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七個。
又一名家将倒了下去。
完顏宗亢已經趕到,打量着守在橋頭的小溫侯,喝道:“放箭!”
弓箭手的統領不免遲疑了一下。若是放箭,圍鬥小溫侯的四名千戶和數十名士兵都會被射中。
但是軍令如山。
完顏宗亢身後的五十名弓箭手同時放箭。
一輪急箭下來,四名千戶被射倒了三名,士兵紛紛倒地,小溫侯的身上也中了三箭。溫府家将情急之下都沖了過來。
完顏宗亢身後的弓箭手已取過了另一壺箭。
但是山澗對岸,也射出了急箭,取的不是人,卻是火把。
急箭之中,火把幾乎在同時熄滅,山谷中立時暗了下來。
這一瞬間,完顏宗亢聽見了尖銳的箭枝破空之聲直奔他而來。
暗中那名弓箭手,居然能夠在驟然暗下來的夜色中認準他的方位!
完顏宗亢揮刀格向來箭。
箭枝偏了一點準頭,只射中了他的頭盔;然而他握刀的手,也已虎口震裂。
另一枝箭又已呼嘯而來。
完顏宗亢再不敢托大格擋,一翻身躲到了鞍側。
箭枝自他的馬背上飛過,射穿了掌旗士兵的前胸,直透入他身後另一名士兵的胸口,若非側旁另有護旗士兵,帥旗已然倒下。
黑暗之中,山澗對岸,嗡嗡之聲不絕于耳,夜空中無數黑點飛向了人群。
那些遮天蔽地而來的飛蟲,本不能識別敵我,但是一接近襄陽士兵的面部,被他們口中呼出來的胡麻丸的氣息一熏,立刻掉轉方向飛了開去。
被飛蟲叮刺的金兵捂着臉大叫着滾倒在地。
副将心思靈敏,眼見得宋人先射滅火把再放出飛蟲,已然想到,這些無孔不入、無從防範的飛蟲,料來害怕火光,立時命令士兵搶在飛蟲逼近完顏宗亢之前重新燃起火把,這一回有了防範,對岸射向火把的箭枝,被護衛的士兵格落不少,只射滅了兩三枝,仍舊留得八枝火把護定了完顏宗亢。
宋軍已經趁這個機會撤過了山澗,小溫侯最後一個踏上對岸,卻不忙走,掉轉馬頭,長戟插入木橋之中,雙臂一揚,一棵大樹帶着木板掉入澗水之中。
完顏宗亢張弓搭箭。
小溫侯已掀掉了第二棵大樹,雙臂揚起、長戟掀起第三棵大樹時,箭枝破空而來,直取小溫侯露出的胸口空檔。
趕過來接應小溫侯的溫府家将大叫起來。
小溫侯身後的山林之中,驀地裏一枝長箭斜斜射出,将完顏宗亢的那枝箭攔腰劈成兩半,後半枝掉入了山澗之中,前半枝偏了方向,射中的只是小溫侯身旁的樹木。
大樹轟然落水。
小溫侯策馬奔入了山林。
留下完顏宗亢在山澗對岸與那群飛蟲搏鬥。
轉過一個山頭,已然聽不見完顏宗亢的怒吼之聲了。
小溫侯放慢了速度,突然覺得路旁的大樹之上有物恍若飛鳥一般落向他的身後,尚未有所動作,熟悉的溫熱氣息已經觸到了他的後頸。
姬瑤花落在他身後的鞍上,左掌抵在他後心,勁氣催動,插在他前胸與肩頭的三枝箭被逼了出來,右手已在箭枝飛出之際,繞到他胸前,點住傷口周圍的穴位止住流血,金創藥随即抹了上來,清涼之意,直透入血脈之中。
暗中鳳凰“哧”地笑了起來:“姬師妹,你們慢慢走噢,我就先行一步了!”
小溫侯原以為鳳凰這麽一取笑,姬瑤花必定會惱羞成怒。
但是姬瑤花不但沒有離去,反而将頭伏到了小溫侯的背上,雙手環抱着他的腰,輕輕地嘆息了一聲。
她終于體會到,在巫山之中,眼見她從生到死走過一回之後,小溫侯當時的心情。
小溫侯怔了一怔,随即探出左臂,輕輕一帶,姬瑤花已順勢飄落到他的身前。
小溫侯低聲說道:“我真高興!”
