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別故送走陳自清回到屋內的時候容錯站在餐廳裏, 面對着自己的一個方向,正在喝水,但表情卻是發呆的, 不知道在想什麽, 一直到江別故都快走到眼前了視線才緩緩聚焦,看到江別故的第一眼不知道怎麽了就突然咳了起來, 喝進嘴裏的水都咳了出來。
江別故抽了紙巾要過來卻被容錯攔下了:
“沒事兒,我自己收拾,你忙你的。”
江別故止了腳步, 看着他, 覺得這小孩兒怕不是被吓到了。
縱然從來沒有主動想跟容錯坦白這方面的意思, 但就這麽毫無預警的撞上也是江別故沒想到的, 但發生都發生了,他總不能撥動時間, 回到幾分鐘之前。
“行。”江別故沒勉強他:“那你回房間好好想想,晚上想吃什麽?我來做。”
“不用。”容錯說:“我做。”
容錯很堅持, 江別故靜默幾秒也由着他,邁步上樓了, 連書房都沒去,把整個一樓的空間留給他。
江別故沒休息, 一直在思考怎麽跟容錯說自己性向這回事了, 這本身不是秘密,但在江別故的眼裏, 容錯就是個小孩兒, 還是弟弟,不管這兩者是哪個身份,江別故都跟他說不着。
可說不着偏偏就這麽撞上了, 又趕上容錯快要中考這麽一個時間段,雖說他的成績不用擔心,但萬一影響什麽江別故就覺得自己罪孽深重了。
豆芽不知道什麽時候上來了,蹿上了沙發趴在了江別故的腿邊,江別故用腳蹭了蹭他的耳朵被他擡起前爪壓了下去,江別故笑了下,心想,順其自然吧,都到這一步了,他其實也沒別的辦法。
江別故下樓的時候容錯正準備上樓,見他下來不太自然的摸了一下鼻子:
“飯好了,吃飯了。”
“好。”江別故應了一聲,走下樓梯。
飯桌上,很安靜。
雖說平時兩個人吃飯的時候也不怎麽說話,但這種安靜是那種讓人坐立不安,心裏發毛的安靜,江別故還好,他30歲的年紀,又在商場上摸爬滾打,算是見慣這種場面了,但小孩兒不行,小孩兒明顯的別扭。
江別故有點擔心他繼續這麽下去會消化不良,于是便開口想說點什麽,只是剛放下筷子擡頭,容錯卻先出了聲,帶着明顯的不确定:
“那個,我不是很确定,就我回來的時候看到你和財務部的那個陳助理站在一起,他是……”
江別故沒說話,看着容錯,等他繼續說下去,也好知道他是個什麽态度,可江別故的這副淡然自若看在容錯眼裏就完全不是這麽回事了,他變得更不确定了,但問都問了,話就別說一半了,于是還是将話說完整了:
“是不是,說喜歡你啊?”
下樓之前,不,應該說是容錯開口之前,江別故就已經做好了跟他攤牌的準備,小孩兒能接受就接受,不接受也無所謂,馬上高中了,學校附近的那套公寓也收拾的差不多了,讓他搬過去也不是不行。
但江別故沒想到容錯這麽不确定,不确定的讓江別故覺得自己随便忽悠兩句這事兒就能翻篇。
于是他改變了準備好的說辭,說:
“不是。”
“我聽見了。”容錯很認真:“清清楚楚。”
“你沒聽見後半句。”江別故靠在椅背上,淡定自若的看着容錯。
“後半句?”容錯不是很明白:“他還說了後半句?”
“說了。”江別故點點頭:“你出現的太突然,他吓到了,沒将話說完,他真正想說的是……我喜歡你……家的狗。”
容錯轉頭看了一眼腳邊蹲着等待喂食的豆芽:“豆芽啊?”
雖然剛才江別故的說辭好像是把自己比作狗一樣,但這個時候他也沒有辦法不點頭,于是應了聲:
“嗯,不然呢?喜歡我?”
容錯立刻搖了搖頭:“不是,我就是不确定才問你的,畢竟是個男人,男人跟男人說喜歡,好奇怪,我也覺得是我自己聽錯了,可又覺得自己聽力沒問題。”
江別故盯着容錯看了幾秒,無奈的嘆出一口氣:
“吃飯吧。”
容錯完全沒有談戀愛的心思,和女生的距離都保持的泾渭分明,更不要說同性這回事了,在他的腦子裏可能還根本沒有這個概念,不理解也是正常,畢竟年紀還小。
江別故以為這件事就這麽過去了,容錯沒有再多想,陳自清他也說明白了,拒絕的幹脆利落,沒有一點轉圜的餘地,但幾天過去,陳自清也已經離職了之後,公司裏莫名其妙的開始有流言傳出來。
江別故自然是聽不到的,可他聽不到不代表沒有感覺,從辦公區走過,總能感受到大家目光在自己身上小心翼翼的逗留,這種情況持續了好幾天,江別故一開始沒在意,也無所謂自己成為別人飯後的茶餘談資,直到他發現在容錯出現在公司之後,這種情況會更嚴重一些。
這天江別故到底是沒忍住,在又一次接受辦公區所有人閃躲的注視之後,他回到辦公室問身後的丁程:
“他們到底在傳什麽?”
