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1 章 愛成了過期的解藥

第91章 愛成了過期的解藥

“夫人回來之前便和她交代了,除了我們誰也不能告訴當年的事。她是小姐身邊的老人了,是真心對小姐的,應當不會主動和夫人說些什麽。只是……夫人說不喜歡家裏那麽多人打擾她,只留下了兩三個人,其中便有她。”

管家跟着傅深邊走邊交代情況,得到了傅深的點頭後便為傅深打開門,站在外面等候。

傅母正在客廳處理着手上新鮮的香水百合,将它們修剪好插入花瓶裏,聽見傅深進門喊她的聲音愣了一瞬,笑道:“喲,哪陣風把咱們小傅總吹回來了,我聽說你兩家公司連軸跑,忙得腳不沾地呢。怎麽今天想起來回來看我?”

傅母上回回來待了兩個多月,又和小姐妹約着去時裝周購物,在巴黎玩了一個多月才回來。她雖然一直在外面閑逛,但國內的傳言也沒少聽,再加上方妤雜七雜八向她告的狀,她對自己這兒子做了什麽和與林溫的進展也算大致了解。

她從小就不慣着傅深,張口便是來自親媽的嘲諷,傅深自然聽了出來,放下外套走去幫她處理花材,嘆道:“您還真是百事通,連我和林溫吵架的事也知道。當年您沒去紐約時報當娛樂主編真是屈才。”

傅深邊說邊窺着自己母親的臉色,見文琇臉上沒有一點異色才勉強放心下來,在心裏嘆了一口氣。

他這次屬實是大意了。

本以為自己母親愛玩的性格,和對國內某些人事物的厭惡,沒有大半年是絕對不會回國。更何況母親這些年一直定居在英國,他以為母親結束行程後會直接回到英國繼續生活。沒想到她卻飛了回來,還住在了老宅裏,和他安排進來的人迎面撞上。

白苒所說的錄像帶一直沒找到,傅深不是一個坐以待斃的人,也完全不會把信任給多餘的人。在白苒和他交易前,他就派人去找當年傅慧在時在韓家工作過的傭人,希望能從中發現蛛絲馬跡。

或許是他這些年的積壓換來了難得的幸運,功夫不負有心人,在上個月他找到了在韓家工作過的劉嬸。劉嬸當年家裏遇到困難,是傅慧資助她女兒上了大學,還給了她一份工作。

她心裏感激,在韓家工作也盡心盡力。但就在傅慧去世前一周,她打掃房間時撞見韓知在傅慧房間裏,拿着傅慧常吃的藥不知道在幹些什麽。那時傅慧對韓知很好,韓知也把傅慧當親生母親一樣對待,無論在什麽人看來,都是母慈子孝的好家庭,所以劉嬸也沒多想什麽,也沒跟傅慧提這一嘴。

沒過兩天,家裏突然傳來消息說她女兒舊疾複發已經病重,傅慧不在,她和韓知說了一聲,便火急火燎地趕回去照顧女兒。誰承想,她到家第三天,便在新聞上看見了傅慧心髒病發作意外離世的消息,緊接着她收到了一筆遣散費,讓她帶着她女兒好好治病,不用再回去工作了。

她很想回去看一眼,便給韓知打了電話。韓知卻推脫說家裏情緒都不好,而她女兒需要人照顧也離不開人,讓她不必回來,還另外又給她打了一筆錢,讓她好好生活,不必再和他們聯系。她心裏覺得有些奇怪,再打過去電話已經沒有人接聽,而醫生也在催促她們轉院,她便只能先帶着女兒去了隔壁市治療。後來在路上她們遭到了行竊,舊手機被偷走沒了聯系方式,再也聯系不上任何人,索性這麽多年也就沒再回來。

傅深起初調查韓家的時候沒有注意到她,也是因為她走得早,平時和韓家傅家都沒有什麽來往,而且這麽多年來一直在外地照顧養病的女兒,渾身上下沒有一點疑點,很容易被人給忽略。直到傅深找到她後親自去拜訪她,她認出傅深,仔細回想後才想起多年前的一點細節。

而這一點細節,正巧與白苒所說錄像帶裏的內容形成了佐證。

為了掩人耳目,不被韓天明察覺提前處理,傅深便把人接來了老宅,明面上還當家裏的幫傭,等到時機成熟再讓她作為人證出場。

只是沒想到撞上了自己母親回來。傅母是見過劉嬸的,若她認出來,必定會懷疑傅深費盡心思把人找回來的用意。傅慧死亡有蹊跷的事他一直瞞着家裏,他怕母親接受不了做出什麽出格的事,收到消息便急急忙忙地趕回來,正巧錯過了林溫那邊白苒找上門的事。

