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形的彩色磚塊,鋪滿了花壇四周,站在對面的教學樓上朝下望的話,會發現這些不同顏色的磚塊也拼成了一朵花的圖案。
大約是年代久遠的緣故,磚塊已經失去了剛剛建好時的平整豔麗,四個角缺胳膊少腿是常态,兩個磚塊的縫隙裏,也從中竄出了很多幾厘米高的綠油油的小草,磚塊破損的厲害的地方,泥土直接漏出表面,草木長的更是旺盛,甚至有一處還開了一朵小花。
就是那種在草坪上很常見的白色小花,一長就長一大片。池唐家樓下的一小塊空地上就有,因為不是有人特意種植的,所以突然冒出來的時候池唐很奇怪,當時還特意上網百度過這種花,叫白車軸草。
也不知道天要下雨,螞蟻搬家這個俗語準不準,池唐落腳處朝前個大約一米,有一條黑漆漆的長長的隊伍,正向着什麽未知的目的地不知疲憊的奔走着。
池唐無聊的扭過身子,從身後的花壇裏面撇斷了一根帶花的波斯菊,然後用帶花的那一頭,打散了整個隊伍。螞蟻們驚慌失措的逃離了隊伍,然而沒過一會兒,就又沿路返回,把隊伍的豁口給補上了。
“無聊。”池唐丢下這麽一句話就站了起來,手上拿着的那只波斯菊的花瓣上,還沾着幾只螞蟻,他把花舉到臉前面,吸了口氣,然後猛地吹向花瓣,幾只螞蟻就這麽随風離開了。
蘇燦在一旁看着池唐這幼稚到有些可笑的動作,不由得搖了搖頭。
“早知道——你有這種覺悟,我就不拒絕了。”池唐凝視着蘇燦的眼睛說。
“拒絕什麽——你拒絕了?”蘇燦吃驚道。
“是啊,上海太遠了。”池唐面不改色的撒謊。
池唐剛聽到蘇燦說,願意陪他去上海的時候,那感動之情就想滔天巨浪一樣,又快又強烈的拍打着他的心髒。只是靜下心來想想,池唐得出的結論其實并不是那麽樂觀。
本來還對蘇燦想留在B市的原因有那麽點期盼的,希望蘇燦不僅僅是因為蘇蕊才想留下,希望蘇燦的重心是放在他導師給他介紹的工作上的,結果事與願違,得出的結論和他導師給他介紹的工作屁關系都沒有。
他就是不想面對蘇蕊。
池唐這個時候應該生悶氣,然後給蘇燦甩臉色離開,或者和蘇燦大吵大鬧。如果是還沒談戀愛的池唐,大概會什麽也不表态,笑着同意留下,然後暗搓搓的讓蘇燦工作落空,再給蘇蕊放個信。
蘇燦很愛他,池唐深知這一點,所以他才站在這裏,想和蘇燦掏心底的再溝通一次。
“坐的屁股擱的難受,走吧。”池唐回頭看了蘇燦一眼,說。
“去哪?”蘇燦問。
“就随便走走呗。”池唐道。
教學樓裏空空蕩蕩的,幾乎沒人,偶爾能碰到幾個穿着水手服,超短裙,踩着白絲襪的妹子,胸前抱着幾本書,身後跟着幾個扛着大包小包的男人。
大概是臨近畢業來拍寫真的,又或者是cos全的來拍日常,找個空教室錄宅舞的可能也不是沒有可能。
誰叫這所學校在周邊的風景裏獨好。
每個教室裏安了投影儀,所以大門幾乎都是鎖着的,蘇燦挨個推了推窗戶,就近在一樓找個窗戶沒從裏面扣上的翻了進去,然後從裏面把們打開,把池唐放了進來。
教室的黑板滿是英文,也不知道是哪個班上的課,居然連黑板也不擦一下就閃人。池唐把背包放了下來,走上前去拿起黑板擦,把手伸到窗外面,在牆上拍了兩下。
“頭上沾到了。”蘇燦替他撣了撣頭發上的粉筆灰,然後從池唐手裏拿過黑板擦,去講臺上面把黑板擦了個幹淨。
“畫畫?”
“最近事好多,都沒怎麽練手了。”
池唐捏着粉筆,在講臺上畫着蘇燦看不懂的藝術性存在,蘇燦趴在第一排玩着手機,然後舉起來,對着池唐的背影拍了一張。
“咔嚓”一聲。
池唐回過頭,正好看到蘇燦舉着手機的手正在往下放。
“蘇燦,你準備躲你媽躲到什麽時候?”
