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切慧心,輕輕雁翎,哪辨得許多天機。
竹高莫知虛與實,自有我意說黃绫。
別時不辭,來時不揖,說高池如眼淚流。
夜長不知天明事,一谷青蒿絕人現。
——踏莎行
不過魯承宗與他深交卻是另有一番道理。那是因為他從祝節高編制好的衆多竹器中看出魯家特有的工法。像做竹家具時,祝節高的特別之處是在承重主料邊加暗銷,既防止使用時間長了以後連接部位脫落,又不影響美觀。這點和魯家六工“架梁”中柱梁之間加暗榫的方法是一個道理。還有編好的器物外加編凸出樣式圖案,他使用的引枝錯插手法和魯家“餘方獨刻”的木工雕刻技法非常相似;最重要還有一點,他編出的大六格眼提籃,竹片篾條的排列格局與魯家獨有的“斜插竹籬格”是完全一樣的規律。由此,魯承宗認定這個祝節高是哪處護寶祖輩的後人,就算不是,也肯定有些關系。
但在與祝節高交往幾次後,魯承宗發現祝節高完全就是個不見世面的木讷手藝人。他的竹器手藝是祖傳的,祖上卻沒傳下一絲和魯家有關系的信息和線索,所以對魯承宗許多試探的話他聽了就像遇到天外人一樣茫然。而且據他自己說,從小到大一直都生活在山裏頭,三十多歲了就出過兩次山。這點魯承宗也看得出,他對于外邊的人情世故是懵懂的。
但魯承宗同時又發現祝節高的談吐很是老道,很有些老江湖的味道,而且,這人定力很好,不驚不乍,很難從他神情上琢磨出心裏想什麽。
其實人都有兩面性,像祝節高這樣的一個人,要麽真的是什麽都不知道,淳樸之極,要麽就是連江湖走老了的魯承宗都騙過,城府之深無法揣度。
但從那以後,魯承宗去福建經過千翎山區,都會去看看這位朋友。其他要有人去福建經過那裏,魯承宗也總是讓帶些東西物品給他,因為山裏的生活比起外面來要艱難許多。
這一趟往那地界去,第一站他們就直奔祝節高居住的小山村。
一條溪流貫穿的山坳,兩邊的山坡上全是竹林,如同一片綠色的海洋。山坡的小道上,三四個壯碩的漢子肩扛着剛砍倒的青竹往下面走。溪流邊一塊圓滾的巨石上坐着個幾個姑娘婆姨,正悠閑自得地抓着一捆捆蔑條在修寬窄剔毛刺。柔軟光滑的蔑條閃爍着油亮的光澤,就如同巨石下“嘩啦啦”流過的溪水一般。一條引水槽架,全是用粗竹劈開為槽,用細竹交叉為架,從水澗那裏蜿蜒着開始,一直延伸到竹林深處去了。
“好地方啊,住這裏,俗人都能染上點仙氣。”這句話可能是水油爆這一路說的最正經的句話。
在村口的場子上,魯承宗他們見到了祝節高。雖說是村口,站這裏卻看不到一點山村的外貌,整個村落都被竹林密密地掩蓋着。要不是有人帶着,怎麽都不知道這裏面還有個住着不少人的山村。
祝篾匠正在教幾個小小子編竹玩意,見到魯承宗這些人,并沒有表現出驚訝,也沒有見到遠來朋友的欣喜。不知道是這人太木拙了,還是另有什麽心機。
一只紅眼八哥從場子上飛過,停在引水的竹槽上喝水。有不專心編竹器的孩子發現了它,召喚其他孩子一窩蜂圍追過去。八哥一抖翅膀又飛到了餘小刺銅船的船頭上。
那是掌教天師的紅眼八哥,送完信後便跟着他們一起走。只是它走的是天路,又是自己尋食,整個路程只露了三四次面,每次在水油爆掌心裏喝完酒就又飛得不見了。
八哥把孩子們都引走了,留下篾匠和魯承宗正好可以不必避諱地聊幾句。
“啊,這麽多人,來我們這窮山惡水的,可是要委屈自己嘛。”話語裏帶着濃重的怪異鄉音,但還能聽懂。語氣中透着十分的淡漠。
“不是,是有事要辦才來的。”魯承宗似乎已經習慣了祝篾匠的淡漠,也沒有與他多寒暄客套。
“哦,要我幫什麽忙?”話很直接,也讓旁邊的些人改變了對他的看法。能與別人才對上一句話後就知道找自己是要幫忙的,這樣的人不會木拙。
