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曉聽到克裏斯的話的時候并不感覺到意外，但是她并沒有在一個還沒見過幾次面的陌生人面前坦白自己故事的習慣。所以文曉只是習慣性的抿抿嘴角，露出一個在克裏斯看來虛假而飄渺的笑容。
“是嗎？那你覺得我和林暮之間應該是什麽關系？”
“不知道。”克裏斯面對文曉的反問聳聳肩，“但至少不是單純的朋友。”
文曉聽到克裏斯的回答後轉過頭，将目光再一次投放在了遠處林暮的身上。
“人與人之間的關系不過幾種而已。親人、戀人、朋友、敵人、仇人、陌生人……你覺得我們之間看上去像是什麽？”
克裏斯回想起初見時的文曉跟林暮，那時候他從林暮的身上感到過隐隐約約的敵意，這種敵意直到這次見面的時候也還是多少可以感覺到的。
一開始他以為只是這不過是林暮對自己的戒心，對于一個對自己朋友明顯有着其他目的男人所持有的戒備。但之後似乎又有點不一樣的感覺，這種敵視的感覺就像是嫉妒……或者說是被進犯了自己領地之後的警告。
一時間，克裏斯腦海中閃過一絲意外的想法，但他卻不好說出口。
文曉用餘光瞟了一眼克裏斯微變的表情，心裏大概有了個底，但也并不直白的戳破。
“不過都無所謂了。”文曉的眼神微閃，一直努力上揚的唇角似乎終于覺得疲憊，漸漸的平複下來然後……下滑成了一個悲傷的角度。
陽光在文曉的眼中像是映出一片靈動的水光，哪怕這雙眼睛裏壓抑着她自己都不清楚的暗沉。
克裏斯覺得面前這個女孩似乎下一刻就要哭出來了一樣，清麗的側臉看上去讓人心裏除去憐惜之外還有種莫名的……畏懼。
自己是被曬昏頭了吧？這麽個小姑娘有什麽好畏懼的？
“話說我似乎一直都沒有問過你，克裏斯你是哪裏人？”文曉收回遠眺的目光，像是拉閑話家常一樣的和克裏斯搭起話來。
“俄羅斯人，不過我母親是個意大利人。”克裏斯簡單的回答了兩句。
文曉看着克裏斯淡淡的笑道：“那你一定很像你母親。”
“是的，大家都這麽說。”克裏斯一臉你怎麽知道的表情，誇張的表情着實讓文曉陰暗的心情有了些好轉。
“我經常被別人說像我的父親，雖然我一點都不知道他們是覺得哪裏像……”文曉的聲音漸漸淡了些，随即開口後的話題轉得飛快，“你是導游的話，應該不常在家吧？會想家嗎？或者是想念父母之類？”
“當然，雖然我覺得外面的世界更自由，更有趣些，但是我覺得還是家裏最好。”克裏斯長嘆一口氣說道，“在家裏的時候會覺得，只要和家人在一起，什麽煩惱都不是問題了。你覺得呢？”
文曉點點頭回答：“是啊，在家的時候覺得什麽都不用想，不用像是在外面面對其他人的時候那樣處處小心翼翼。”
“面對林暮的時候也是嗎？”克裏斯想了想後，決定還是問出這個問題。
文曉顯然沒有想到對方會這麽問，但也只是微微的沉吟了一會後，沒有回避的做出了回答：“是的，而且……面對她的時候我甚至會更加小心。有些感情來之不易，堅持也不易，所以我想最大可能的保護這些，維持它最好的樣子。”
“可是好像總也做不好，突然有一天……沒有預兆的就發生了裂痕，然後一切都變成了另一副樣子。”文曉越說越覺得失落，低沉的嗓音像是天陰時綿綿的細雨一樣，讓聽着的人在情不自禁的沉迷中陷入一種安靜卻又抑郁的情緒。
“也許是你一開始就選錯了辦法。”克裏斯扶了扶自己的眼鏡，他覺得自己也許沒辦法贊同文曉所說的想法，“兩個人之間的感情是需要相互的付出來維持的，無論是什麽關系，戀人也好，朋友也罷，親人之間也是。只有單方面的付出和努力，這樣的感情是沒辦法持續下去的。”
“這我當然知道，只是對方總也學不會，而我又總是舍不得……然後讓着、縱着、寵着……居然都成了習慣。”文曉輕笑一聲，笑的有些自嘲的意味，“本來也是覺得她需要時間去成長，然後學會這些她理應知道的……到頭來只是我想的太過美好罷了。”
“我覺得為自己愛的人付出是理所應當，卻沒想到會讓她覺得……得到這些也是理所應當。我甚至都開始懷疑，她是不是對我根本沒有感情。可是一吵起來，看到她心疼又委屈的樣子，我卻又是舍不得了。”
“但是我又想，這個世界上，哪有誰離開誰就活不下去這個道理呢？如果一切結束，互相離開可以讓我們都不着難受的話，分開也挺好的。可是沒想到……”
文曉說着緩緩在自己眼前伸出手，看着自己掌心縱橫交錯的細紋，臉上所有的表情都漸漸隐去，空洞的像是一個人偶。
文曉覺得自己現在好想回家，想回去的不得了，就像是被什麽人一次次的召喚着一樣。從昨天開始，她除了時不時覺得自己仍然處于海中，還在被那可怕的窒息和冰冷折磨之外，她的腦海中出現的最多的就是家……還有多年來對林暮零零碎碎的回憶。
“已經沒有辦法了。”文曉放棄似的喃喃自語，像是在輕輕一個嘆息間就變成了耄耄老人，即使面容仍然青春。
“建議，我只是說個建議。”克裏斯出聲打斷文曉的沉思，“如果要結束、放棄一段感情的話，我覺得最好的辦法是重新開始一段新的感情。去嘗試接觸別的人，讓更多的東西加入到你的生活裏……而不是一直拘泥于一個。”
“所以？”文曉歪着頭調笑似的說，“然後考慮考慮你嗎？”
克裏斯攤攤手說：“如果你願意那是最好，我可不是一個會放棄最佳時機的紳士。但是現在我得去安排接下來的活動了。雖然說你不參加，不過要一起去看看麽？”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