蘇燦沒料到池唐這個時候會突然發難,一時語塞,不知道說些什麽。教室裏的空氣仿佛一下就靜止住了,氣氛陡然變得很壓抑。他頓了半天,剛想開口,就聽到池唐又說道。
“我當然是想留在A市的,但是讓我來B市我也無所謂,可是我不想一輩子呆在B市。”
蘇燦低着頭不說話,池唐就這麽站在講臺上居高臨下。蘇燦想了好一會,說一聲:“對不起——”
“對不起,我還沒準備好。”池唐打斷蘇燦的話,接嘴道:“你是想這麽說麽?”
“池唐這事我們緩一緩再說好麽。”
“不是已經緩過了麽,今天二十一號,我好像十九號的時候就說了今天讨論這事的。”池唐說:“而且也已經沒時間給我們緩了,你數着日子過,算一算還有幾天你就要離開學校?”
池唐有些咄咄逼人了,他自己也知道這樣會讓蘇燦多為難,可是他想要的只是一個态度而已,就算蘇燦這時候要拉着他的手去見蘇蕊,公開兩個人的關系,池唐也不會同意的。
池唐不怕,他有什麽好怕的,遇見蘇燦之前,他處理家庭關系的時候,就是破罐子破摔的型的。他只是怕蘇燦會因為這樣和父母産生不可調節的矛盾而已。
他不讓蘇燦說,和蘇燦躲着不願意說,從結果上來看,無非都是不說,但是性質是千差萬別。
“如果我媽再找你,那就不可能像上次那樣好聲好氣的了。”蘇燦說:“她的性子我和你說過,你也知道,他大概會指着你鼻子罵,說你帶壞我,說你不要臉。”
“她也只能這樣了不是麽?如果有別的辦法,她怎麽會浪費口水來罵我?”池唐平靜地說。
蘇燦說,他會在離校前給池唐一個答複,池唐笑了一下,看着蘇燦說他這只不過是拖延時間。
“不過我陪你演。”
火車站人潮湧動,蘇燦和池唐來的遲了,候車大廳早沒了位子,兩個人就靠在排隊進內場的圍護欄上,有一句每一句的搭着話。
池唐上微博抱怨說中國的人口問題,說坐個車都受罪死了。
[艹辦火山回複說:新目标,買車!]
評論底下又是一片被甜死的CP粉。
[白蓮花回複艹辦火山說:你家何受有車,先弄來開開。]
“你要開麽?反正我是不想開車。”
“我這是讨個媳婦還送輛車?”
池唐走之前,在擁擠的人群裏,死死的握了一下蘇燦的手,然後放開随着人潮擠進了檢票口裏面。蘇燦看着池唐的背影,突然決定了什麽,他踮起腳,被人群擠得踉踉跄跄。
池唐隐約聽見有人在喊他,回過頭在一片黑壓壓的人頭裏面尋找蘇燦。他是先看到蘇燦伸着的手,才順着手找到蘇燦的。蘇燦手上戴着戒指,在人群中是那麽的顯眼。池唐一度懷疑自己的近視眼是不是突然就不治而好了。
“你說什麽!”池唐轉過身子,企圖沖回檢票口,但那都是徒勞,不但沒往前,反而被人流帶着離檢票口越來越遠了。
“……”
“我聽不清!”池唐吼道。
蘇燦弓着腰,竄出了人群,從口袋裏拿出手機,給池唐發了條短信。
池唐看到突然失蹤不見的蘇燦,第一反應就是掏出了手機,果然沒過幾秒,一條短信就發來了。
[蘇燦:在A市等我,愛你。]
池唐的座位是三連坐的那種,對着號碼找到之後,萬分慶幸是貼着窗戶的那個位子。邊上是個媽媽帶着一個七八歲的小姑娘,紮着雙馬尾,卡着粉色的蝴蝶結,撲閃着大眼睛,萌的不得了。池唐從包裏掏出一袋子不二家,拆開後遞給了小姑娘一根。
“不要,麻麻說不能吃陌生人東西,都是老拐子,會把安安抓走的。”小姑娘眼睛盯着棒棒糖,滿臉痘寫着“我想吃”三個字,偏偏強忍着,對池唐擺着手。
女孩的媽媽看了池唐一眼,抱歉的笑了一下,拍拍小姑娘的頭,說:“叔叔給你,你就拿着呗。”
小姑娘像是得了特赦令一樣,一下子接過池唐手裏的棒棒糖,撕開包裝就塞進了嘴裏。
“不謝謝叔叔麽?”
“謝謝叔叔!”
