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聲拍打着窗戶,似是要将這層渾濁不堪的屏障擊碎。吊扇在上方旋轉着,不知疲倦地工作着,漠然的俯視着擠在不到二十來平米客廳裏的人們。
男人蹲在角落裏,将頭埋在被手铐铐住的雙臂之間,他的身上就穿着一件花斑褲衩,頭發亂遭成一團。
而這客廳裏唯一的長沙發上,少年坐在那裏,穿着一身浴袍,外面披着長外套,袖子耷拉在身側。他低垂着頭,身體佝偻着雙臂環抱着置于腰腹間。感受到少年不住地顫抖,坐在他身邊的于沅擱心裏默默地嘆了口氣,将手覆上人的頭發輕輕安撫。
警員們在屋內搜索者,梁亭松給他們的指令是搜查有無失蹤學生們的物品。
這場抓捕行動,或者說救援行動,還是遲了一步。敲門不開後,警方選擇破門而入,那時候優先進入屋內的幾人都聽見了房間裏令人頭皮發麻的慘叫。
梁亭松和梧禹是最先沖進卧室裏的,許為溪緊跟其後,卧室裏一個頭發蓬亂,臉色漲得通紅的男人正站在床邊慌忙地套褲子。梧禹直接走了過去,拿出手铐将人的雙手铐住。
視線觸及床上赤條條的少年以及人身上被折騰留下的淤青痕跡時,許為溪幾乎是下意識地反應,快步走過去将自己的外套脫了蓋到人身上。這樣近距離的接觸,讓他看清了少年的臉。
和告示板上朝氣蓬勃的那張臉,一模一樣。
許為溪偏過頭看了眼梁亭松,後者正站在卧室門口,擡起一條手臂擋住了通往卧室的路:“所有隊員,留在客廳。”
這是一種保護,無論鄭竹陽身上到底藏着什麽秘密,在此刻他都是最需要被保護的人。
梧禹帶着關泓升先離開了卧室,而後許為溪才将地上散落的浴袍撿起來放在鄭竹陽身邊,只是鄭竹陽并沒有起身的打算,他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
許為溪了然地往後退,走回門邊,将梁亭松往外一推,而後丢下一句:“我們就在外面等你出來。”
遭遇不幸的人,也許會開口求救,但不一定希望別人目睹自己不幸的全過程,這是留予人的尊嚴。
果不其然,過了一會兒後,鄭竹陽穿着浴袍,外面套着許為溪的外套走了出來,而警員們也進入房間開始搜查。
鄭竹陽則徑直地往沙發處走而後坐下,而後便垂下頭掩去神情。任周圍人怎麽行動,他只需要當一個完全的受害者就可以。他盯着浴袍上的一塊褐黃色的污漬,将腦海中的思緒摒除。
許為溪靠在窗邊,視線落在鄭竹陽身上,在外人看來鄭竹陽似乎是因為受辱而痛苦,不願面對衆人,但他所站的位置,剛好可以看到鄭竹陽面無表情的臉。
像是感受到了什麽,鄭竹陽身體一抽動,而後偏過頭朝他看過來。那絕不是什麽掙紮痛苦亦或是求助的眼神,傳達給許為溪的是平靜,甚至還有些許渴望。
“報告梁組長,搜查完畢!”一位警員從卧室裏走出來,手裏的無菌袋裏已經裝了不少東西。
聞言,站在客廳正中心的梁亭松朝着梧禹招了招手,“于沅,梧禹你們帶着關泓升和小隊隊員先上車。”
“明白!”梧禹伸手一提身邊男人的胳膊,将人從地上拉起。關泓升被這麽一拽,踉跄着跪到了地上,哪有半點學校老師的模樣,時間匆忙并沒有準備什麽遮擋面容的東西,小區人多勢必要引起一小陣騷動。
于沅從随身包裏拿出一只口罩遞給梧禹,她是不想碰這個讓人惡心的男人。梧禹接過後将口罩往人臉上一套,重新将人拉起,領着人出了門。搜查的警員則跟在于沅後面一并離開了。
