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一劍封喉
傅深這一趟“出差”去的時間比所有人想的都要久,一連大半個月,都沒有準确的消息傳回來。
傅深不在,林溫事忙也抽不開身,原定舉辦慶功宴的日子只好往後延了再延,一直延到了月底。
夏季末梢,早來的秋意開始見縫插針的呼風喚雨,把上午還悶熱氣候直降十個溫度,冷的人忍不住泛起雞皮,乖乖回家套上外套。
林溫在一連吹了十日的飒爽涼風中不幸感冒,被方妤勒令在家休了病假。幸運的是,他們挖給韓知的坑在短短半個月內見了成效。
本就想憑這塊地一仗翻身的韓知,在接連遭受林溫的冷臉和傅深的冷嘲熱諷後,變得更加變本加厲。從小受父親和“養子”名號的打壓,韓知骨子裏極度自卑,表面上又極度自負,為了扳回這一城,他幾乎把手上能用的流動資金全部都投入到了這個項目中,并且瘋狂催促項目的進展。
如他所願,施工隊夜以繼日的趕工,僅僅不到一個月就建起了大廈地基。新建的動物保護基地不僅沒有阻礙項目的發展,反而帶來了一波人流量,剛剛起步的項目造足了聲勢,也讓韓知憑借此重回了大衆媒體目光,再一次站到了萬衆矚目的位置。
韓知被媒體的吹捧哄的不知邊際,又在董事會面前出了一波風頭,讓曾經不太看好他的董事漸漸向他偏移,心裏不知道有多快意。除了林溫依舊以各種理由拒絕見他以外,在傅深離開的這段時間,他簡直過得順風順水,沒有一件事不合心意。
當然,這裏面也有林溫在家閑來無事,花錢買了一番通稿,狠狠把韓知吹上了天的功勞。
林溫的錢沒有白花。
韓知比他們預想的還要狂妄,不顧勸阻停下了手上其他的項目,把所有的資金都追加到了這個項目中來。
就在他躊躇滿志、風光無兩的時候,沿海江地,最終還是爆雷了。
水文局原先的局長牽扯到權系鬥争站錯隊,結果一出內部就無聲無息的換了領頭人。接任的局長自然不會放過新官上任三把火的機會,河道改劃的計劃書沒了阻礙很快通過,風風火火的執行下去,蓋章的紅頭文件月底就到市裏。
一聲驚雷巨響,河道改劃圖紙發布,近五千萬的投資項目就此打了水漂。
不光韓氏,整個外滬金融界都一片嘩然。
韓知對這件事情太過于十拿九穩,他們背靠政界的某位領事,早把一圈的關系疏通好,只要不像原先度假村一般超過規定,這件事是絕對勝券在握、一本萬利的好生意。他不僅把自己手上的錢和分公司的流動現金全投入進去,還鼓動了好幾位合夥人和他分攤投資額,幾乎是孤注一擲,把全部的希望寄托于此。
然後現實照他臉上狠狠地扇了一巴掌。
這種時候哪怕再及時止損,再亡羊補牢也都為時晚矣,前期追加投入的五千萬投資額已經落到實地,無論如何也收不回來了。再加上他打腫臉充胖子,非要按原價從方妤手上購買承包額的兩千萬。
總共七千萬的投入,全部變成了付諸流水的一場空。
更令韓知感到滅頂之災的消息是,最開始承包這塊地的地産集團負責人吳總,在河道改劃文件下發的前一個小時,帶着韓知投入的三千萬投資款卷款攜逃,已經失去了蹤跡。
也就是說,現在各大合作商和債主能找到有關這塊地的主要負責人就一個——是韓知。
幾千萬貸款和投資,沒有結幹淨的尾款和違約金,現在都需要韓知一個人來負責。
暴雨如注,狂風席卷。不知天高地厚的草魚妄圖在驚濤駭浪間躍龍門翻身,不曾想一朝沖刷上岸,落入早已為他準備好的捕獵陷阱中。
一劍封喉。
得知地産集團吳總攜款私逃時,林溫也很驚訝。
這些天他和方妤推演了種種結果,卻沒曾想韓知會比他們預料中輸的還一片狼藉。林溫覺得這一切發展的太過于迅速,順利的他心底都浮上了疑雲。他本能的覺得有一只熟悉的手,在這一片混水中推波助瀾,熟悉的甚至讓他覺得有些奇怪。
但眼下卻容不得他沉下心來細細拆想,因為……傅深也在這一天回來了。
