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2 章 遲來十年的支援

第92章 遲來十年的支援

“我?我當然不敢啊。”

林溫拿着手機和大洋彼岸另一端的方妤視頻對話,回答的相當自然。

“一個人找上門去幹什麽?上趕着去送死嗎?

林溫挑着果盤裏的小聖女果吃,一邊吃一邊發笑:“我又不是三年前什麽都不懂的愣頭青,随便激一下就往陷阱裏跳。白苒被我氣到臉色發青的離開,轉頭又讓我一個人去找她,擺明了要讓我吃個悶虧。”

方妤在另一邊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和美甲師交流了一番自己想做的樣式,又擡起頭對林溫道:“這丫頭小時候還挺正常的,長大後被韓知帶的總一副趾高氣昂心思深的樣子,你還是得小心點為好。不然我們花錢雇個人,讓他趁韓知不在偷偷去?”

“我也想過,”林溫插空給方妤的美甲款式提供了一些意見,摩挲着果切的叉子遲疑道:“可萬一真出了什麽事,我們總歸也逃不開幹系。更何況如果韓知不在,我們派誰去都是私闖民宅,被對方根據這點死抓不放也很難纏。所以我想……今晚我還是得親自去一趟,總歸要搞清楚那卷錄像帶是否真實存在。”

方妤不解:“你去就不是私闖民宅了?韓知能有那麽好心放過你?”

“白苒說那棟房子韓知當年過戶在了我名下,我讓人去查了,房産登記上确實寫的有我的名字。”

林溫這大半個月以來被傅深一頓一頓親自下廚送來的飯養的有些嘴叼,點的外賣總覺得哪裏都不合心意,一頓飯只随便吃了幾口,連水果也沒吃完。

他放下叉子,提及韓知便皺起眉,感到一陣胃疼:“韓知登記了我的名字,只有我親自去才合法合規,讓人挑不出毛病。你放心,我會讓人在外面接應我,發現情況不對就立馬闖進去。拳擊和搏鬥這兩年我也沒落下,韓知不會是我的對手。”

方妤還是有些不放心:“那什麽,防狼噴霧和氣味性的攻擊物品身上也帶着點,情況不對就趕緊退出來,一卷錄像而已,沒了它傅深難不成還扳不倒韓家了?哦對了,這件事你和傅深商量好了嗎?”

林溫沉默了一陣,實話實說:“沒有,我還沒告訴他。”

“什麽?!你沒告訴他你就打算一個人這樣去?”方妤朝美甲師揮了揮手,直接暫停了自己手上的步驟,朝林溫數落道:

“我說你,這本來就是傅深自己的事,跟你有什麽關系。幫着解決掉韓知還不夠,這種一個不好牽連到自己的事你也要傻乎乎的沖上去?事情成功了那是給傅深助力又不是給你自己,失敗了就是把你自己放到危險的境地裏!虧本的買賣不能做!金融第一課沒教過你嗎?”

林溫捂着耳朵躲遠了一些:“我知道我知道,但現在扳倒韓家不是對我們都有利的事情嗎。只有韓家徹底倒塌,才沒人再會包庇韓知他們,我母親的案子也就更有一成勝算。而我拿到了關鍵性證據,也就可以和傅深談瓜分韓家的比例,你不是一直眼饞韓氏北美的投資線路,想把它拿到手裏。所以于公于私,我都是這件事最合适的人選。”

方妤被說動了一點,但還是強調道:“那你也應該和傅深商量一番!不然到時候萬一有個意外我上哪給你讨說法去?你別忘了你答應事情全部結束就來荷蘭和我一起創業的,我可不想事業還沒起步就先失去我的合作夥伴。你和傅深現在連合作關系都只是暫時的,別為他太拼命。”

“……我明白。”

林溫停頓了一會:“去之前我會給傅深發封定時郵件,如果我一定時間內沒從韓知那裏脫身,他就會收到我的消息。”

方妤在視頻那頭還想在說些什麽,林溫卻先一步打斷了她的欲言又止:“無論怎麽說,我都是欠傅深的。在我走之前……能還一點,便是一點吧。”