“是這樣件事情,我們……”魯承宗話沒說完,篾匠便制止了他。
“不要告訴我你們辦事的目的,我幫你不圖什麽,就為你當我是朋友,而且你也不是壞人。”這句話雖然語氣還是很平淡,卻讓魯承宗心裏着實感動。
“可你們這事怎麽會辦到這裏來的,我們這兒真沒什麽值當的東西。”這句話讓對周圍景色感嘆不已的人們都覺得言不由衷。
雖然魯承宗心裏想,把那些黃绫偈語之類的事情說給篾匠聽,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理解。但為了表示自己對他的信任,還是把篾匠拉到一邊,手指在旁邊引水槽裏蘸了蘸,就着身邊的青石面寫下“火靈繼虛海際假真武真雁翎”這幾個字,并且小聲給篾匠解釋起來。
篾匠明顯沒有認真聽魯承宗的解釋,只是自己打量那些字,并且嘴裏念念叨叨的。
看着篾匠這副神情,魯承宗慢慢放緩了話語直至停住。
等魯承宗不說話了,祝篾匠開口說了:“這裏是不是有兩個字寫錯了?還是記的人聽錯了,和實名兒差點。”
這句話讓所有知道這十二個字意思的人瞪圓了眼睛,怎麽?這其中還有其他意思?
“兄弟,你們幾個去向那些大妹子讨些水喝。”“看看周圍有沒有什麽果樹,摘點野果來嘗嘗,要麽挖點竹筍晚上炒着下飯。”“……”
周天師、餘小刺他們把那些不知內情的人都打發了,然後都圍攏到篾匠這裏。
“火靈橋的火靈兩個字倒是對的,那地方全是楓樹,山上又是紅石,水下長滿紅蒿和紫藻,看起來就像全被燃着了似的,所以把這橋叫火靈橋。繼虛河,火靈橋下便是繼虛河,這河常年流淌不枯,卻又尋不到水源,流的是無源之水,所以起這麽個名字。其實估計是與山中暗河連接。”
“海際井在繼虛河下游,離火靈橋有十幾裏的山路,在個小坡腰上,是個天然水潭。潭口雖然只有水缸大小,卻沒有人知道它到底有多少深。有傳說這是海眼之一,是大海汲取天地之水,使得海不枯竭的途徑,從這裏可以直達到海底龍宮。這井遠遠就能看到,卻很難靠到近前,因為這坡子在山洪洩道的正中,坡子下部已經被山洪沖成個倒角樽(上面寬大,下部細小),上去的人必須會懸空雙臂攀的技巧。不過我們這山裏的人就算會這技巧也不過去,說是被這井口的陰寒氣一沖,不是生病就是倒黴運。據說還有人當場就被沖落魂魄,掉入井中的。”
“下面這兩個字我覺得是錯了,從海際井往東四個嶺頭倒是有個嫁貞林,與‘假真’這兩個字的音兒很接近。那這林子也很奇怪,長的全是貞女樹,而且每兩棵就會靠搭在一起。據說姑娘婆姨的,要知道有沒有做過偷漢子的事情,只要帶到這林子裏,對着兩棵靠搭在一起的樹磕個頭,兩棵樹分開便是貞節未保。”
“從嫁貞林下去,沿山谷中水流順走,大概有了二十多裏的山底路,再拐折過幾道嶺彎後,有個悟真谷。這悟與你寫的武又是不一樣。悟真谷很大很深,其中道路艱難,還多毒蟲猛獸,十分兇險,所以說從那裏進出一趟便可悟得生死、苦樂之真意。但其實那裏就算兇險,以前還是有好多人進出過,卻也沒悟出些什麽。”
“最後這雁翎是我最不确定的,只是聽上輩人說過在悟真谷的谷底盡頭有個一個很難找入口的延伸段,有緣人偶然有走到那地方的,說是見過那裏有個雁翎瀑,因為那落下水流是被棱石阻擋,擊散落下,水花如同片片雁翎散落,很是好看。但這我只是聽說,卻從沒去過,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祝節高說這些的時候,大家都凝神屏氣地聽着,沒人發出一點聲響。篾匠的語聲一住,便只聽見小溪流水、竹林搖曳。
“帶我們去那裏!”沉寂了一會兒,魯承宗很堅定地對篾匠說。
“不行!”篾匠立刻很堅定地回絕了。
“為什麽?”“為什麽!?”“有啥事體?”大家的問話七嘴八舌,有些亂糟糟的。
