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寶構護住,然後親自帶外圍強手禦敵。因為他對自己有足夠的信心,對朱家門人也有足夠的信心,這群外來的不速之敵,不會是他朱家的對手。
江湖的消息傳播的速度是很快很快的,江湖的消息傳播起來也是越來越誇張的。其實朱悟心根本沒有想到,就在他與朱家人天溝邊上相互對峙,進行了一場思維對仗之時,已經有人在周圍區域,将此地藏有可助家族旺得天下至寶的消息從江湖道上散播出去。所以當朱悟心昨晚召集人手同來啓寶護寶之時,江湖上已經有各種門派家族彙集了人手都朝這地方蜂擁而至。
同樣讓朱悟心沒有想到的是,在南海的“沐潮臺”處情形也是如此。藏寶的消息不胫而走,江湖上各個門派也都由近及遠地往“沐潮臺”的準點位而來。朱家啓寶的人馬只能暫時放下啓動寶構的計劃,先集中力量禦外敵護寶構。至于原先傳承魯家祖先遺志,世代在海上護寶的疍族,卻是在這些時日中,悄沒聲息地匿跡而遁了,誰都沒有注意到這樣一大群人的去向……
而最讓朱悟心沒想到的,也是對他信心打擊最大的是,這兩處的戰鬥都持續了有兩三個月,朱家在這段日子裏,幾乎是以一家之力對抗整個江湖。
在這種混亂血腥的戰鬥進行了才六七天的時候,朱悟心于緊張焦慮中突然被點開了一個靈竅。于是他将整個事情前後思慮的一遍,得出的結果是自己可能犯了個極大的錯誤。當時他立刻出朱家多種途徑的傳令法,調集北五堂人手,撒開了尋找般門中人的蹤跡,但直到兩三月後戰鬥結束,都始終未曾尋到。并且從此,般門便如同人間蒸發一般,再沒在江湖上留下過一絲痕跡。
倒是南海堂的朱家探候(專門在江湖上收集秘密資料的門人),在他們當地的南山寺獲取了一封書信,這書信是從大理天龍寺無由大師以寺廟間傳遞僧文佛語的鴿信道送來的。當時寺中方丈看完信後,便獨自而出,往旦族集聚地而去,并再未曾回寺。至今寺中記事文集《南山寺錄》中仍有十六任方丈脫俗神游、無跡無歸的記載。
這書信上的內容并不多,其中蘊含卻絕不簡單。大概意思是:天寶兇穴歷數千年相衡已如陰陽,世人循其變為活已如家常,何必強求其疆其域,生靈福康為最大。便如正東破碎地寶造就的崇川福地一樣,寶自福澤一方,兇且避它而行。承天意不如順自然,不再破其現狀。魯家現在這些後輩現在最需要做的是掩寶跡遁行,不為貪者利用。可用奇門遁甲“描花引蝶”一局脫身,但具體操作還須周密嚴謹,最好只能一人所為,其他人以不知情為助。署名的是般門門長魯一棄。
得到這樣的信息,朱悟心心中其實已經能夠肯定,那天自己感覺到的鬼是什麽了。那鬼是那個女子未曾讓自己洞窺的第三層思維。而那撲朔恍惚間讓自己洞窺的第二層思維完全就是個反下坎,這坎是個為他們自己鋪設的脫身局,也是個讓自己困在此處脫不了身的囚困局。而此處的寶構終究也會是個“描花”,就是為了引自己這只蝶。多少日子的跟蹤盯跡,幾個月在此處的搏殺都會是徒勞的。
雖然得到這樣的信,雖然已經斷定自己的失敗,但朱悟心這種性格的人并不就此死心。在最終以犧牲朱門絕大多數手下為代價,他朱家再次完全控制了兩處“寶構”所在。開啓的工作比那戰鬥簡單得多,朱家的奇匠妙手只用了兩三天的工夫就判斷出這兩處都為假構,都是依天然石形而成的僞制。雖然這樣的結果早就在朱悟心的心中了,但他心中仍然被無盡的悲憤和沮喪所淹沒。自此,朱家與江湖各路門派西南一役的争鬥搏殺,讓他這一派人才凋零,人心漸散,從此一蹶不振。