遠郊的傅家老宅裏,傅深還不知道林溫瞞着他已經定好了今晚的行動路線,他還在為母親的話遲疑地停下腳步。

文琇的話讓他一瞬間晃神,心裏有個想法想像回到小時候一樣縮進母親的懷裏,向她訴說自己這麽多年來的壓抑和委屈,渴望得到她的支持與幫助。

可随即他便意識到,自己已經長大很多年了。

十八歲的傅深面對外界的質疑、壓力,很想向自己的母親求助,縮回家裏溫暖庇護的巢穴。

但深受打擊的文琇當年沒發現他的求援。

等到十幾年後的今天,他已經成長到一個人可以解決所有,成為了庇護家人新的一把大傘。

傘便是用來遮擋頭頂的所有雨水,讓傘下的人可以幹幹淨淨、心無旁骛的離開。

所以傅深在一陣沉默後轉身,裝作若無其事的回答道:“你在說什麽呢?媽。姐姐是心髒病意外去世,當年醫生的檢查報告,您不是一個人看了好幾天嗎?”

“好,如果慧慧是正常的心髒病意外去世,那你告訴我。”傅母沒有争辯也沒有生氣,只是走到傅深身邊,讓傅深直視着自己的眼睛。“你當年為什麽非要留在國內?這些年來你為什麽明裏暗裏處處針對韓家?你又為什麽找到林溫?為什麽設了一場大局甚至冒着人財兩空的風險用一塊地中傷韓知?”

傅母深吸了一口氣:“如果不是韓悅接觸了林溫,希望林溫幫她把這塊地的項目一起拿下,你是想打算怎麽做?假意和韓氏裏的蛀蟲同流合污,做出商業陷阱自損八百的拉韓知下水嗎?”

傅深張口想要反駁,又随即皺起了眉。

度假村項目的事,沒有林溫要和傅悅合作的提議,他也有別的法子讓韓氏吃下,因為地産公司和韓家交好的、還有明面上與韓家不對付的兩位副總,實際上都是他早已買通的關系。他引林溫和韓知争奪,就是為了讓韓知對這塊地有利可圖深信不疑。

可這些……林溫後來也是半猜半蒙的悟出來,自己母親當時已經遠在國外,怎麽會知道這麽多細節?方妤雖然和他們鬧了不愉快,但她有分寸,不會告訴傅母這些。

那是誰,一直在國內充當母親的眼線,而他從來完全沒有注意到呢?

傅深突然浮現出一個人,和這一切千絲萬縷地挂着鈎,但又始終不在風暴中心。

“韓悅。”傅深眯着眼,有些許的不可置信。“是韓悅告訴的你消息?是你讓她去找林溫談合作?她從最開始,就是你的人?你早懷疑姐姐……的死,和韓家有關了。”

“怎麽,只許你瞞着我,不許我自己打探嗎?沒有誰的人,那姑娘有野心,我只是和她合作。我從前也沒懷疑多少,直到你這幾年來明着和韓家叫板,才和她又密切接觸起來。”

傅母反問道:“縱使這些年來我們聚少離多,你也總是有意無意和我拉開距離,但我畢竟是你母親,傅深。你了解我,我也了解你。你和林溫從前素不相識,是什麽讓你在僅僅調查了他的基礎資料之後,就決定出手幫他?還大費周章的把他帶去英國,甚至給他牽線接觸上詹姆斯那一階級的人?難道不就是因為他曾經是韓知的情人,而你恰好需要他的身份?!”

傅母壓抑的情緒瀕臨爆發的邊緣,傅深聽着一句句激動的诘問,頭疼地捏了捏眉心,喊了一句:“媽……”

“你別叫我!”

傅母突然怒吼出聲,她紅着眼,擡頭看着已經比自己高出一個頭的傅深,用力攥住了自己兒子的衣襟,力竭之後半靠過去。

“你告訴我,傅深……兒子,你告訴我,你姐姐究竟是怎麽死的?這些年……這些年你究竟是怎麽……是怎麽過得啊?”