“那些地方已經去不得了。”篾匠一點不着急,氣定神閑地等着,等大家都不再吵吵了,他才清了下嗓子說道,“你們要是早來一百多年,帶你們去那裏沒問題,但是從我祖爺爺那代起,不單是我們這村子,千道嶺這片山區所有的山村都定下不準去那裏的規矩。”
“早來一百多年?是我上上輩子,那辰光我住宮裏享福,才沒閑勁兒來這兒呢。”水油爆聽篾匠說得離譜,便調侃起來。
“住宮裏你也是太監。別多嘴,聽他說。”餘小刺這次制止水油爆,眼中射出了鋒芒般的眼光。水油爆這趟也沒有繼續饒舌,他多靈巧個人,一眼就瞧出什麽情況下該識點趣。
篾匠根本就沒搭理水油爆的茬,繼續說道:“以前我們這裏的人都是以采藥和賣竹為生的,像我們家這樣做竹器的都是少數。但是從我祖爺爺那輩子起,外出采藥的就經常有人神秘失蹤,生死不明。後來經過好多村子的人合力查找,發現失蹤的人都是進到悟真谷中。而且後來不單悟真谷進不得,就連嫁貞林、海際井那一片地界也去不得了,在那裏也常有人莫名其妙地失蹤。有從那裏僥幸出來的,說是那裏的樹林、道路都和以前不一樣了,到了那裏面就像不見了天日,沒有了方向。從此,這裏的人家便不再采藥,只賣竹,并且大都像我家一樣開始學着做竹器、賣竹器。”
祝篾匠怎麽都沒想到,他這些很有些震懾的話說出後,面前的幾個人竟然顯出難抑的興奮。
“路遠嗎?要不你給我們畫個路線圖,我們自己尋着去。”周天師說。
“看怎麽說了。要是算直線距離,也算不得遠,可要真到那地方,連繞帶彎的,下谷上嶺還真不近。”
“路好走嗎?大概要走多長時間?我們得把吃的帶足了,餓着可怎麽辦。”水油爆問這話估計是要盤算下要帶上多少酒,再往山區裏走,可是沒地方買到酒的。
“從火靈橋到海際井這段路雖然沒出什麽怪事情,還是老線兒,但是這麽多年沒有人走了,雜草樹木叢生,加上山石泥土的流失,我估計也沒那麽好走了,沒個兩天恐怕走不下來。海際井往那一段,我聽老人們說,那個以前僥幸從裏面逃出的人整整走了有六天。再往前我就不知道了。”
柳兒在旁邊一直都靜心地聽着篾匠說話,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心裏總覺得這個看上去很樸實忠厚的人有些言不由衷,似乎還有些話沒說出來。
“還有其他路嗎?”柳兒用的是純正的官話,她怕篾匠聽不懂。
“沒有。”話雖這樣說,但柳兒還是從篾匠的眼神中看到閃過一絲慌亂。
“那好,我們準備些東西,吃過飯就上路。”魯承宗這話是對篾匠說的。
篾匠回身叫來一個遠處的小小子,讓他回到村裏叫家裏準備飯。然後回頭對魯承宗說:“你們要準備些耐饑的,像筍幹、苞米青豆餅。水倒不用,沿途都有山泉溪流。要有竹片棒子,走老路開路用,那東西劈枝斷葉比刀還好使。再準備些篾足兜,沿繼虛河走的話,綁腳底既防滑,又不容易被碎石崴腳。這些家裏有的你們就拿着,少的我給現做。”
說完這些,他就不管魯承宗他們了,回身坐到原來的地方教小小子們編竹器。
飯菜很快好了,都是山裏的土産,筍幹、蘑菇、山藥之類的,主食是竹筒苞米飯。祝節高沒有把魯承宗他們往村裏讓,飯菜是一群丫頭、小子給端到場子上來的。
大家也沒介意,拿起東西就吃。這些都不是講究的人,又一路幹糧吃膩了,這些簡單的飯菜倒也吃得有滋有味。
柳兒端着一筒苞米飯坐到篾匠的旁邊。篾匠始終認真地編着竹器,沒有擡頭。編制的竹器是個篾笸籮,柳兒聽說過篾匠編制的手藝和速度。這樣一個普通的笸籮已經編了許久,他這是在用這事掩飾自己躲避什麽。
“這些孩子好乖巧,女孩兒水靈,男孩兒機靈。住在這樣的地方真好,像神仙地兒似的。要一直能守着這樣該多好!哎,祝大叔,你真不想知道我們要去那裏幹什麽?”
