緒了,面無表情的發動了車子,繼續往前開,耳邊時不時的就響起她媽的那些經驗之談,因為聽的實在太多了,聞婧早就已經不想在反駁什麽了,沒有用。
回家之後,聞婧幾乎就沒怎麽說過話,她父母忙前忙後的給她做了很多她愛吃的菜,她爸甚至說道,“不行就離婚,再給你找更好的人家,我們家婧婧不能受這個委屈!”她媽在旁邊氣的掐她爸,“瞎說什麽,離什麽婚,女孩子離了婚,以後還怎麽見人了,背地裏得被人說成什麽樣。”
“她們愛說什麽就說什麽去,嘴長在她們身上,這日子怎麽過,我自己還說了不算了?”也不等她媽再說什麽,聞婧放下筷子,起身就回了自己房間,“哎,婧婧,你再吃一點啊,這才吃了多少,要餓壞了的。”聞婧在為了自己的未來煩惱的時候,她媽卻只關注到她少吃了幾口飯,就這樣的兩代人,真的是沒辦法溝通了。
如果這是在十年前,還未踏足社會,只是個學生的時候,聞婧還是相信她媽說的那些的,畢竟那時候她也沒經歷過什麽,父母的經驗之談總是會有些指導意義的,畢竟那是某種意義上的幸福生活,只不過對于幸福的定義,有着很大的偏差。以前她也迷茫過,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一種什麽樣的生活,就是那種特別具體的規劃,現在,她每一步都走了,也清楚的明白,這所有的一切,都不是自己想要的,而且自從遇到裴驀然之後,對未來的期許也逐漸變得清晰起來。
在遇到裴驀然的那一天,聞婧真正的體會到了什麽叫瞬間心動的感覺,那種歡喜,可能這輩子都不會再有,所以是那麽的珍貴。她真的不能再錯過、再放棄了,如果失去裴驀然,絕對會是抱憾終生的事情,這一點,聞婧十分肯定。
所以心中那種想要抛棄一切阻礙的念頭,也呼之欲出,這一次,無論如何,聞婧都想要為自己去争取,就算是最壞的結果,她也都想過。可是人為了得到一些東西,必然要放棄另一些,魚與熊掌兼得的事,畢竟只是理想化的少數,大多數人,其實都要為自己做出的每一個選擇付出相應的代價,或多或少而已。
聞婧坐在桌前,手裏握着一把刀,她現在其實異常的冷靜,她一直都是明白如何要父母向自己妥協,只是這樣的方法她不想去用,這是一種情感的綁架,是以父母對自己的愛來要挾她們,但是她真的是已經嘗試過很多其他方法,完全沒有任何的效果,此時此刻,她只能做出這樣的選擇。
所有的一切,她早就深思熟慮的做過詳細的計劃,只不過在以前,這些都只是存在于她腦海中的想法,這做法太激烈,一直都沒到一個臨界點去實施,而今天,剛好就是一個合适的時候。
聞婧雖然怕疼,但她更怕其他的方法可能真的會危及生命,而且這樣鮮血淋漓的,視覺沖擊會更強烈一些。一邊這樣想着,聞婧又覺得這樣精于算計的自己,簡直罪無可恕。心裏滿滿的負罪感和愧疚之情,讓聞婧有些猶豫,那鋒利的刀片抵在手腕上,還未真的劃下去,皮膚上就傳來陣陣刺痛,她緊咬着嘴唇,其實她心裏也有些沒底,并不知道這樣做的結果會不會是自己所期望的,她也不想傷害到父母,可是真的已經想不出其他的辦法來。
現在的聞婧已經管不了那麽多了,這一年來,她覺得自己的心理承受力幾乎已經到了極限。心一橫,手裏的刀用力的劃了下去,那一瞬間的劇痛讓她忍不出的叫出了聲,然後疼的直抽氣,之後除了牙齒打顫的吸氣,完全發不出聲音來。
手中的刀子掉落在地上,發出的響動很快将她的父母引來。果然不出所料,聞婧她媽吓的手足無措,看見地上流了很多的血,差點直接昏過去,最後還是她爸冷靜些,趕忙拿了錢包和鑰匙,準備開車趕快把她送醫院去。
“婧婧。。。你有什麽想不開的,跟媽媽說啊,你。。。你別這樣好不好。。。”她媽一邊緊緊的攥着她的手腕,怕流血流的太多,一邊哭着說道。
聞婧見她媽這樣,心裏更加難受了,“我覺得我的人生真的好失敗。”似乎無論哪個方面,她都做的不夠好,讓她媽傷心難過,讓裴驀然受着委屈,自己也過的并不算好,很難不感到自責。
“怎麽會呢,你永遠都是我們最值得驕傲的女兒啊。”
“是啊,我是你們值得驕傲的女兒,卻不是我值得驕傲的自己。。。”這一句話像是把她掏空似的,聞婧再也沒什麽力氣,仰頭靠在了椅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