傅深初時以為是母親已經查到了什麽,了解到真相後對自己兒子欺騙她的一種怒急。但當他低下頭扶住奔潰的母親,他才發現他胸腔前的抖動不是克制怒火,而是哭泣的抽動。

傅深平生只見過母親兩次恸哭。

一次是得知父親的死訊。

一次是得知姐姐的死訊。

而如今,一生要強什麽都不肯認輸的母親,就這麽伏在他胸口,無聲的流淚。

他才看見她精心養護的頭發間夾雜的白發。

傅深身上有典型的大男子主義的專斷獨橫,他投資做事從來自己決定絕不會讓任何人插手,一旦下定決心的事誰也沒法改變。但他後天的家庭教育又在十幾年間給他添上了浪漫、慷慨,又隐藏着善良心軟的性格标簽。

三年前他看着林溫一次一次從窗臺墜下,沒能保持得住自己的鐵石心腸,伸出援手。如今他也沒法在母親的眼淚攻勢下,繼續保持着無動于衷。

他把流着眼淚的母親扶到沙發上坐下,嘆着氣蹲下身,就知道自己瞞了近十年的東西已經沒法藏住了,索性據實以告。

“媽,你先冷靜下來,聽我說。”

傅深的聲音沉穩:“姐姐的死……這件事其實到現在也沒有直接證據能表明跟韓家有關,只是姐姐生前打給我的電話讓我對韓天明産生了懷疑,經過這些年韓天明的所作所為和我的調查,我認為韓天明和姐姐的死絕對脫不了幹系。最近我也查到了一些新的東西,能證明姐姐去世那天韓天明就在場,他目睹了姐姐心髒病發作并換掉了姐姐的藥,導致姐姐……沒能等到搶救便去世。”

“惠惠生前和你打了電話?那不就是……你生日那天?”傅母握住了傅深的手,“她和你說了些什麽?她的死和……和韓知有關嗎?”

傅慧去世的前一天,不,按屍檢報告的時間來看應當是她死亡的當晚。那是傅深的十八歲生日即将到來的日子,他和特地趕回來的朋友們聚在一起慶祝,然後在零點準時接到了姐姐的電話。

傅慧和往年一樣,在電話那頭祝福他生日快樂交代他幾句家常。傅深一開始高興地應答着,直到他察覺到傅慧異于往常的沉默。他問傅慧怎麽了,傅慧沒答,反而問他道:

“小深,如果你發現一件事我做的并不怎麽對,你還會信任我給我一次機會嗎?”

“當然啊。”傅深答的果斷,并在傅慧問出為什麽時瞬間回答:“因為我們是家人啊。”

“家人……是啊,我們是家人。”傅慧在電話那頭喃喃着:“家人總歸是要再給一次機會給他,是我把他帶了回來,總歸要把他拉回正途……”

後面的話她的聲音很小,場地吵鬧,傅深只聽了幾句大概。追問過去,傅慧卻不願意再答,只又與平常一樣對他笑道:“沒什麽,你好好玩就是了,有空多回家陪陪媽。凡事都不用怕,有姐姐呢。”

“有姐姐呢”是傅深聽了十幾年的承諾,後來又成為他幾十年間的夢魇。

他以為那是一通稀疏平常的電話,并沒多心便挂斷。誰承想,短短幾個小時過後,就傳來了傅慧突發心髒病搶救無效的死訊。那個一直站在他面前說着“有姐姐呢”的保護者,就這麽突然的離開在了愛她的人的生命裏,從此再不能睜開眼睛。

他永遠無法忘記自己那天的心情,也永遠無法忘記當他查出韓知是韓天明的私生子那一刻的惡心。他們跗骨在自己親姐姐的血肉上生存,腐蝕她的骨血,又毫不留情地殺了她。

多令人惡心發指。

傅深簡明扼要的和傅母說了自己的懷疑和調查,盡可能的省略了一些細節,護住了她的情緒。

傅母在真切地聽到自己女兒的死和韓天明韓知都有關後,死死地攥住了拳,牙狠狠地相抵。

她從小被父母保護的還算好,但也不是沒見過大家族利益相争到流血割裂,最後鬧得家破人亡的場面。所以成婚之後,她和丈夫都從本家中分割出來,就是為了讓他們的孩子不用再成為家族利益的争鬥者和犧牲品。