姬瑤花明白他未曾說出口的意思,忍了又忍,臉上終究還是漲得緋紅,小心翼翼地避開箭傷,一言不發地伏在他胸前。
【九、】
小溫侯接手這枝兩千人的巴人精兵之後,立即揮師自背後襲擊圍攻石佛寺的金軍,與留守寺中的呂長壽裏應外合,破了這枝金軍,之後彙合梁氏兄弟帶來的唐州廂軍,左右夾擊,破完顏宗亢大軍于南陽城下。
亂軍之中,完顏宗亢被鳳凰射中前胸,帶箭退走,放棄取道南陽、掠取襄漢的計劃,與中路主力彙合,繞道南下,取江西後東進潭州,但小溫侯也已回師襄陽,扼守江漢,金人對襄陽六州,只能遙望而已。
小溫侯一身系襄陽六州之安危,他的婚禮,自然是萬人矚目。
其時正當暮春,山花遍野,林木清香。暮色之中,一輛重錦圍簾的雙駕馬車,沿了官道,向隆中山麓的溫府疾馳而去。
官道左側的松林中,突然飄出一個人影,自馬蹄前一掠而過之際,長劍探出,挑斷了奔馬的辔頭,兩匹馬仍舊嘶吼着向前疾奔,後面的車廂卻失了控制,向道旁撞了過去。
車夫滾倒在地。
伏日升和甘淨兒自車廂中縱身躍出,打量着撞在大樹上的車廂,伏日升對自己搖搖頭,甘淨兒卻已怒道:“秀煙,你這個臭道士,還不快賠我的車!”
自官道右側出來的,不但有秀雲和秀煙,還有唐夢生。
伏日升嘆了口氣:“唐大住持,你好啊!”
甘淨兒則皺起了眉。
唐夢生笑道:“多時不見,伏兄越發風神俊秀了啊。伏兄這是要去賀喜的吧?不知伏兄帶了什麽賀禮呢?”
伏日升答道:“尋常世俗之物,姬師妹自是瞧不上的,伏某也不屑于送,不過一曲鐵簫,一首清歌罷了。未知唐大住持又準備了什麽賀禮呢?”
唐夢生一笑,目光轉向了甘淨兒:“伏兄這豈不是明知故問?”
甘淨兒脫口叫道:“姬師姐明明答應過我,只要我去給小溫侯送信,她就不再逼我要淨壇峰的心法!”
唐夢生眼珠一轉:“是嗎?不過我好像沒有答應過什麽吧?”
甘淨兒氣結,一跺腳,腰肢擰轉,人已飄向松林。
但是秀煙的動作絲毫不慢,她身形飛起的同時,秀煙已經斜斜飛了出去,長劍挑起數根松枝,擊向甘淨兒的臉頰;甘淨兒揚手格落松枝之際,身形略緩,秀煙與秀雲已将她攔了下來。
甘淨兒嘟着嘴站在官道上。
伏日升轉向唐夢生道:“唐大住持,你知道外面都有些什麽流言嗎?”
唐夢生聳聳肩道:“我怎麽不知道?無非是說姬大小姐是太乙觀的太上住持、又或者說我唐某是巫山門的太上掌門罷了。木秀于林,風必摧之;行高于衆,人必毀之。像我和姬大小姐這樣的才幹、這樣的身份地位,哪有不挨罵不招人議論的道理?”
伏日升無可奈何地道:“好,好,唐大住持當真是宰相肚裏能撐船。”
唐夢生轉而說道:“我若是伏兄,不如就此讓姬大小姐得償心願,以免她糾纏不休,伏兄和淨兒姑娘一世也不得安寧。”
伏日升淡淡答道:“只怕姬師妹得償心願之後,我們的安寧日子也就到了盡頭。”
唐夢生笑道:“伏兄何出此言?天下之大,何處不可安身?伏兄與淨兒姑娘若不逗留在巫山與江漢之間,只怕姬大小姐也沒有這個閑功夫來尋你二位的是非。就如閻羅王和韓大姐避居南荒,南荒之地多丹材也多毒蟲,又沒有姬大小姐在一旁窺伺,閻羅王夫婦,樂在其中,怎麽又不得安寧了?”
伏日升心念微動,沉吟不語。
唐夢生接着說道:“姬大小姐的本事,我們都是見識過的。伏兄不肯低頭,無非是不希望就此被牢籠住罷了,至于武功心法,倒在其次。償若姬大小姐得到她要的東西之後,不在伏兄和淨兒姑娘身上試手,不再來打擾二位的清靜逍遙,二位又何樂而不為?巫山武學的完善,莫非真是伏兄所不樂見?”
伏日升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唐夢生。
如果他不點頭,不但姬瑤花不會放過他們,唐夢生也絕不會罷手。
姬瑤花姐弟再加上一個坐鎮太乙觀的唐夢生……
伏日升想想都覺得頭痛。
他過了一會才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不過我還需要時間來說服淨兒師妹。”
唐夢生含笑道:“好,唐某就在溫府恭候二位大駕光臨了。”
【十、】
唐夢生的到來,雖是意料之中的事,仍是讓各位來賓大為震動。
太乙觀的聲望地位,固然令人矚目;靖康之變後,無數難民渡江,唐夢生以太乙觀住持的地位身份出面,募得千餘畝土地,安置湧入浙西路的難民,又聘請名醫,調制丹藥,廣施四方,受太乙觀活命之恩的難民,何止數千。太乙觀諸弟子,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