篾匠低着頭,無聲地搖搖腦袋。
“有好多事情上輩人說不能做,是不想後代吃苦受罪,就像你說的不準往那悟真谷裏去的規矩。可要是這裏山不再綠,水也不再清,這些可愛的孩子們沒吃沒喝了,你會不會闖到悟真谷裏去為他們找新的村莊。”
篾匠不作聲也沒有搖頭。
“你的想法我不知道是怎樣的,興許好些事你比我們更清楚,我也不多說。只是告訴你,我們做的事,目的和這差不多。”
篾匠站起身走了,往竹林深處的看不到的村莊走去。
一直到魯承宗他們上路,篾匠都沒有再露過面,只是讓人送來了他們路上要用的東西和一張草草手繪的路線圖。
從路線圖上看,出了山坳,應該沿山腳的小路往南,然後繞過左邊的山嶺子轉回來朝東北方向走,過了一個兩道嶺相夾的岔口往右沒多遠,就可以到火靈橋了。
但剛出山坳,魯天柳就停住了腳步:“等等,我覺得還有人會來。”
大家都有些懵懂,只有周天師微微牽出一絲贊許的笑意。
有兩三袋煙的工夫,餘小刺他們已經開始有些不耐煩了,但柳兒卻始終堅持再等等:“會有格人來哉,莫急,不會耽擱阿拉這廂辰光。”柳兒也不知道為什麽,她心裏好像早就有這樣的結果,從在場子上與篾匠交談後就有。她覺得是自己從人的神情和行為看到了心裏,這大概是《玄覺》對她潛能的某種發掘。
就在柳兒話剛說完的同時,一個瘦長的身影出現在進出山坳的路口,那是篾匠祝節高。
祝節高的裝束很特別,腰裏纏了一捆蔑條,手腕、小腿處是竹片做的護圍。戴一頂沒收邊的鬥笠,四周全是蔑條支棱着。後腰挂着一把烏鋼臘木把的砍刀,這是用來砍竹剖竹的,胸前的衣服上有兩個橫着的布袋,裏面插着一把細長的蔑刀和一把方形的刀片,這是用來剔篾片和刮毛刺的。做竹器活計一般都是坐着,工具放在胸前最趁手。
“在等我?”篾匠問。
“在等你!”柳兒說。
“知道我會來?”