就像掐好了點一般,在韓知爆雷後沒多久,在方妤興高采烈的發請帖想着無論如何也要把慶功宴給林溫在今天辦了的前三個小時,林溫收到了傅深要回來的消息。
這些天他和傅深一直保持聯系,雖然有視頻通話,但他們都默契的選擇了發消息。一切好像未曾改變,又好像在降低了頻率的消息往來中早早露出了端倪。
門外,正準備去迎接她新一批代購産品的方妤高興的吩咐司機去開一輛後備箱大的車,回頭看見林溫還待在辦公室裏,朝他招手:
“溫溫?還不走嗎?傅深他們的飛機還有一會兒就落地了,再不走要晚了。”
林溫站在辦公桌前,拿着手機還停在半空。他背對着方妤,沒人看見他表情裏的怔然和不知所措,以及眼底一瞬劃過的感傷。
可等他聽到聲音回頭看向方妤的時候,面色卻一切如常,帶着笑點了點頭:“我馬上就來。”
他放下手機,按下屏幕上的紅色挂斷鍵,把電話那頭的聲音徹底隔絕,神色如常的和心情愉悅的方妤出了門。
而垂在身側的反光的手機屏幕還未熄屏,撥號欄裏還顯示着剛剛的通話對象。
撥號人:韓知。已接通7分24秒。
夜晚的慶功宴如期舉行。
時間倉促,并沒有像方妤設想的那樣大辦一場,把她的競争對手全部請來嘲笑一通。只喊了幾個相熟的朋友,和這回項目加班加點半個月已經加出了革命友誼的同事們,地點則選在了傅深城郊的大別墅裏。
被派出去處理事宜快兩個月,吃白人飯要吃吐了的陳旗,終于吃上了熱騰騰的家鄉菜肴,大快朵頤一頓又圍場繞了兩圈,忍不住問林溫:“方妤呢?這麽都這個點了她還沒來?平常這種熱鬧她最愛湊了啊,怎麽今天她主辦反倒都不來。”
“喔,方妤姐和我一起出來的,只是走到一半公司財務給她打電話讓她回去一趟,可能有事情要處理。”林溫端着酒和身邊的下屬交談新項目,聞言看了眼手機,笑道:“方妤姐給我發消息了,說她快到了。估計是路上堵車,一會兒就來。”
陳旗點了點頭,沒多大一會兒他又戳了戳林溫,看向不遠處傅深的方向:“你們怎麽了?從機場回來一路,你們怎麽……互相都不說話?這氣氛怪的我都有種不祥的預感,催促着我快點離開這裏。”
“哪有?一下飛機我就和先生打招呼了啊,我還和你打招呼了呢陳律,忘的這麽快。”
林溫看不出絲毫端倪的笑了笑,和往常一樣彎了眉眼,像是為了印證他和傅深什麽都沒有嫌隙發生過一樣,沖着傅深的方向揮了揮手,喊道:“先生!”
傅深倚着放置甜點的桌腳站着,眼神一直朝這邊望着,任憑誰都能看出他有話要說。
聽到林溫喊他,他立馬走了過去,眼眸沉沉地盯着林溫嘴角的笑,看不出是何情緒。
等到陳旗識相地走開,他一把抓住想走的林溫胳膊,伸手時用力,肌膚相碰的時候又陡然松了力道,輕語道:“我有話想和你說,林溫。”
林溫看着自己被拉住了那只手,頓了一會兒擡起頭:“一定要今天說嗎?其實我們可以……”
傅深:“說好了的,回來我有事情告訴你。”
林溫若有似無地嘆了一口氣,還是笑着點了頭:“好,去樓上書房吧。”
他們剛走進書房關上門,樓下突然傳來一陣騷動,像是誰風風火火地闖進來碰倒了香槟塔,碎了一地玻璃。人群的驚呼間還能聽見方妤怒喊傅深的名字,和陳旗緊跟着的相勸聲。
傅深後進來,手還放在門把手上,聞聲皺了一下眉,準備推門出去看看。
林溫先他一步上前,摁住了傅深想要開門的手,把那還剩一點的門縫重新怼回去關緊。
房間裏還沒來得及開燈,只有沒拉的窗簾透進來屋外走廊的一束光,打在兩人交疊的手上和對視的呼吸間。
“先生,你不是有話要和我說嗎?”
林溫擡了擡唇角,昏暗的光線裏,傅深覺得那笑容裏藏着說不清的苦澀和別的意味。
他在一瞬間福至心靈,看懂了林溫朝他望過來的眼神,然後他聽見林溫說。
“在你告訴我事情之前,我還有一個問題想要問你,傅深。”
“地産集團卷款私逃的吳總,是你安插的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