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風吹雨,莫忘折花送情
長了翅膀飛走的兩個人,在宴會上不辭而別,迎着夜幕奔回了住所。
二層的別墅安靜伫立,下午走時澆過水的花,此刻正盛放在花園裏,黑枝白葉,像極了禁果生長的秘區。
房間裏的燈被人打開又摁滅,前者是林溫,後者是傅深。
傅深一只手按在牆上,另一只手拂過林溫的側臉和脖頸,順着向下移。沒開燈的室內昏暗,除了近在咫尺的人影,其他的事物都顯得模糊不清,唯有感官在黑暗中無限放大,經過摸索的觸覺,發出令人克制不住的戰栗。
林溫的呼吸灼熱,雙頰發燙,跟随着傅深向下游移的手,止不住的發抖。吻他的傅深察覺到身下人的不安,把充滿侵略占有的吻撤開,喘了一口粗氣,停下所有動作,輕柔地啄了一下林溫的眼睛。
“別怕。”
傅深在微茫的月光下望着林溫的眼睛,細密的輕吻林溫的臉頰,柔聲安撫對方:“沒有人能再傷害你了,林溫。”
林溫的身體從前受過太多的傷,哪怕重生七次,骨頭裏痛感的記憶也沒能完全磨損掉。那些鮮血淋漓的過往冰凍在他的骨縫深處,一遇上愛情的溫水,就沖破封印刺痛難忍,叫嚣着讓他想起曾經的慘痛經歷,不要再沉淪其中、重蹈覆轍。
林溫真的很煎熬。
并不是傅深的動作讓他感到難受,而是他整個人的意識混沌間好像又回到了跳樓之前的日子。暴虐的往事、冰冷的金屬杆、斷裂的右腿、砸在他身上的傷痕和因為自己慘死的親人,那些痛苦的畫面像烙印一樣打在他的記憶裏。一有機會就卷土重來,如同帶刺的藤蔓紮進他的血液裏,在他心裏一遍一遍的重複——“沒有人會愛上你,林溫。你才是一切錯誤的根始,連愛這個詞在你這裏都是貶義。”
沒有人會喜歡殘缺的伴侶,沒有人會不介意他滿身泥濘、曾經在污糟的囚籠裏困禁,沒有人會在知曉他破損的過去後還願意全盤接納自己。
沒有人……會真心實意的愛上你。
林深搭在傅深肩上的手在一遍一遍崩潰的自省中開始失去力氣,他在心裏打了退堂鼓,就要推開面前的人重新退回自己的陰影。
卻聽見抱着他的人在他耳邊輕聲低語。
傅深一下一下順着林溫的背撫摸,感受到自己的安撫讓林溫身體的顫抖漸漸停止。他半抱着林溫,努力讓自己更貼近林溫不安的心髒,自己內裏的心疼卻水漫金山。他伸手拂過林溫發汗的額頭,一點一點捋平對方微皺的眉心,然後柔和地印下一吻:
“我愛你,林溫。我永遠也不會傷害你,如果你沒準備好不願意,我不會勉強你的,別害怕……我愛你……”
“別怕……”
一聲一聲的愛像是陰間路上的叫魂鈴,把林溫從過往窒息的深海裏猛地撈了出來。塵封已久的心跳開始解除冰凍,林溫清楚地聽見自己破碎的心髒發出想要合而為一的争鳴。
他幾乎膽小了一輩子,怯懦到極致,只敢咽下所有的痛苦在黑暗的閣樓裏永沉。
他這一生只勇敢過兩次。
一次是赴死。
一次為新生。
“不……”林溫睜開帶着薄淚的眼,在起伏的呼吸間伸手捧住傅深的臉。
都說桃花眼風流薄情,傅深卻在林溫的動作間,看見了一等一的虔誠與焚心。
林溫上前一步,踮起腳,仰頭吻在了傅深顫動的喉結處,細語道:
“我願意。”
哪怕萬物蕭索,飛蛾撲火再一次重蹈覆轍,他依然不悔今天的選擇。
在異國他鄉,在沉谧之中。
他執迷不悟的愛上了一個為之灼燒的人。
夜半淩晨,倫敦的街道開始飄起了小雨,混着晨曦未起間的霧氣,順着濕潤的土地淅淅瀝瀝地流成一片。
山頂的富人區,獨棟別墅的二樓窗前。玻璃花窗沿着室內的溫度一路起霧,又在到達中央位置時,被撐在上面的一雙手擋住了去路。
那雙手白皙纖長,侍花弄草時顯得溫潤,辦公簽字時顯得冷冽,此時用力的撐在窗戶上,指節緊繃,修剪過的短指甲承受不住的向下滑,顯得又有些別樣的……格外風情。
環着手指主人的腰,在他身後用力動作的人顯然也這麽想。
傅深彎下身,在林溫瀕臨崩潰的喘息間放緩動作,順着林溫的肩胛骨一路吻下去,順帶伸手握住了林溫借力撐在窗戶上的指尖。
“下雨了。”
傅深說。
林溫沒聽見。他的大腦早已在他從牆上被按進床裏,又從床上被抱進淋浴間裏的時候,就已經混沌的分不清東西南北,連理智和神思都被嵌進身體裏的子彈貫穿了個幹淨,只能跟着執槍者上下搖擺、舉棋不定。
中彈者的後背繃成一條弓線,汗漬、水珠、和說不清道不明的液體沾了滿身,還要被身後不知疲倦的人摁在微涼的玻璃窗上,帶着點惡劣的問他為什麽要抖。
為什麽會抖?
