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別故第二天一大早就在丁程的陪同下重新去了骨科做檢查, 結果和昨天醫生說的差不多,骨痂雖然輕微裂開,但不是什麽大問題, 以後注意即可, 不放心的話,一個月後可以再來拍個片看看情況。
兩人道了謝離開醫生辦公室, 卻并沒有立刻回去病房, 而是在一個人鮮少經過的安全樓梯停住了腳步,江別故問丁程:
“他承認了嗎?”
“現在還在死咬着。”丁程說了句:“不過問題應該不大,劉洲提供了他和江雲逸的通話錄音, 錄音裏說的可是清清楚楚, 也在劉洲家裏搜出了大量現金,現在是重證據輕口供, 就這些也足夠了。”
江別故點了點頭, 沒再說什麽。
爆炸的事兒按理說到劉洲那裏就算是完了, 但劉洲在交代做炸彈過程中卻支支吾吾說不出來什麽, 警方這才意識到不對,突擊審問之下誰也沒想到竟然還能牽扯出江雲逸。
劉洲說他一開始只是想教訓一下容錯, 沒想過要真的殺他, 是他在跟蹤容錯的時候被另一個人也跟蹤容錯的人發現了,然後給了他50萬,讓他這麽做。
另一個跟蹤的人是江雲逸。
江別故知道這回事的事情并不覺得意外,江雲逸就是個瘋子, 做什麽事情江別故都覺得正常,但他覺得江雲逸的對象并不是容錯,他和容錯沒什麽仇怨,那一次的沖突被揍也犯不上買命, 所以江雲逸只能是沖自己來的。
江雲逸雖然沒有交代他為什麽這麽做,但江別故覺得自己是知道的,江雲逸的目的,是自己的財産。
不管怎麽說,他們都是法律意義上的兄弟,江別故要有什麽事兒,江家就是這些財産第一順位的繼承人。
憑借着江別故的這些財産東山再起,确實是個不錯的點子,但就是太蠢,腦子不知道是怎麽想的,竟然覺得劉洲這樣的人會為他死扛着?覺得警察查不到他的頭上去?
江別故理解不了,也懶得理解,反正現在基本上鐵板釘釘的事兒,也用不着他再來操心什麽。
這事兒江別故昨天就知道,卻沒告訴容錯,也囑咐了徐宴清和丁程別說,不是不能說,而是容錯現在這個狀态,說了肯定要為自己擔心,江別故只希望他現在好好養病。
“這事兒還是先別告訴容錯。”江別故說:“等他出院再說吧。”
“我知道。”丁程應了一聲,但還是有些擔心:“江雲逸雖然進去了,可江家不止他一個,如今他出了事兒,怕是更會怪到你頭上來,我擔心這事兒還是沒完。”
江別故未必不知道這個結果,他們如果真的觊觎自己的財産,那麽只有等自己一無所有了才會老實,否則就會一直被惡心着,江別故看向安全樓梯內的那扇窗戶,靜靜的不知道在想什麽,過了一會兒才開口說:
“去聯系律師,做一份股權轉讓書的合同來,你也把我的財産做個清算,再做個贈予合同。”
丁程聞言愣了一瞬,随即明白過來:
“你這是要把財産都給容錯。”
江別故淡淡一笑:“早晚的事兒。”
他比容錯年長14歲,這不是一個小的年齡差,生老病死多數都是要走到容錯前面的,雖然現在說這些為時過早,他們也還正年輕,但也是躲不開的事兒。
“太冒險了。”丁程說。
的确是太冒險了,他們是同性戀愛關系,不能結婚,所有的財産轉讓贈予,等于把江別故的一切都給了容錯,不是不相信容錯的人品,對江別故的感情,只是把全部身家放在一份‘相信’上還是太冒險了,若容錯變了心,或者有別的想法,江別故面臨的就是一無所有。
江別故是個理智的人,感情和工作一直分的開,但這一次丁程卻看不到他的理智,可江別故似乎并不這麽覺得,笑笑:
“容錯不會的。”
“萬一呢?”丁程也不想這麽說,但他跟在江別故身邊多年,見了太多利益之下的醜陋嘴臉,留個後路總是沒錯的。
丁程的意思江別故當然知道,可他知道也只是笑笑:
“容錯就是我的後路,若真到了那一天,就給他,不是什麽大事兒。”
說完拍拍丁程的肩膀便邁步離開了,丁程看着江別故的背影無奈的笑了下。
幾十億不是什麽大事兒,那到底什麽算大事兒?或許現在在江別故的眼裏,除了容錯之外,都算不得什麽大事兒了吧。
挺好的,守着一個人,總比守着冷冰冰的數字要強的多。
能有一個讓江別故這麽信任的人,本身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兒。
回到病房的時候容錯正在無聊的看手機,見到兩人回來便立刻将手機放下:
“怎麽樣?”
江別故沒說話,丁程也沒說,這樣的态度不免讓容錯有些擔心,以為江別故的腿又出了什麽大事情,作勢要起來,卻在起來的前一秒被江別故攔下了:
“躺好,別動。”
容錯不敢再動,卻依然焦急的看着他們:“說話啊,別吓我。”
江別故無奈的嘆出一口氣,看着丁程:“你說。”
丁程笑了:“又沒什麽事兒,怎麽讓我說?”
江別故走過去容錯的身邊,看了一眼他點滴的流速,和容錯的視線對上,滿眼都是笑意:
“我說沒事,這小孩兒怕是不相信,以為我騙他。”
容錯愣了一下,随即反應過來也笑了:“沒事兒呗?”
