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加菜

剛開學上課那一周的星期六,上午最後兩節課居然是自習課。

雖是自習,作為新生還是不敢像老油子那樣,拍屁股開溜,總得有點自習的樣子,像模像樣找點事做。

于是黃班長站到講臺前宣布開班會,揮舞着他獨有的六字手型,言明開學後除了正式上課嘗嘗鮮,我們班下星期開始安排十天新生例行的軍訓和每學期一次為期一星期的勞動課,兩項活動緊挨着進行,讓大家早做心理準備,不要到時掉鏈子。

首先安排的是軍訓,時間就在突如其來幾乎輪個星期的陰雨天氣裏。

軍訓那是必須的,當初的軍訓不像後世是針對學生們的各種素質考量,仍然還是出于當代“提高警惕,保衛祖國”的迫切需要,自然立正稍息齊步走那種虛的少,子彈出膛打靶歸來這種實的多,防患于未然,萬一将來出現戰事,大家夥們難免要應征入伍,當小兵自然不可能,身份擺在那裏,師長旅長的幹幹還是有希望的。

入秋了,淫雨霏霏氣候時有發生,我們班的軍訓在恰逢的細雨天氣中稀稀拉拉搞了一個多星期,不像後世軍訓有收費的迷彩服穿,大夥免了服裝費各穿各的便裝,高矮胖瘦排得像長城女牆一樣,立正稍息站隊訓練還有一二一齊步走就自不必說了,練習打靶時間還是比較多的。

我們練習時用的是戰争年代流傳下來的老七九步槍,光卧倒持槍瞄準就搞了一個星期,爾後每人起碼也試射過十發八發,苦練殺敵本領的光榮傳統都發揚過了,貌似成績還不錯的說。

可是到了軍訓結束前正式考核射擊時,武器卻更換成了半自動步槍,該槍後座力超大,大家鳥槍換炮很不習慣。

冒着綿綿細雨,全班同學大家10人一組,像槍斃犯人一樣卧倒同時打靶,最終正式考核是每人打十發子彈,中60環以上及格過關,否則再度補考。

老駱當時就卧倒在我左邊,眼睛瞪得渾圓,半自動射速比老七九快,“珍珠都沒有這麽真,早洩都沒有這麽快”(黃班長語),乒乒乓乓的子彈一下子全瀉到我的靶上。

我的靶一共中了20發子彈,其中有10發10環,我倆都扯不清到底是誰打的,抑或是大家一齊打的。

最後他因打錯靶被判補考,10發10環全歸我了,我一直瞅他點頭嘻笑不停,目送他重歸蘇蓮托,因為打靶場旁邊的山坡,有一片果園種有很多蜜柑。

軍訓結束第二天馬上開始本學期的勞動課,需要全脫學搞足一個星期。

這是每個學期規定動作,本次勞動內容主要是在學校樹園除草,将裏面大樹根部周邊的雜草包括地下茅根之類連根拔掉,再種上綠油油整刮刮的臺灣草,讓樹園裏看上去一片綠草如茵。

在一個有點涼意的清晨,我們一起集隊扛着勞動工具走進學校的樹園,茫然看着雜草叢生的一棵棵大樹根部周邊,黃班長揮舞着他獨有的六字手型指使委員長把最肥沃的草地分給我們第4組。

那片草地雜草豐茂,泥土裏茅根非常的多,有些還淩亂攪成一團,很難挖斷,大家鋤頭用不上,只能用纖纖小手用力扯。

于是大家都不由分說一齊動手,不多時,就幹得感到口幹舌燥、無比辛苦了,都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男女組員們開始有怨言。

“黃班長,這雜草茅根尼瑪自己過來扯扯看,還有委員長你這SB也過來幹幹!我艹~”

本組組員有脾氣比較牛叉的,手扯痛了就不停罵罵咧咧向黃班長抗議,還拉着說話有點含混不清的委員長奉陪殺場,于是大家争吵不斷,揮拳相脅,端的是髒話與廢話一色,口水共唾沫齊飛。

黃班長最後用很羨慕的語氣一錘定音,标志性的六字手型揮舞得像風車一樣,啞聲大喊:“都別吵了都別吵了,媽蛋,我們班最帥最美的都在你們4組了,組織考驗你們的時候到了!快點幹快點幹,別特麽總偷懶,go go go!”