傅深和傅母搭話的時間,眼神已經朝身後巡視了一圈,看見劉嬸後便使了個眼色,讓人悄悄地退了出去。傅母一心侍弄着自己手裏的花,好似完全沒有察覺,還和傅深說着話。

“你和陳旗都快把小妤氣瘋了,我能不聽說嗎。那孩子大半年不回家,回家就瘋狂哭,邊哭邊罵你和陳旗。把你方叔哭的整個人又心軟又心疼,只能來問我怎麽回事。”

傅母咔嚓剪斷多餘的枝葉,不争氣地看了自己兒子一眼:“你說你,做生意就做生意,算盤珠子都打到自家人身上。小妤說你為了賺錢故意瞞着她消息,讓她和小溫幾個月的努力打水漂了是不是?小溫不和你吵架和誰吵架?多大年紀的人了,談個戀愛都不會談,小溫脾氣那麽好的人都能被你氣着,你說你是不是個現世報?”

“是是是,您說的都對。”傅深心不在此,随口敷衍了幾句,見劉嬸退出去,才把目光收回來。“既然您沒什麽事,那我就先……”

“坐下。”

傅母輕飄飄瞅了傅深一眼,又朝茶具的方向擡了擡下巴:“去給我泡壺茶。該交代的你都沒交代清楚,想跑去哪?你就跟林溫一直這麽僵着,準備僵到一拍兩散?”

傅深初聽到“交代”不由心驚,商場上再老謀深算,也逃不過小時候幹了壞事之後被父母棍棒教育之下的實話交代。他以為傅母察覺到了自己打算,張口剛想找借口又被後面的“林溫”強壓了回去。

但顯然和林溫的關系保持着不上不下的距離這件事,也是他很不想談及的話題。

傅深頭疼地捏了捏眉骨,拿對付陳旗的說辭敷衍母親:“我們只是吵了一架,甚至連吵架也算不上,沒有冷戰沒有分手,您兒子也沒被甩,您就別操心了。”

“我當然不操心你,你被甩了關我什麽事?你是我兒子又不是我閨蜜,我又不和你站在一邊。”傅母一臉莫名其妙地看了傅深一眼,“我操心的是我公司未來接班人!小溫多有能力,挑着燈籠都找不到這麽好這麽負責的公司經理人,我還想着等你把人哄高興了,我這回回來就可以把人接去英國接我的班了,你倒好!把人越哄越遠,現在都到快要一拍兩散的邊緣了,你讓我怎麽好意思再去找人家開這個口!”

傅深低着腦袋撥弄着茶杯辯解:“沒有要一拍兩散,我們只是……”

“只是什麽?吵架?這話說出來你自己信嗎?”傅母翻了個白眼,對自己這什麽話都憋在心裏不往外說的悶葫蘆兒子埋汰的不行。

“你要不是怕小溫趁此機會甩了你,你會每天忙得不開可交還插空去人家公司賄賂保安?會特意跑去小溫住的地方,把人家左鄰右舍的房子全買了下來?還是說你要告訴我,上個月你特地給詹姆斯的哥哥寫信,拿截斷人家私底下三條投資線路的事威脅他,管好自己的弟弟別讓詹姆斯來國內,只是你一時興起參與人家家事的随口一說?”

傅母一副了然于胸的樣子嗤了一聲:“你這些招都是你爸當年玩剩下的小兒科把戲,他從小當做睡前故事講給你聽,我還能不了解?”

傅深沒想到他瞞着人偷偷給詹姆斯家寫警告信的事自己母親也知道,一瞬間被戳中了啞穴,安靜地待着一旁當啞巴不反駁了。

“小時候我和你爸拌嘴吵架,氣上頭了互相吵嚷說要離婚,你就是這樣。面上一點不露,實際上心裏慌得不行,跟個跟屁蟲一樣黏在我後面。問你幹什麽也不說,但我去哪你去哪,睡覺也非要擠進來,騰出一只手拽住我的衣服,生怕我趁你睡着自己走了把你留下來。還有你姐姐出嫁前……”

傅母語氣一頓,臉上不由出現懷念的神色,語氣放軟了下來:“你姐姐結婚前幾天,要從家裏搬出去的時候,你也是這樣。”

“纏着你姐寸步不離,還在她公司周圍、住所周圍都買了房子。你姐問你是不是不舍得她,你還不承認,嘴硬說是太閑了沒事幹才這樣。後來我才想明白,你确實不是不舍得,你是害怕。害怕她嫁出去之後就不會再回來,害怕她留下你。”

“雖然後來……她确實再也沒辦法回來了。”

傅母的語氣陡然低落下去。她看着手裏亭亭玉立的百合花,想起從前女兒抱着花回家時的音容笑貌,一瞬間想哭,又不願意在自己孩子面前展露如此脆弱的一面,于是偏過了頭。

“但我從那時起便知道,你看着要強,實際上心裏是個沒安全感的孩子。你爸在你面前舊疾發作的突然離世,讓你害怕自己在意的人消失在你面前。你害怕分別,害怕別人把你抛下,但你又不願意讓別人瞧出來自己的軟弱,于是就假裝什麽也不在乎,冷着心腸冷着人。”