“能有什麽事兒?”江別故伸手捏捏他的鼻子:“天天的吓自己。”
“這可不是我吓自己。”容錯說:“剛才要是換你躺在我這裏,看到你們話也不說的樣子,你也着急。”
江別故不再說話,又捏了捏他的耳朵,容錯由着他捏,自己看向一直在後面站着卻一直笑看着他們的丁程,他笑什麽容錯也不在意,只是問他:
“我哥真沒事兒了?”
“沒事兒。”丁程說:“醫生說只要不再像昨天那樣負重奔跑就好。”
“那不會了。”容錯笑看着江別故:“我看着他,不讓他跑了。”
江別故和他的視線對上,微微笑了:
“嗯,都聽你的。”
都聽你的,也要能聽得到才行,不過就目前而言,江別故的确是聽得到的,這次恢複聽力的時間一直在持續着,從昨天到現在,沒有一刻是聽不到聲音的,或許就這麽好了,或許還會偶爾出現失聰的情況,但不管是那種,能這麽長時間的聽到,總歸是一件好事兒。
他們都做好了再次失聰的情況,但兩三天過去,江別故還是聽得到,似乎就這麽好了。
容錯的傷比之前江別故住院的時候好太多了,兩天後拍片檢查,腹腔的內出血已經自行吸收了大半,醫生也告訴他,可以适當下床活動了,容錯聽到這個消息比中了彩票還開心,當即就下床自行去了廁所。
江別故看他兔子一般的模樣,無奈的笑笑:“你這模樣倒好像是我欺負了你。”
“不是你欺負我。”容錯說:“是我不想再占你便宜了,每天對你敬禮我都不好意思了,名不正言不順的。”
江別故因為他後面的這句話愣了一下,等反應過來所謂‘名正言順’是什麽意思的時候容錯已經去了洗手間,并關上了門。
江別故看着那扇門挑了挑眉:這是着急了?
着急就着急吧,反正得等到他出院再說。
容錯的藥量減少後,晚上睡的就不是那麽踏實了,他身上的小傷口也不少,愈合結痂正是癢的時候,睡得很不安穩,可他不安穩,卻不想江別故也跟着不安穩,所以一直忍着,連小幅度的動一下都不敢。
可也許就是因為這樣,容錯才發現了江別故的秘密,已經過去三天的時間了,江別故還是每天晚上被噩夢驚醒。
這個晚上江別故又一次被噩夢驚醒,緩和了呼吸下床走過來在容錯身邊坐下,剛握住他的手,容錯的食指便在他的手心裏撓了一下,然後他聽到了容錯的聲音:
“做噩夢了?”
江別故聞聲看過去:“吵醒你了?”
“不是。”容錯說:“我身上癢的很,睡不着。”
“哪裏癢?”
江別故作勢要起來,卻被容錯拉住了手:“是傷口結痂,你幫不上忙的。”
這個江別故還真的是沒什麽好辦法,淡淡笑了:“忍忍吧。”
容錯沒理他這句,只是看着他:
“每天做噩夢嗎?”
江別故盯着他看了幾秒,倒也沒瞞着,點點頭:“嗯,出事後每天都做。”
“為什麽不告訴我?”
“說了你還能鑽進去我的夢裏嗎?”江別故把玩着他的手指:“我沒事兒,就是後怕,過段時間就好了。”
容錯看着他沒說話,就在江別故出聲讓他休息的時候,容錯卻突然出聲,說:
“要不要和我一起睡?”
“嗯?”江別故沒怎麽反應過來。
容錯笑了下:“你夢裏無非是擔心我出事,或者沒把我帶回來,可如果我就在你身邊,會不會好點?”
江別故明白了,這是要自己躺在他身邊蓋一張被子呢,他沒什麽可抗拒的,只是看看容錯的床,江別故還是拒絕了:
“太小了。”
“又不做什麽,哪裏小了?”容錯看着他:“我想和你一起躺着。”
江別故還是有些猶豫,容錯便又一次示弱:“你不在我身邊,我也會擔心你而睡不好,就當是為我了。”
他都這麽說了,江別故還有什麽理由拒絕?于是便起了身,容錯見此便笑了,小心翼翼的往旁邊挪了一下。
江別故掀被上來和他躺在了一起,倒也不是特別擠,容錯轉頭看他:
“床還是挺大的。”
江別故笑笑:“現在可以睡了?”
容錯不困,所以沒理會這一句,問他:“這是我們第一次躺在一張床上睡覺吧?”
“我被jm踢出局的那一天下午被你忘了?”
被江別故這麽一提醒,容錯就想起來了,那天從公司回去,江別故确實說了‘陪我躺會兒’這句話,容錯也很聽話的上床陪着他躺了一個下午。
“那不一樣。”容錯說:“當時我不敢對你做什麽,連想都不敢想。”
江別故微微笑了:“現在你敢了?”
“敢啊。”容錯說了句,然後在被子下拉住了江別故的手。
江別故等了一會兒沒等到他接下來的動作,不由笑了,轉過頭來看他一眼:
“就這樣?”
江別故容錯和他的視線對上,清楚的看到了他目光裏的揶揄和挑釁,眼睛微微眯了眯,然後大着膽子抓着江別故的手一點點的靠近自己,最後放在了前兩天頻頻對他敬禮的某處。
似乎是為了表示對他的尊重,現在也還敬着禮。
“哥。”容錯開口:“我現在什麽都敢,你等我好了的。”
江別故看着容錯,把手抽了出來,卻并沒有立刻離開,在被子下輕輕拍了拍時不時跳動一下的小容錯,說:
“好,那我等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