離開那雰霧中又多出幾多血腥的天溝時,朱悟心望一眼以石影水印僞制的寶構門戶,再望一眼茫茫翠綠連綿起伏的崇山峻嶺。山嶺的盡頭是天邊,天邊的盡頭有一縷缥缈的浮雲。寶構就在這延綿至天邊的山嶺中,可沒人能夠找到。天下知道它在哪裏的只有魯家的後人,可天下又有誰知道魯家的後人在哪裏?或許他們就是天邊的那一抹浮雲。
後記
天溝一決之後,再未曾有人見過魯天柳的蹤跡。江湖中有人說她在與朱悟心那場思維中的坎扣對決後,孑然一身,融入山嶺綠樹流水之間。草木之處不可見她的存在,但每處草木間又都有她的存在。而與她同在假天溝、假寶構前與朱家對峙的那些人,也都音訊全無。
三十多年後,在山西雲臺山中梵功寺,有一個邋遢懶散的年老出家人,酒醉後說到那場利用洞三界反下坎,以“畫花引蝶”一局遁形匿跡的一戰。說當時在場的人絕大部分都不知道其中真相和目的。除了魯天柳外,可能就是天龍寺無由大師略有了解。因為當時都是他安排各人的逃遁去處,還有外圍江湖門派獲知的藏寶訊息,也是他安排人傳出的。
但這事那年老出家人只說過一次,酒醒後便不再承認。後來寺中有年輕僧人傳出,這邋遢懶散的老僧,其實是個技擊高手,他會一種身體快速旋轉的刀法。
魯一棄,倒是有人說确确實實見過他。是在西北荒漠中,有一處名叫火石山的小場子。雖然有人見過他,卻沒人知道他是一個人來的還是帶着好些人同來的。因為見是只見到他獨自而行,但從其灼盛的氣勢,以及所及之處周圍繁雜幻動的氣場來看,他像是攜帶着一群人,一群厲害非凡的人。或許,那些人都是隐身暗中保護着他,別人不能見,只有他心知。
雖然沒人見他帶着什麽人,卻是都見他從此處帶走了兩個人。一個已經快不是人的垂老之人,一個是尚未完全成人的黃口少年。除了這兩個人外,他還帶走了一只手,一只多種金屬制成,一只比真人手還靈巧有力的手。這手就裝在他來時沒有了手的斷腕上。
沒人知道那是一只怎樣的手,倒是有人知道那是兩個什麽人。有一個“至鍛門”的弟子在魯一棄帶走那兩個人後,才隐約認出這兩個平常根本沒人會注意到的人,他們好像是“關外奇工”任火旺的師傅和兒子。
此後,西北域內域外多出一種技匠。他們在木工、建築以及雕刻鑄造上都有建數,可以說集多藝于一身。尤其是在金銀器皿、刀具、珠寶工藝以及建築構件的制作上,表現尤為傑出。不知道這些技藝人才的出現,與魯一棄以及他帶領的那些人有沒有什麽關系。
而魯一棄留在東方崇川之地懷了孕的女人,之後也再未曾有任何音訊。只是那裏此後多出建築和雕刻匠人,被譽為建築之鄉。紅木的雕刻、制作也是聞名于世。另外,在如今南通與如臯交界處的九華,曾經有一座大墓,被稱為魯母墓,不過十多年前建高速已經平掉。這魯母墓是否與那女人有什麽關聯,也已無從可知。
疍族,現在依舊存在于海南,只是随着社會的變遷,他們的後代已經大部分上岸生活了。有機會去往海南,看那白沙碧水間木排如鋪、群屋接檐,随着海水起伏輕漾。而族人悠閑淡靜、喜善好客。在此一過,絕對會感慨這是你一輩子都難得一見的大好風景。
1979年,北京市對城市東南方向進行了一次小範圍的拆建改造。在天壇東面的工地現場,清理碎石亂瓦時,挖出了一個地穴。當時大家都以為發現了什麽王侯将相家的藏寶地室,興奮異常。後來發現這地室雖然是人為所造,并且建造技藝極高,但其中卻沒有一樣值當的東西。甚至可以說根本沒有東西,除了一堆需要清理的碎石。
看得出,那一堆碎石是由一整塊大石裂碎開來的。因為周圍很碎散,而中間一塊很大。當碎石清理完畢,有人突然發現,中間那大石朝上的一面,形狀有點像一只昂首的公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