池唐覺得他現在的臉色應該很難看,叔叔你妹啊,他伸手摸摸了自己的臉,這皮膚好的,哪裏像是叔叔了。他又拿了一根出來,在小姑娘面前晃了一下,道:“叫大哥哥。”
動車啓動,池唐看着漸漸離去的B市,對着窗戶說了一聲:“再見。”
他低着頭給蘇燦回短信,怎麽回都覺得別扭,手機在屏幕上敲來敲去,幾次打了一屏幕的字之後,又給一個一個的删掉了。
突然一滴水就滴在了屏幕上。池唐擡頭看了看車頂,一臉郁悶,心想這也不可能下雨啊。正想着到底是什麽原因呢,然後又一滴水順着他揚起的臉,滑到了嘴角邊上,他伸出舌頭,舔了一下,覺得有點鹹。
“媽媽,大哥哥怎麽哭了?”
小孩子的心思總是最為單純,吃了池唐兩個棒棒糖後,一口一個哥哥叫的甜的不得了,突然看到大哥哥眼睛裏流眼淚水了,有些緊張地拉着媽媽的手,擔心地問。
女人扭頭看了池唐一樣,道:“大哥哥不是哭了,是被沙子迷住了眼睛。”
“可是這裏怎麽會有沙子嘛。”小女孩嘟囔道,但是看到媽媽肯定的目光,還是選擇相信了這個牽強萬分的借口。
池唐低着頭沒說話,心裏被小小的感動了一下,給蘇燦回了一條短信。
[池唐:我在A市等你,愛你。]
池唐下了站,給蘇燦發了條短信報平安,然後就攔了一輛出租車,直接開去了家裏。
鈴聲響起來的時候,池唐剛下了出租車,一步跨進了小區的大門。
“落無敵?”
“到家了?”落無敵問。
“你這時間算的還真準,我是服了你了。” 池唐道:“什麽事?”
“蘇燦剛剛和我說他準備回A市了,額,其實是呀喵和我說蘇燦和她說他準備回A市了,我說你好手段啊,怎麽說服他的?”落無敵有些好奇地問。
“攻心。”池唐說。
池興國把在B市的房子裝修了一下,最近和趙琴住在裏面悠哉。搬到B市是趙琴提出來的,反正池興國的工作基本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天是在出差中度過的,家在哪裏對他來說區別也不大。
池興國自然也知道趙琴心裏打的是什麽主意,A市的房子過了戶口給池唐,和她半點關系都沒有,就算是結了婚也要為自己的将來考慮考慮,畢竟池興國能離第一次,就有可能離第二次婚。
池唐打電話叫了個搬家公司來,自己嫌棄的在池興國和趙琴的卧室裏做了個大掃除,能扔的都扔了,把不能扔的東西都打包送去了池興國的公司裏。
他先斬後奏,等搬家公司的車開出去以後,給池興國打了個電話,讓池興國以後別帶趙琴來他家裏住了,重要的東西已經打包送到公司去了。
“什麽叫別去你家住了?池唐你給我把話說清楚了。”池興國語氣有些不好,能聽出來是強忍着怒氣的。也是,任哪個家長,碰到這種事情,不上去給自家小孩一巴掌,已經是最大程度的容忍了。
其實如果池興國現在和池唐是面對面的,估計想都不會想就一個巴掌甩上去。只可惜他現在身在B市,手再長也拿池唐沒辦法。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別來我家住了。”池唐耐心的解釋說:“記得麽,去年我過生日的時候,你把房子的過戶給我了,一直沒收你和趙琴的房租,是因為我不好意思收。”
池唐歪着脖子,把手機夾在耳朵和肩膀中間,把上次摔碎了相框的那張全家福拿了下來,把他自己卧室裏的一張全家福挂了上去。
“你能耐了啊你!”
“虎父無犬子嘛,老爸你就不要誇我了,我都飄飄然了。”池唐坐到沙發上,翹着二郎腿,笑着說。
池唐挂了電話,拍了張照片,彩信發給蘇燦。
[池唐:周六我去買套新家具,你喜歡什麽風格的。]
[蘇燦:床要夠大。]
[池唐:我屮艸芔茻你要不要這麽猥瑣!]
蘇燦把兩人的短信記錄截了圖,發到了微博上,底下是一溜排的“233333”就像約好了一樣,唯一的區別只有“3”的數量不同。
池唐是第一個破壞隊形的人,一句話在滿是數字的評論裏面分外顯眼。
[何畏轉發說:看到啦看到啦,都在笑你是臭不要臉的猥瑣男。]
[艾瑪是筱筱Y回複何畏說:都在笑你好麽= =]
[何畏回複艾瑪是筱筱Y說:老實交代,蘇燦給你灌了什麽*湯!]
作者有話要說:每次被喊阿姨我都會強忍着不要黑臉,但是想想,我那麽點大的時候,也喊二十三四歲的妹子阿姨,這是報應啊_(:з」∠)_
要期末考的妹子們也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