“也許,但不知道你為什麽來。”
“因為你們不是壞人。”
“你怎麽知道我們不是壞人?”柳兒笑了。
“因為壞人早就來了。”篾匠也笑了。
這句話讓一些人臉色陡變,心如雷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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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兒掏出個小的遁甲盤,這錫制的遁甲盤雖然小,卻很靈敏準确,是水油爆在江郎山下買酒時,從舊貨攤上順手牽羊弄回來的。後來發現自個沒啥用,柳兒又正好喜歡,便讓柳兒給自己買了兩瓶三江大曲,把這風水盤給了柳兒。
遁甲盤顯示四分道中只有一條是正方向的,那條道也是柳兒确定的生道,方向是正東。
是往東的,往東就對了!如果此處藏的的确是火靈之繼的水冥之寶,那麽依據萬流東彙之理,寶構應該在東面。
往東的街道很快到了盡頭,再往前就是無路的山嶺。這肯定不是要走的正途。街道靠盡頭有條小巷,這倒是可以通到第三道房的街上去。
柳兒使“伏龍探根”,沒瞧出小巷路面有什麽蹊跷,又施展“鏈臂”技法,觸試小巷兩邊牆壁,也未有異常。再用“循坡球”沿一邊牆角滾入巷內,力道所及之處,“循坡球”便停住,沒有暗滑和亂眼錯步的設置。
什麽坎面扣子都沒有,這讓柳兒反倒心生狐疑,抖擻精神,用十二分的小心走入巷內。
這小巷的路面是碎石塊鋪成的,棱愣角角,腳掌踩上去很不舒服。而且這路面鋪的石頭好像也不結實,有的踩上去會有些搖擺,有的會稍稍下陷,并且搖擺的方向各異,下陷的深淺不一。
魯天柳猛然一愣,在巷子中間突然停住了腳步。但停頓是短暫的,随即便見她腰身一擰,翹臀高提,前後步成劍形,朝前兩個飛縱沖出了巷口。
出巷口後,柳兒平息了一下喘息,袖口輕拭了一下額頭冷汗。回頭看看身後的小巷,滿臉的疑惑和不解。
“疊步巷”坎面,是從魯家祖先一個最簡單的扣子演變而來的。那扣子只有一塊會動的石頭,俗名叫做“跌倒仙”。“疊步巷”卻是有好多石塊,在每塊石塊下設置不同的機栝,踩一弦動一石,每一塊石頭的動作都不相同,卻都根據雙腳步算計好。動一塊石後,石頭的變化迫使你踩到的下一步石頭會有相應配合的動作,再迫使你無奈地踩下一塊。如此類推,這會讓人似跌又穩,似行還退,為了保持身體的平衡,不由自主地在七八步中前後左右來回地前進和倒退,重複着自己的步伐。
柳兒是走到巷子的中間時才發這是一條“疊步巷”,到了這種程度,往後退還不如往前沖。
“疊步巷”的坎兒不曾有絲毫的變化動作,但柳兒的疑惑和不解不止是因為它沒動作,而且還奇怪自己剛才在巷口時的查探怎麽沒瞧出是什麽坎面。
疑問雖然很多,答案卻只有一個,而且答案很快便被柳兒找到了。這“疊步巷”的坎面兒是松着弦的,也就是說它是完全動作以後的狀态。這樣的現象只有一種解釋,總弦被脫挂了。是高手解的,還是弦子老舊後自己斷的?
設置這麽細致巧妙的坎面,坎子家用的總弦材料會斷?不大可能。肯定是在自己之前已經有高手闖進來過,解了這坎面。對,還有剛才那枚滾向自己的銀元,是有高手暗中幫我?可這樣隐秘的一處地界,百年來都不曾有外人闖入了,偏偏自己這些人在黃绫上的線索引導下來到這裏的時候,會有其他高手也同時闖入,是不是太巧了些?
柳兒不能肯定,她也無法從心裏感到一些輕松和欣喜。看來《玄覺》涉及的範圍還是有限的,也或者是柳兒潛意識中能領悟到的《玄覺》內容是有限的。
第三道房的街面是一條筆直的街,也是一條下坡街。柳兒又與周圍山嶺做了下比對,可以看出來,沿着三道街往下,那是條出小鎮的道路,但這裏出鎮的路不是回去的路,而是去往山谷的更深處,一個無從知曉的地方。
柳兒沒有停止回頭的意思,她只是心中在祈盼:但願前面是自己想到的地方,有自己想要的東西。
與下面兩道街不同的是,三道房街面的中間部分有幾間店鋪是開着門的。人卻是依舊看不到,能看到的是這幾家店鋪前的街面上閃閃亮亮銀光一片。
發出銀光的有對折鐮、燕型剪、雪花钹、圓尾錐、雙邊鋸,柳兒無法判定那幾家是五金店還是鐵匠鋪,卻能判定那是一個“川流不息”對合子的坎面。江湖上坎子家有這樣句話:“川流一過,不留寸息”,由此可見“川流不息”坎面兒霸道的殺傷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