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劫後情真

我是真心的無臉去見叔叔阿姨了,甚至連志春我也不敢去想,更不敢去見了。我覺得自己真可笑,曾以為堅不可摧的愛情和信念,如今卻不堪一擊,就因為這麽次“曝光”,我那可憐的自尊和“道德”在鞭策着我,讓我想辦法去忘記過去發生過的一切。我整天躲在房間裏不出門,有時候飯都不吃,媽媽慌了,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還以為我病了,問長問短的,還拿感冒藥來給我吃,我知道我确實是病了,不是身體上的病,而是心病,這病壓得我喘不過氣來,六神無主,精神崩潰,一連三天,我沒出門,志春也沒敢過來。我知道他比我好不了多少,甚至更加難過!

叔叔是個見過世面的人,大度的人,而且通情達理,在我誠惶誠恐的煎熬中,他沒有過來“告密”,也沒有過來質問,估計他也只是在“教育”着志春,對我,他選擇了沉默……這三天我就在憂心忡忡中過着,只是本預料要發生的暴風雨沒有發生,我知道我不是海燕,我折騰不起,我不希望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我只希望一切歸零,就讓我無聲無息的躲在角落裏,慢慢發酵,漸漸凋零,直至腐朽!

就讓我偷摸的活着,單薄的被子成了我與世隔絕的屏障,只是它還是不能完全擋住從窗外射入的光線,畢竟它太薄,太薄,就像我們的關系一樣,始終經不住陽光的洗禮。

突然,我被一股力量從床上彈起,差點摔在地上,同時窗戶上的玻璃紛紛爆裂,四處飛揚,有點像小李飛刀李尋歡的暗器,更像電影中的特技,本能的反應,我用被子遮住了頭和上身,也就在這1秒到2秒鐘的時間內,窗外響起驚天動地的“轟炸”聲,剛開始我還以為是地震,但這一響聲讓我意識到不是地震,是爆炸,是煙花廠的爆炸,我的天,太恐怖了!我顧不得床上零碎的玻璃碎片,馬上沖出房門,媽媽也驚恐的跑了出來,只見不遠處志春家的公司一股蘑菇雲騰空而起,剛才我家裏的“地震”正是那裏爆炸時的沖擊波所致。

志春會在廠裏嗎?我第一反應就是志春,徑直就沖那跑去。

“蠢崽,不能去,那廠裏還有藥物,怕再次爆炸……”媽媽聲嘶力竭的在後面叫我。

“我要去看看志春……”我義無反顧的向前跑。

“轟”爆炸聲未到,我先被一股莫名的氣流撞擊得向後踉跄幾步,媽媽驚恐萬狀,流着淚大聲喊“孩子,別去,太危險了,這幾天公司進了幾噸量子(做煙花的爆炸藥物,是軍工硝等藥物的混合品,最具殺傷力和破壞力),裏邊還不知道啥情況,萬一再爆炸咋辦?”路邊上到處是被沖擊波毀掉的痕跡,玻璃灑滿了路上,估計是路邊房子的窗戶掉下來的,有的房子窗戶整個被震下來了,比人為敲打下的還整齊,很多房子的卷閘門都壞了,東倒西歪的,就好像剛剛地震過後的慘象,有些有錢人家的地毯也被沖擊波卷了出來,挂在外面的樹上和房屋的沿牆,空中到處是煙霧,硝粉的刺激味彌漫整個村子,一片狼藉的慘況,很多人都在逃離,帶着認為貴重的東西,有的往山上跑,有的往大路奔,似乎都在害怕再次爆炸,恐懼正侵襲着每一個逃離的人們……

我定了定神,但想到志春可能在廠裏,生死未蔔,我的心就一個急!前幾天發生的事也早就抛在九霄雲外去了。我還是沒顧媽媽的阻攔,心怦怦只跳地向前奔去,我的志春,你千萬不要有事呀,你千萬不要在廠裏呀!我就這麽邊跑邊祈禱,我家離志春家的煙花廠差不多是兩公裏,我就那麽一口氣跑到了廠門口。

只見廠裏濃煙滾滾,空氣中彌漫着爆炸後的硫磺和氯酸鉀氣味。還到處飄散着燃燒過後的紙屑灰塵,我的衣服上只一會就沾滿了黑色的粉末,蘑菇雲還在空中繼續盤繞,一片死沉,往日的熱鬧和生機變成了現在的死寂和恐懼!幾只驚恐的鳥兒正拍打着翅膀從樹林飛逃,再也不敢向平時那樣蹦跳撒歡,天空似乎全部籠罩下來,壓抑的氣流讓我無所适從……

我直接跑向志春的辦公室,沒人,怎麽辦?怎麽辦?他上哪去了?不會有什麽意外吧?我不敢想,老天絕不會這樣殘忍的,絕對不會……我不斷的安慰自己,眼淚卻爬滿了雙面!找!對,趕快找!