可萬萬沒想到,精心養護長大的女兒,成為了別人眼中挖骨吸血的對象。

“我還沒死呢,韓家、韓家他們竟然就敢用吃絕戶這種下三濫的手段!”傅母氣的心髒發疼,這些年她不是沒有猜測,甚至她察覺到傅深的作為後,明裏暗裏也幫了不少忙。她只是沒想到,真相竟然肮髒到這種地步。傅慧當年結婚、領養韓知的時候有多高興她都看在眼裏,轉眼間,他們卻全都成了背刺傅慧的兇手。

她的女兒,一個人孤苦伶仃死的時候,該有多……傷心。

“韓天明,他這回回國不是為了韓知鬧出來的事。”傅母閉着眼急喘了幾口氣,把沖上她心頭的怒血壓了回去,和傅深交代着她了解的情況。“你應該知道他在英國注冊了許多家空殼公司,國內查得嚴,所以他這些年一直待在國外操作,已經做空了幾家公司。他還和土著的一家資本聯合準備制造商業陷阱吞并公司壟斷私人礦業。他回來是因為英國的本金還缺一部分,他想把國內的公司賣掉,資産都轉移到國外去。”

傅深皺着眉點了點頭:“我清楚,您放心,我有處理的法……”

“這件事你一個人處理不了。”傅母斬釘截鐵道:“我知道你想怎麽做,但不說別的,你現在手頭上的資金遠遠不夠。韓天明比你想的老辣,你查到的他的資金都是他願意讓你看到的,這些年他私下的黑色産業鏈為他斂財不少,這些你是查不到的。結合韓悅這些年告訴我的,還有我在英國查到的,我大概能預估出他留來最後孤注一擲的備用資金,這些你拿着。”

傅母拿出一個小箱子遞給傅深。

“這裏是大概三個億美金的資産份額,回來之前我已經給你變現,你随時都可以取用。公司能動的股份財産和家裏的一些投資産業還在清算,加起來多多少少也能有五個億。如果我沒算錯,你手上大概能用的最多十二億,加上這八億,你的資産才能差不多和韓天明持平。如果你覺得不夠,本家你姥姥姥爺留給我的遺産,還有你爸當年留給我的,我還能……”

“媽。”傅深反握住母親的手,“夠了,不用動遺産,那是他們留給你最後的東西,您給我的已經很夠了。謝謝您,真的。”

傅母一直強忍的眼淚此刻又落下來,她捧着傅深的臉不住地搖頭,說不出話來。

如果她能早一點振作起來,如果她能早一點發現,是不是這孩子就能少吃一點苦?少一點孤寂?

傅深一直想保護她,可明明,她才是應該保護自己孩子的人。

她晚來了這麽多年,可傅深還說:謝謝她。

這一刻她無比感謝林溫能走進傅深的生命,能讓她在愧疚的同時感到些許寬慰。

傅深也有人愛,在她缺席的這麽多年裏。

傅深一直等到母親情緒穩定下來才離開,他心裏有一種空釋和說不上來的悵惘與滿足。

他想起曾經山風墓碑前林溫給他的那個用力的擁抱,他很想見到林溫,和他說一說自己現在心裏的感受,聽一聽林溫的聲音。

他點開手機,這時候郵件信息彈出來,他剛好看見了林溫的名字。

想一個人的時候看見對方的名字也會不自覺地笑起來。

但傅深這笑沒能持續太久,當他滿懷期待地點開郵件內容,他的笑僵在了臉上。緊接着他瘋狂的跑向車,連身後管家喊他的聲音也沒管,不管不顧地疾馳而去。

“簡直是胡來!無法無天了!”

他坐在車裏邊打電話邊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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