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天下有蝗
大戰一觸即發，甚至面臨失控。
墨夜一死，她識海中的獸王巨象死靈消失，所有猛獸猛禽開始躁動，而唯一能控制衆獸的陳旭失魂落魄，更加劇了衆獸的叛亂。
巨鶴在戰場上盤旋幾圈，仰天長呖，向東方神翼嶺飛去，數千頭妖禽立即跟随，随後影響到數千頭帶翅猛獸，接連飛上天空，逃離人類世界。
只有作為坐騎的飛馬飛牛仍受控制，其餘妖獸妖禽或離開，或襲擊人類，場面十分混亂。
殷黛嬈喝道：“七境以上跟我走！”
農家四女和玉嫂出列，傷勢未愈的陸伯也坤哥也騎上飛馬。
“玉嫂救陳旭，我戰段河山與伍法天，其他人任意殺敵，不死不休！”殷黛嬈厲聲道。
“殺！”衆人齊聲大吼。
八匹飛馬躍出城牆，正要飛向戰場，燕尋叫道：“停下！”
殷黛嬈怒道：“不許阻我！我要為墨夜報仇！”
燕尋指着遠處的陳旭，澀聲道：“他身上有奇怪的波動，我感覺到了……”
殷黛嬈定睛細看，卻發現自己看不清陳旭，奇道：“怎麽回事？你們有何發現？”
農家四女和玉嫂三人也是一臉詫異，陳旭的輪廓正在虛化，仿佛瞬間震動千百次，處于一種極不穩定的狀态，連他身體周圍的空間也在扭曲變形，情形十分詭異。
燕尋突然驚呼起來：“陳旭的生命正在流失！天哪！為什麽會這樣？！”
殷黛嬈急道：“莫非他想自殺殉情？我去救他！”
“加上我們！”農家四女緊跟在她身後，向陳旭飛去。
這時，整個戰場、方圓二十裏、場中所有人，都感覺到了一種能量。
不屬于這個世界的能量！
陳旭頭頂出現一個漩渦，天地能量向漩渦彙聚，漸漸扯開一條空間裂縫，露出一片天地。
或者說，是另一個宇宙。
那個宇宙黑暗、深邃、廣袤無邊、璀璨壯麗。
陳旭的身體急速震蕩，每震動一次，空中的漩渦就增大一分，而他的容貌也蒼老一歲。
一道道充沛精純的生命能脫離他的身體，飛向漩渦，每抽離一道便引起身軀震動，也導致急速的衰老。
足足一千道！
一千歲！
生命能飛向那個宇宙，在空中與一團黑影相聚，然後融合。
這黑影是什麽？
它看上去只有小小一團，但那只是視覺的誤導，如果來到戰場上，它足以覆蓋十裏方圓，遮住半片天。
漩渦越來越大，并向上收縮，給人一種錯覺，似乎整片天幕都在上升，要把那個宇宙擠上去，把那團黑影留下來。
漩渦到達黑影上方，陡然消失，那個宇宙被隔絕在天空之上，那團黑影卻成功截留。
黑影懸在陳旭頭頂，似真似幻，有虛有實。
一股難以言表的邪惡氣息充斥天地。
陳旭緩緩站起，面向前方五萬大軍。
所有人大吃一驚，只過了如此短的時間，陳旭竟完全變樣。
他頭發灰白，形容枯槁，全身肌肉萎縮，像大樹被吸幹水分，變成枯枝，一張臉滿是皺紋，眼眶深陷，裏面有一對血紅的眼珠。
他伸出手，緩緩指向五萬大軍，用一種來自地獄的怨毒語氣，緩緩說道：
“你……們……都……要……死……”
他的聲音如子夜鬼哭，沙啞難聽，也像天降雷音，重重敲打在每個人心頭。
一種不知如何形容、密集混亂到了極點、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從空中那團黑影傳來。
嗡嗡嗡嗡嗡……
起初所有人都以為這是陳旭賴以成名的百萬血蜂。
但很快所有人都發現自己錯了。
這是蟲子，卻不是血蜂或螞蟻，而是——
蝗蟲！
一只比山還大的黑色蝗蟲！
它靜靜懸浮在上空，看似紋絲不動，又好像在極速震蕩，全身每個部位都在運動。
它散發出恐怖的、驚人的威壓，給這片大地抹上一層末世氣息，似乎在告訴渺小的人類，它的出現将是世界末日。
随後所有人駭然發現，這根本不是一只蝗蟲！
它微微振翅，身體分裂，變成一萬只！
一萬只蝗蟲微微振翅，繼續分裂，變成十萬只！
十萬只蝗蟲微微振翅，再度分裂，變成百萬只！
百萬只蝗蟲微微振翅，又一次分裂……
千萬只！
千萬只蝗蟲，像一片黑色烏雲，鋪天蓋地，密密麻麻，帶來極其強烈的視覺沖擊力，和更可怕的心理壓力。
遠處觀戰的公儀萍水頭皮發麻，再也不敢逗留，從傳送陣匆匆逃離，回到了帝都。
段河山和伍法天更不敢戀戰，匆忙啓動萬人傳送陣，準備離開。
但為時已晚，陳旭緩緩打起了一套拳。