傅深倒着茶湯的動作随着傅母的話語愣住,他沒想過有一天母親會對自己說這樣的話,喃語道:“媽……”

文琇把手搭在自己兒子的手背上,以前她一只手能牽住兩個孩子,現在随着年紀上去皮膚緊縮,手掌卻比傅深還小些。但她的掌心間依舊帶着年輕時柔和和堅韌,壓在傅深的手背上,就感覺自己還能為這個孩子撐起半邊天。

“兒子,你帶小溫來見我的時候,我真的很高興。從前你姐姐為了減輕我的壓力,年紀輕輕就承擔起了家裏全部的生意,所以我一直理所應當的覺得,我應該對她再好一點,應該把精力放在她身上更多一點。反正你的夢想只是做一個流浪畫家,我只需要給你錢讓你快樂就好,別的方面我少關注你一點也沒有什麽,從前我真的一直便是這麽想。以至于我從來沒有想過,失去父親、失去姐姐的你,又比失去丈夫、失去女兒的我好受多少。”

文琇在丈夫離世的時候受到了一次打擊,她天性愛玩,不喜歡坐在辦公室經營商業,所以她的女兒快速成長起來,為她撐起了搖搖欲墜的商業帝國。後來女兒離世,她又受到了一次重擊,在病床上一躺便是三個月,一蹶不振精神萎靡。于是她沒有注意到的地方,她的兒子一個人孤獨地走了好長一段路,鮮血淋漓的自我成長,放棄了自己本來肆意自由的本性,又再一次撐起了傅家。

她從醫院出來後也問過傅深,是不是不喜歡經商。如果他實在不願意做,她也可以找職業經理人來打理,他們可以一起去別的國家定居,傅深可以繼續做他的流浪畫家。

可傅深那時眼底便已經帶着她完全不了解的深意。他搖了搖頭,堅定的要留在國內,只對她說:

“媽,你別害怕,我會做好。”

她以為傅深的轉變是一種正向的成長,于是便心無旁骛地離開,去了英國。

再也沒多心問過這孩子一句。

直到傅深的名字在金融圈徹底打響,她在各種聚會聽到別人對自己兒子的評價,才後知後覺自己似乎錯過了什麽,似乎忽略了什麽。

她想彌補,卻發現,傅深已經過了需要愛的年紀。

她的兒子已經不愛撒嬌,不喜歡說說笑笑,也不會再黏在她身後拽她的衣角、打球踢壞了玻璃心虛地縮進她的懷裏。

彌補的為時已晚,愛成了過期的解藥。

直到她聽說傅深送了一個年輕人來英國,手把手的教人家射槍、騎馬,和人同吃同住還親自帶人出現在各種會場。

她覺得她終于在她兒子被冰冷凍起來的外殼裏窺見了一點活氣。

她沒忍住,私下調查了一番這個叫林溫的年輕人,越觀察越滿意。于是在傅深帶着人回國後不久,她也立馬找了個理由飛回國內,親自見了一見林溫。

“我本來是要放心了,如果你和林溫沒有所謂的‘吵架’的話。”文琇看着傅深愈加熟練的泡茶手法,喝着茶笑道:“兒子,媽跟你說句心裏話。”

傅深很久沒有感受過和母親這樣親昵地湊在一起說一些心底積壓的話,他心裏一陣潮熱,差點都要忘了回來這一趟是為了什麽,只專注地望着母親的眼睛,難得的柔語道:“您說。”

傅母清了清嗓子,望着傅深認真道:

“到你這個年紀,你真的要有一些自知之明。能找到像小溫這樣的都多虧了胎教時我給你聽的道德經,你現在不去服軟到時候被人甩了哭都沒地方哭啊!”

傅深:“……”

“打住,媽。您沒什麽正事我真要走了。”傅深被說的哭笑不得,原先煽情的氣氛蕩然無存。他看了眼時間,想着還能趕上去接林溫吃個晚飯轉身便要告辭。

傅母端着茶杯沒應聲,等到傅深拿起外套準備走時才又開了口。

“兒子,你不信任林溫。就和你不信任我一樣。”

傅深迷茫回頭。

傅母放下手裏的茶杯,眉宇緩沉下來。

“哪怕到了這一步,你還是不相信我會站在你這邊,還是不願意把你在做的事告訴我嗎?”

“你這些年來為什麽死盯着韓家不放,寧願利用林溫也要拉韓家下水?你告訴我,你姐姐……究竟是怎麽死的?”

另一邊,林溫很快收到了白苒發來的消息。

“今晚,城郊別墅,我會為你支開韓知,錄像卷在二樓書房保險櫃裏的小密碼箱。”

“林溫,你敢不敢一個人來?”

相關推薦

Leave A Comment

發佈留言必須填寫的電子郵件地址不會公開。 必填欄位標示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