“勇哥,你怎麽在這?太危險了,快走!”正當我心急如焚,束手無策的時候,志春的叫聲讓我一下得到了希望。

我立馬奔過去,抱着志春,任憑淚水浸濕他的雙肩,他也抱着我,嘴裏不停說着“沒事,沒事……”

穩定情緒,我發現志春臉上全部是黑色的污垢,衣服也到處是黃泥和黑色的灰塵。手上還在流血,汗流從他繃緊的臉上不斷滑落,他眼睛還在四處掃尋……

“你的手,你受傷了,快,我給你包紮一下!”我擔心的叫着

“沒事,皮外傷,現在最重要的是趕快疏散人群,我已經打了120,先救人要緊,幫我在外面看着受傷的人,等車來了你先去安排一下,叫外面的人千萬別進來,地下室還有兩噸量子,很危險,不知什麽時候爆炸……”他交代着我,我本來就是他們廠幫着管理的,要不是發生前幾天的尴尬事,說不定今天我在車間,也說不定我身受重傷,甚至一命嗚呼。

“那你也別進去,這兩噸量子的威力你是知道的,萬一爆炸整個廠都會夷為平地,你在裏面不是送死嗎?”我不答應他進去

“廠是我家的,裏面的人也是我們請的,我必須進去,能救一個是一個,萬一裏面有人受傷不能走,那不是在裏面等死?”志春很倔強,我沒辦法

我只是擔心的流淚,內心一陣絞痛,卻找不到說服他的理由。濃煙四處飄散,整個廠區都很嗆人,我站在廠門口,焦急的等着120的急救車,看着幾個躺在廠門外被燒傷的同事,心裏說不出的難過,一身的衣服被燒得沒剩多少,頭發也燒焦了,只剩下一些卷卷的焦塊,皮膚更是慘不忍睹,黑紅的皮肉,肉色已經看不到昔日的光彩,一陣風吹過,那被燒焦的表皮随風飄抖,讓人看着一陣陣心痛。他們老嚷着要喝水,但剛被燒傷的人是絕對不能喝水的,我一個勁的勸說着他們,他們的親人都在哭泣,在不知所措,有些還情緒激動,罵罵咧咧,我理解他們的心情,換任何人碰到自己的親人這樣受罪會不激動呢?

也有一些沒找到自己親人的家屬,哭喊着要沖進去,聲嘶力竭的叫喊和悲痛欲絕的淚流讓我們也情不自禁的跟着傷心。但我得鎮定,我不能讓他們涉險,強人悲痛,我叫保安和一些管理的人攔着,裏面太危險,盡管都不放心,盡管自己的親人生死未蔔,但裏面還有一顆不定時的炸彈,我們不能冒險,已經這樣了,再傷人,再死人,真的傷不起!其實我比誰都想進去,比誰都不放心,我的志春還在裏面,我在外面的糾結和擔心是沒有人能明白的。

急救車總算來了,帶來了受傷者和家屬的希望,我幫着醫生和護士把受傷的人擡到車上,家屬也要跟去,可車子坐不了這麽多人,沒辦法,我只有叫其他人開着車把家屬帶上,他們的情緒太激動,真不願意再發生口角和其它事情。随着120的鳴笛聲,我總算松了一口氣……