清場之後就只剩下梁亭松、許為溪和鄭竹陽三人。
梁亭松看了眼手機,路季商那邊已經找出了對應的公交線路圖,但是在核對過程中信號源早已經偏離了,估摸着是被人帶着轉移了。路季商本想看看信號最後會停到哪裏,沒想到信號直接中斷了。
[知道了,你把公交車號發給姚枝年,我來跟他說。]
梁亭松思索片刻,回複了過去,而後點開姚枝年的聊天頁面。[枝年,你去謝支隊長辦公室申請下取證書,然後帶着警員去公交總站,調取一下今天下午三點左右通過浮山小區的公交車的車內監控。]
本來這個申請取證書這個事得梁亭松去,但這一時半會兒是趕不回去的。他看了看時間,于沅他們離開已經有幾分鐘了。
“你們兩先走,我在後面。”梁亭松走到許為溪身邊,伸手在人面前掃了掃。
梁亭松清楚,他要是同許為溪和鄭竹陽一起走,這身警服會引來不少注意。許為溪是穿着常裝的,由他帶着鄭竹陽走在前,自己隔開一段距離,既不會引起注意,也能防止鄭竹陽突然逃跑。
“嗯。”聞言,許為溪點了點頭,動身去開門,随後朝着沙發上的少年道,“走吧,鄭竹陽。”
“我不想去警局,我想回家。”少年半晌抛出這樣一句話。
聞言許為溪的眉頭微皺,他原本以為鄭竹陽會很樂意去市局揭發關泓升,沒想到人直接拒絕了。
“如果要确定關泓升的罪行,你的證詞很重要,做完筆錄後警員會送你回家。”梁亭松沉聲道。
“我的身心受了很大的刺激,我現在哪裏都不想去,我只想回家,麻煩你們送我回家吧……”話雖是這麽說,可鄭竹陽的聲音跟“受了刺激”半點關系都沒有,但鄭竹陽并沒有停下自己的話,“我媽沒辦法去警局,警方可以去我家裏做筆錄。”
看似輕巧的幾句話,卻讓梁亭松不得不考慮鄭竹陽的話,鄭竹陽是未成年人,到警局做筆錄是需要監護人或者委托人在場的。
原本梁亭松打算等鄭竹陽到市局後,再去通知鄭竹陽的母親到場,可是鄭竹陽這下直接把話挑明了。
他一時半會想不到為什麽鄭竹陽不願意去市局,把人強制帶回市局更不可能。
在原地僵持了一分多鐘後,梁亭松作出了選擇,先依照鄭竹陽的意思,送人回家。當然,為了防止意外發生,他也會安排警員在鄭竹陽家附近蹲守。
“随便。”見警方妥協,鄭竹陽便也不再提別的條件,只是将外套一攏,就着已經打開的門走了出去。
小區裏看熱鬧的居民還聚集在一起議論着關泓升,所以對于路過的許為溪和鄭竹陽兩人并沒有多在意,只當是哪家兄弟兩個出門玩樂。
在梁亭松經過時,議論聲頓時便小了許多,吃瓜的人側過身去,只用餘光探向梁亭松的身影,待人走遠後,便又開始了讨論,連妻子報警丈夫出軌都整出來。
枯燥無味的生活裏,十幾天如一日的平淡,偶爾有能作茶餘飯後談資的事,必然會被人反複相傳。人們熱衷于對與自己不相幹的人評頭論足,也沉迷于閑來時的一兩句家長裏短。
坐在車上的時候,許為溪忍不住往後排看去,鄭竹陽的視線始終看着窗外,誰也不知道他心裏在想什麽。許為溪思索再三,還是沒有開口問。
一切自然有警方進行處理,與其這個時候做徒勞功,不如想想怎麽讓謝圖南通過這個機會順利接觸鄭竹陽。
——————–
沒有更文就是在答題……養魚……養魚……答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