林溫知道也說不出。他不僅意識飄忽,嗓子也早就在洶湧的潮水襲來間變得嘶啞暗沉,發不出一點完整的聲調。
傅深讓林溫完整體驗了一把,什麽叫眼見也不一定為實,結結實實看錯了人是種什麽樣的感受。平日裏多斯文正經,西裝革履衣冠楚楚,私下裏還能被不熟識的人誇句“儒商”的傅總,撕了冷靜克制的外衣,內裏藏的全是惡劣瘋狂的本質。
林溫答不上來他的話,他就拿捏着對方的把柄,在林溫不受控的抖動間輕笑。
“為什麽要抖?開槍不能手抖。林溫,我教過你的。”
“你看你,教學的時候一定沒認真聽,這才過了多久,就把要領忘了個一幹二淨。不過沒關系,是你的話,我可以再教很多遍。”
他重演着當年在射擊室教林溫開槍的畫面,發絲貼近,耳鬓厮磨。只是這回他不再是高高在上的旁觀者,端着手冷靜的只讓林溫自己練習。近三年時間已過,他的耐心在林溫面前多了很多。再次教學不僅親身示範,還身臨其境,手把手的一步一步教導,細心感受着林溫的學習進程,同步每一階段的學習要領。
晴天的雨下不長,窗外的雨勢在猛烈變大一陣後漸漸平息,歸于和風細雨的寂靜。
傅深貼在林溫的耳邊,又道:“雨停了。”
林溫在停歇的攻勢下,漸漸恢複過來一點清明,聽見傅深的話睜開粘連的眼向外望。
雨是停了,但風不斷。
傅深拿被子裹住林溫,打開一點窗,讓飒爽的風吹進灼熱的室內,喚醒林溫飛遠的神智。
“你今天還沒折花給我。”傅深順了順林溫後頸的頭發,輕嘆:“不對,現在是第二天。我兩天沒收到花了,林溫。”
他的尾調帶着一點遺憾的嘆息,讓還沒來得及思考其中會不會有什麽陷阱的林溫下意識先答道:“明天……起來一定給你送。”
“現在就是明天,”傅深笑着把窗戶開得更大了一些,讓林溫能直接看見花園裏成片的玫瑰,和已經長到了窗臺的紫藤。“我也已經讓你從床上起來了。”
涼風襲面,撫摸着他腰間的手卻沒撤,林溫終于後知後覺反應過來不對:“可我這兩天都沒有吃冰淇淋和布丁,我不欠什麽花給你。”
傅深才不管自己占不占理,他只想占便宜,胡謅的話張口就來:“但你在宴會上吃了不少甜品。”
“可那……唔……”
林溫後面的争辯被根本不講道理的人當口堵住。
“我不做虧本買賣,也不接受賒賬。”
傅深扯過窗外長勢正好的紫藤蔓,拿柔軟的花莖纏繞在林溫的手腕。他撤開一步,繼而連攻三城,把滿倉的股票壓榨到爆倉停板,才在林溫暈開水漬的眼角處笑起來:
“林經理,花園裏種的花品類繁多,你還有很多個日日夜夜,挑最好的送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