“小勇,我家志春呢?”不知何時叔叔站在後面問我,我心裏七上八下的,雖感到有些羞于見他,但現在是關鍵時刻,是救人和處理善後事宜的時候,我也顧不了這麽多了

“他還在裏面……”我不敢直視他,嘴裏嗫嚅着

“快把他叫出來,裏面很危險,地下室的量子還沒動靜,這幾天的天氣很反常,要是量子再發熱就麻煩……”叔叔急得差點掉淚

“嗯,我就去叫他……”我邊說邊跑入廠內。

“你也小心點,一起快出來”叔叔的叮囑在耳後傳來。

煙霧缭繞的廠區,嗆人的刺激味四處飄散,空中的紙屑和灰塵還在随風擺動,志春在哪?我捋捋頭緒,是的,在組裝區,肯定在組裝區,他說過要去救人,那裏是上班時人員密集區域,我狂奔組裝區,真的在那,只見他正在用受傷的手推動着倒塌的磚頭和木料,那底下還躺着正在呻吟的人。我馬上奔過去幫着救出被壓的受傷人員,管不了危險不危險了,這個時候,千事萬事救人是大事,我們一遍一遍的搜尋着組裝區的每個角落,确保沒有滞留人員後才疲憊的離開。

叔叔是鎮定的人,也是做大事業的老板,在關鍵時刻總是臨危不亂,他井井有條的安排着炸後的各項事宜。電話也在打個不停,首先是醫院,馬上撥款去安撫病員和家屬,然後是死者,安排棺木,讓死者安息。接下來是保險公司的調查安排,公安局和安監局的全面調查,媒體的接待和死傷人數的上報,死者家屬的賠償事宜,很多很多的事一件接着一件的解決。

而最棘手的一件事就是地下室的量子處理。畢竟數量多且危險,最後公安部門聯系軍車,要把這些量子倒入河裏,因為放在地下室實在太恐怖,附近的鄉裏鄰居都吓得有家不敢歸,可軍車的幾位戰士不知道去河邊的道路,沒有人敢陪着去,這也不能怪任何人,畢竟兩噸量子,萬一有意外,随從人員将粉身碎骨,一命嗚呼。大家都繃緊着神經,大氣都不敢喘,面面相觑,但一旦有目光掃過自己就都低着頭。面臨生死,不能怪大家,畢竟我們不是英雄,不是戰争時代造就出來的英雄,和平時期的老百姓這個反應很正常,不得不說,不得不欽佩,不得不贊美我們的人民軍隊和武警,他們卻把這最危險的事當作自己的使命,義無反顧,一往無前!

最後志春自告奮勇去帶路,他去,我也絕不單留。于是志春開着車在前面帶路,裝着量子的軍車在後面随行。說實話,我心裏很害怕,很恐懼,心都快到嗓子口了,豆大的汗珠爬滿了臉上,但看到志春在旁邊,我就什麽都不在乎了,死就死吧,有自己最喜歡最愛的人陪着一起,夫複何求呢?志春卻很鎮定,開着車,目視前方,處亂不驚的樣子……

老天似乎很好,沒有把最恐怖的事情發生在我們身上,我們成功的把量子倒入了河裏,總是大功告成,擦着汗水和淚水,大家一片歡呼!當時,我落淚了,為志春,為自己,更為那幾個勇敢樸實的最可愛的人!真的要向人民軍警致敬!

暴風雨總算過去,接下來是傷員治療,保險公司盤查和評估,死者家屬的慰問和賠償……

原來爆炸的原因是量子自然發熱,自燃爆炸,那幾天天氣一下晴,一下雨,空氣回潮,正好碰到我那幾天也沒去,志春也心情不好沒怎麽管,沒有把量子及時的拿到外面去曬,結果量子回潮發熱,從而引發了這一爆炸事故!總共死兩個人,傷六個人,這也給志春一家不小的打擊!

通過那件事,叔叔似乎沒有再提及我們接吻那件事,這件事也就在我們三人中間成了不公開的秘密。但我知道事情并不是就結束了,只是叔叔暫時在給我臉,讓我自重!我很感激叔叔的寬容,同時也沒有再像以前那樣和志春如膠似漆了,我們轉為了地下戰争,呵呵……也就是背着叔叔交往,有點賊心不死,一錯再錯的感覺!

生活還在繼續,我們的故事也還在上演,只是我總想着美好的東西而忽略潛在的危險,我們的路還很長,沿途風景卻不盡是繁華似錦,也有暗礁險灘……

同志的路,真的是條坎坷的路,我們都想風雨同舟,勇往直前,只是很多時候卻被現實碰得頭破血流,滿目蒼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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