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圍鍋夜談
許為溪從屋子裏出來的時候,柳叔正端着鍋從前屋走進院子裏,老徐跟在後面,拿着幾個搪瓷碗。
院子中央有幾塊圍圈擺好的石磚,柳叔把那口鍋擱在石磚上,随後又回到前屋裏,扯了兩把木凳子過來。
“那蓮子我就沒熬了,你要想吃,掰了蓮蓬把蓮心去掉,直接吃也香。”柳叔盤腿往地上一坐,拿起一個搪瓷碗去接鍋裏的蔬菜湯,邊盛邊道。
“诶好。”許為溪看着人的動作,待柳叔喝完第一口後,方才拿了碗盛一點點湯。
白日裏幾人趕了不少的路,精神體力消耗大,胃裏空蕩蕩的,這會兒一口湯下肚,方才感受到一些暖意。
“感覺村子裏都沒什麽人了啊……”許為溪捧着碗,擡頭看了眼漆黑的遠處,只有零星點點的燈火。
柳叔擡頭往人看的方向望去,搖了搖頭:“能走的都走了,再說了,這兒也不是個吉利的地。方圓百裏的誰願意往這個地方跑?”
許為溪聞言掃了眼老徐,後者和他交換了下視線,而後問道:“老人家,這話怎麽說?雖然從鎮上到這是要走蠻久,但我看這裏莊稼長得倒挺好的,是個安居的好地方啊?”
柳叔瞥了他一眼,輕哼了一聲:“莊稼呆得久,人呆不長的。你個外鄉的小子,當然是什麽都不知道,也就本地的老家夥們還曉得。堂東啊,你老娘跟你說過沒?”
許為溪原本不動聲色地聽人說着,聽到人這個稱呼,一時半會兒還沒反應過來,随後咽了口湯掩飾了下,才回應:“沒有,爸爸媽媽很少跟我講這些的,柳叔你給我講講呗。”
這算是順着人的話說下去了,雖然話茬是許為溪打開的,但他沒想到柳叔會這麽直接接下話題,合理之中又帶着點詭異,就像是有意為之。
許為溪伸手又盛了點湯放進自己的碗裏,趁着這個空檔他掃了眼柳叔,屋內的燈光從人身後映來,背光坐着的人在黑暗中被勾勒得清晰。
許為溪一頓,迅速移開目光,坐回自己的凳子上。
柳叔喝完了碗裏的最後一口湯,将手腕搭在膝蓋上,擡頭望了望天空,而後似是回憶一般,将目光望向遠方:“大柳村以前很多人啊……那時候我也不過是個幾歲的娃娃,這裏雖然跟外面接觸少,但吃穿不愁的。後來有一個晚上,就突然啊……”
柳叔轉過頭來,看着許為溪,雙眼直勾勾地盯着人的雙眼:“突然,村子裏的女人消失了大半,不止是女人,還有小孩。”
許為溪的心一震,被人的目光盯着,後背的汗毛都豎起來了。他呷了口湯,別開目光:“這……像是在聽什麽唬小孩的鬼故事一樣。”
柳叔把碗往地上一放,勺子丢進碗裏,發出清脆的碰撞聲,繼續道:“是挺奇怪的啊,但就是有這麽個事,找也找不到。”
“那時候去鎮上反應一下應該是可以的。”老徐插了嘴話進來,雖然地區貧困了些,但不至于連個管區域的人都沒有。
“誰想的起來呢,那會兒人都不跟外頭打交道,就算出去也就是賣賣菜。倒也有反應,跟村長說了嘛,我當時就這麽點高。”柳叔擡手在空中比劃了下,“我就趴在村長家的窗戶上看,那群人都圍在桌前說事,也不知道說的啥,反正回去後大家就都當沒這事了。”
許為溪聞言皺了下眉,放下手裏的碗:“沒這事?可是失蹤了那麽多人啊?”
“小娃娃你說的輕巧,那誰能管得着呢?莊稼人都是老實本分的,發生這樣的事,就認倒黴了,日子還是得過。”柳叔擺了擺手,輕嗤了一聲。
柳叔這話裏話外的意思,許為溪也清楚,且不說失蹤案發生時候的年份,就算是現在,大柳村的地界這麽偏,人要失蹤了可就真找不到了。
許為溪喟嘆了口氣:“那後來也一直沒有人來問過這個事嗎?”
“人啊?”柳叔一怔,拍了拍腦袋,“還真有。那些女人失蹤後,大概有五六年了吧,來過一些人,說要歇歇腳看看這塊的風景。那時候還是我帶着他們轉的呢,聊着聊着才知道,他們不知道從哪聽到的女人失蹤的事情,跑來找刺激呢。”
許為溪擱心裏咯噔了一下,柳叔說的這件事,在專案組的調查信息裏并沒有記錄,是缺漏了還是認為是不重要的部分呢?
“他們在這裏呆了多久呢?做了什麽呢?”
柳叔剛想開口,話到嘴邊一轉:“诶,你問這些做什麽啊?”
“啊……我不是要記錄村莊發展故事嘛,這也算一個小歷史啊,也可以豐富課題內容。”許為溪伸手拍了拍後腦勺,打了個哈哈。
“你們年輕人搞這些我是不懂。”柳叔嘀咕了一句,“我想想啊,好像是三四天,也有可能是一周,他們就走了。啥也沒做,就是跟着我在山裏轉悠啊……哦!還有照相機呢,他們還照相了。”
柳叔能有這樣的反應并不奇怪,那個時候能擁有照相機的,必定是條件非常好的人,能對的上號的廠家,也都是在大城市。
這樣的一群人出現在一個偏僻山區小村莊,從各個方面來說都是違背常理的。
“然後就是更後來了,也有一些人往村子裏來,來了就問當年發生的事,我說的嘴皮子都僵了。”柳叔搖搖頭,嘆了口氣,“當時不處理,都擱到後面來問,再問也問不出個花啊。”
許為溪當下了然,後面這些人裏必定是有專案組的人了。
現下值得懷疑的就是那些帶着照相機來的人,但如果再多問下去,必定會讓柳叔起疑,只能後面想想辦法了。
“沒想到還有這樣的事,也難怪人少了,有忌諱是肯定的。”老徐見許為溪一直不說話,就做了個總結,把話題停在了這裏。
鍋裏的湯也在聊天之中喝見底了,老徐伸手要去端鍋,被柳叔打住了:“得了,你們去休息吧,明不還得回鎮裏,這事放着我老人家來就行了。”
“麻煩你啦,柳爺爺。”許為溪将碗勺擺好,直接回了後面的屋子裏。
老徐猶豫了片刻也跟着進去了,剛想開口問點什麽,就見着許為溪對他擺了個噤聲的手勢,老徐便立刻閉上了嘴巴,看了看床邊上,拿了被褥往地上一鋪,坐在被褥上。
許為溪将床上的被子拉扯開來,随意擺亂,而後坐到床邊上,拿出沒有信號的手機,在備忘錄裏編輯了一下東西,聽到院子裏傳來聲響後,許為溪關了手機塞進口袋裏。
門口的木藤椅子上傳來吱呀的聲音,許為溪等了幾秒後,将屋內的燈關了。而後直接躺在那堆被子上,手搭在額頭上,但只是睜着眼。
不知過了多久,一道輕微的咿呀聲随着空氣傳進屋內,緊接着是一串刻意壓低的腳步聲。
許為溪的心瞬間提至了嗓子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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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周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