這套拳殊不好看，動作緩慢，僵硬機械，然而伴随着陳旭發出的語聲，依然帶有驚心動魄的威懾力，令所有人從靈魂深處為之顫栗。
“天……下……有……蝗……”
陳旭出拳！
這一拳很輕、很慢、很簡單。
好像只是為了向天上的蝗蟲打個招呼。
其後果卻石破天驚！
千萬飛蝗以不可思議的速度飛去，像一團黑霧瞬移至五萬大軍前方，然後——
入侵！
滲透！
融合！
為什麽是融合，而非十萬蟻軍那樣的啃齧、和百萬血蜂那樣的吞噬？
因為蝗蟲是能量體，不是異界行軍蟻和紅色血蜂那樣的真實生命體。
對能量體而言，世界回歸本源，一切物質都是能量。
能量當然不用吞噬能量，只需融合，便是一體。
“殺！殺！！殺！！！”
兩萬金甲戰士發出狂吼，此時聽來是那麽悲壯。
這是他們留給人間最後的聲音。
他們集結成巨型方陣，萬人合一，發出驚天動地的攻擊，恐怖的氣浪襲向空中的蝗蟲……
但這只是美味的食物。
萬人元力聯合，只是讓能量增多，量變而質不變。
千萬飛蝗掠過，能量被瞬間融合，攻擊無效。
金甲戰士沒能發出第二擊，飛蝗已來到方陣前，穿身而過……
段河山和伍法天見飛蝗襲來，下意識揮手阻擋，卻驚駭地發現，自己的手掌融化在飛蝗中，接着是胳膊、肩膀、身軀、心髒、頭部……
段河山死。
伍法天死。
形神俱滅！
在無數驚恐絕望的目光中，飛蝗消滅兩萬金甲戰士，又來到三萬武士陣前，穿身而過……
整整五萬人灰飛煙滅，化作最純粹的能量，被千萬飛蝗融合。
戰鬥結束。
千萬飛蝗掠過空無一人的戰場，飛向十裏外的天空，那裏出現一道空間裂縫，縫隙內可見深邃的宇宙，奇詭的異界。
千萬飛蝗飛向故鄉，裂縫合攏，一切消失。
由于等級和本質的差異，飛蝗在這個世界無法停留太久，陳旭千年壽元換來的能量，只允許它們出現短短一刻鐘。
但在它們出現的時間內，任何法則秩序對它們無效，任何能量不可避免被融合。
這就是蟲族傲視宇內的最強力量，與千萬飛蝗相比，十萬蟻軍和百萬血蜂只是小兒科。
天下有蝗拳，無敵于天下。
陳旭緩緩跪下，向着死寂空曠的戰場哭也似大笑：
“墨夜……你看見了嗎……我為你報仇了……”
“哈哈……我厲不厲害……你高不高興……”
“你回來……沒你我撐不下去……”
“墨夜……墨夜……”
他感到身體虛弱到極點，精氣神仿佛被抽空，經脈骨骼随時會斷裂，連最微弱的地心引力也難以抵抗，最後倒地昏迷。
一匹飛馬來到陳旭身後，殷黛嬈跳下馬，抱起陳旭，含淚道：“你睡吧，我送你回家。”
陳旭形同長眠，好像躺在時光的夾縫裏，用千年歲月換一場夢。
……
……
藍灣城君臣民衆目睹了一場匪夷所思的戰鬥，見證了一個史無前例的奇跡，但上至沈落、下至禦林軍戰士都知道，戰争尚未結束。
後方田野中，仍有三萬武士殘兵。
城牆上衆人迎接殷黛嬈，見陳旭衰老成這副模樣，沈落放聲大哭，衆人無不落淚。
“治傷要緊，送他去海濱行宮，地下石室有聚靈陣法。”燕尋上前欲抱起陳旭，無奈手腳發軟，使不出力氣，半天也抱不起，失聲哭了起來。
陸伯和坤哥合力擡起陳旭。
陸伯老淚橫秋，輕聲道：“小陳，你這樣子比我還老，那可不行，一定要好起來……”
坤哥沉聲道：“我給阿旭找最好的靈丹妙藥，走遍天下也要找到！”
玉嫂從陳旭須彌戒裏找出大葫蘆，對他嘴裏喂了幾口水，喃喃道：“神水啊神水，但願你真有神力，讓阿旭變回原樣……”
沈落“啪啪啪”連扇自己耳光，哭道：“陳旭你醒醒！都是我不好，是我害墨夜被擒，是我把你害成這樣，我永遠不會原諒自己！”
文守信道：“陛下不可太過悲傷，戰事未完，剛收到顏莫己酬将軍的急報，他率五萬兵馬趕來，距離藍灣城僅有二十裏，三裏外駐紮着三萬叛軍，不妨如此這般……”
沈落一躍而起，狂吼道：“全體将士出戰，把三萬狗賊全部殺光，一個不留！”
“殺！！！”
城牆上下響起震耳欲聾的呼號，衆将士紛紛上馬，潮水般湧出城門。
殷黛嬈抹一把眼淚，喝道：“藍灣學府與天南廿八島弟子聽我號令，為了墨夜，為了陳旭，今日與叛軍誓死決戰，用三萬個首級結束戰鬥！”
“殺！！！”
衆弟子吼聲震天，在秦槐和祝久率領下，跨上飛馬殺向敵營。
墨夜逝世，陳旭倒下，海國人的血性卻被點燃了。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