清除雜草茅根雖難,地段卻是承包到組的,足足一個星期時間給我們,時間不算窘迫,抗議歸抗議,最後還是完成了,我們也算是改革開放以來包産到戶,聯産承包責任制的受害者。

玩笑歸玩笑,真不完成的話,只能看着別的組說說笑笑奏凱而歸,自己想法子大拔快扯,沒有別人幫你,做人做事最後還得靠自己。

之前黃班長說到最帥,貌似說的就是我,雖然我175高60公斤重的标準學生身材,可是自己攬鏡自照也沒有覺得帥到哪裏去,那時劉德華還年輕不夠出名,我也就沒有比照對象。

說到最美,組裏的确有個姓張的女生,生得既有臉蛋又得身材,放到全校都是可以排前個位數的,以前有中學同學私下給她起的一個雅號也格外動聽,叫做什麽琴,還是老板悄悄說給我們聽的。

奇怪的是渾沒有誰把我和她配成一對,大概任誰心裏都有一杆秤或是小九九,便宜那厮還不如便宜自己。

後來居然給大家把她和一個矮個壯實綽號叫老牛的同班男同學牽扯上了,從中還引發了另一個綽號叫老豬的同班男同學的極大醋意,他竟然常自嘀咕:“老牛和什麽琴他倆跳舞怎麽跳恁久!”

同學們都偶有耳聞,暗下失笑不已,自然這是後話略過不提。

本學期勞動課結束的次日,就是當年國慶中秋雙節的前一天九月三十號。

節前學校飯堂都有加菜的習慣,這次是雙節齊聚,就像日食巧遇了月食,貌似菜的份量據說要較往年更為豐富,每人從班上生活委員那裏,領到一青一黃兩張加菜票,然後三個學生飯堂随便去那裏都是打同樣的加菜。

青票的是早餐加菜,人人全是滿滿一大勺肉片加豬下水的大雜燴,自然不像後世的一鍋菜那樣色香味俱全,而且我是寧可茹素也從不吃肥豬肉和豬下水的,雖然難得遇到這麽多肉菜,心裏大感可惜,還是全部倒去喂飯堂門外臺階旁的潲水桶。

黃票的是晚餐加菜,菜式是芋頭焖扣肉和油炸鯉魚兩個菜,看着別人大盆滿滿的端着走過,不免有垂涎三尺的感覺,瞧上去确實十分誘人,當自己排長隊打到手以後,看着卻很是無語,難怪俗語雲老婆是別人的好。

至于扣肉我用條更翻來翻去,只有大塊全肥沒有五花的連皮肥豬肉,也看不到芋頭在哪,反複思忖終于下結論,原來是芋頭汁焖大肥肉,芋頭大概早已磨成粉煮成漿了,再看打到的有四個頭沒帶身子的油炸四首無尾魚,分析了半天,最後确認還是油炸鯉魚頭,因為常見的草魚、鲢魚(薄鱗魚)、鳙魚(大頭魚)都沒有這麽小的頭,那時節後世最時興的尼羅羅非魚還在埃及沒有空游過來。

我只得喟然長嘆一聲,結果葷菜只好全倒了去喂潲水桶,不止肥豬肉,不管什麽魚頭我都是不吃的,最後只就青菜和肉汁吃完晚飯,心裏還在猜想,中國文字常有通假的說法,說不定這份加菜是一個菜兩塊牌子,實際上應該叫魚頭焖肥肉,是不是從瓦碗裏反扣出來過則看不出,按通俗說法叫做扣肉而已。

我塞飽肚子回到宿舍時,還聽到室友們嚷嚷不停,有這麽多好菜,要整一瓶白酒來開葷下菜。

不是所有人都怕魚頭和大肥肉的,喜愛的人還是不少,還有更牛的酷愛吃“生炒原汁豬大腸”,要的就是那股原汁原味,不然就沒有嗜痂成癖這句成語了。

可是飯後還要去學校大禮堂,參加系裏慶國慶中秋文藝晚會,不夠時間劈酒,大家領悟到現實如此殘酷這才悻悻作罷,最後只好草草塞飽肚子,稀稀拉拉出門集隊,步行前往大禮堂參加慶“雙節”文藝演出。

這臺晚會是以系為單位搞的,系裏沒有什麽專業文藝演出隊伍,因此各年級每個班級都要起碼自編自演幾個節目。

催報節目時我編了個啞劇叫《約會之前》讓老鼠去演,我瞎着眼編,他湊合着演,周瑜打黃蓋願打願挨的小case了,演出過程居然收獲了不少笑聲。

老鼠是校文工團正牌團員,超有表演天賦,晚會裏他還和體育委員倆人合說了一段自創相聲,時間緊任務重,匆忙搞出來的段子盡管只有他們自己笑,卻也凸顯了他過硬的文藝功底,因為相聲本子不是他寫的。

而我自己只是很低調地參與了一個大合唱節目,只張嘴沒有出聲,全曲唱完還想不起這到底唱的是什麽歌,只好随大流做濫竽蒙混過關。

那是通訊基本靠吼的年代,大家嗓子都不錯,唱得很有黃河大合唱的氣勢,飛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黃河落九天哪,圓滿成功那是必然的。

晚會當然都是應景的,節目也大都短小精悍,很快草草結束,然後我還有點時間和幾個家夥去混舞會,我不會跳交誼舞,就是現成學了點搖擺舞湊湊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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