哪個公司裏都少不了有些閑言閑語,江別故一直很看得開,也從來不去幹涉什麽,工作本身就很乏味了,再沒點兒調味劑也不過去,只要不過分,不影響工作,他也願意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但任何的閑言閑語都該随着時間消散,而不是像現在這樣。
丁程沒什麽意外的神色,似乎對于江別故會問自己這個問題早有預料:
“前幾天陳自清是不是去找您了?”
“是。”江別故點點頭:“我不是還讓你去通知人事嗎?這事兒不是過去了嗎?”
丁程沒說話,只是看着江別故,江別故便明白了,開口:“我和小陳?”
這個問題讓丁程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選擇實話實說:“其實不止,這幾天我也沒想好該怎麽跟你說這件事,畢竟有點太過于離譜。”
江別故沒說話,也沒追問,看着丁程靜默了幾秒之後出聲問他:
“還有我和容錯?”
丁程有些意外江別故連這個都想到了,這些離譜的事情他都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其實一切都不是無跡可尋的,之前容錯每次過來總會有幾個人愛逗他,容錯雖然不理,但關系也算是融洽,可最近幾次容錯過來,似乎沒人再逗他了,尤其是自己和容錯一起出現的時候,那探究的目光會更甚。
是很匪夷所思,江別故甚至都不知道為何會有這些傳言。
“都傳什麽?”江別故落座在辦公椅上,看着丁程。
丁程被噎了一下,沒說話。
“又不是你說的,你只是轉達。”江別故神色淡淡:“說。”
丁程知道江別故是一定要知道了,所以也沒再瞞着,開口:
“說你拒絕陳自清是因為你身邊已經有了人,這個人就是容錯,你和他表面上是哥哥弟弟,身後卻是豢養的關系,還有童養媳的說法……總之,都不堪入耳。”
江別故蹙眉:
“這是怎麽傳出來的?容錯才16歲,還是未成年。”
“你別生氣。”丁程怕他情緒起伏再頭疼起來,開口道:“暗地裏打聽過,但都不太清楚,不過這流言确實是從小陳辭職離開後傳出來的,我也去財務部問過,小陳沒跟誰說過這回事,倒像是大家閑來無事編纂出來的故事。”
江別故靠在椅背上沒了聲音,丁程靜靜的等了一會兒,開口:“要處理嗎?”
江別故在想事情,沒注意到丁程說什麽,所以也并沒有回複,丁程沒打擾江別故,邁步上前要去給他倒杯水的時候,江別故卻突然出聲了,說:
“容錯16歲了,我的性向又是人盡皆知,繼續跟我住在一起的确不太合适了,是我考慮不周了。”
丁程看向江別故:
“他是你弟弟。”
江別故笑笑:“我知道,但所有人都知道他和我是沒有任何血緣關系的。”
“你是不會在乎這些的。”丁程說。
丁程的話倒也沒錯,畢竟這麽多年關于江別故的話題匪夷所思的,真實存在的每年都會有那麽幾條,他都沒在乎,連個眼神都不會給。
“我當然不會在乎。”江別故說:“可容錯還小,總不能讓他小小年紀就背負這些。”
“那你是想……”
“沒想好,回頭再說吧。”江別故說:“馬上要中考了,別在這個時候讓小孩兒分心。”
丁程點了點頭,沒再問公司裏的謠言要怎麽處理,因為想想也知道是處理不了的,管的了他們上班下班,管的了他們績效考核,卻管不了他的嘴巴在說什麽。
不管江別故怎麽解釋,不管他們是不是會基于某種壓力不再傳言,但他們都還是會相信自己願意相信的,而江別故總不能拉着容錯來跟大家解釋,沒以必要,也比意義,因為即便這麽做了,也有可能被人說是欲蓋彌彰。
所以這件事沒辦法處理,只能放任。
當天晚上江別故早下班了一會兒,讓丁程開車去學校接了容錯,容錯對于江別故會這麽早下班感到意外,上了車問江別故:
“又要出差啊?”
“不出差。”江別故說:“還有幾天就中考了,這段時間別往公司跑了,我早下班接你回去。”
“不用。”容錯說:“你不用擔心我中考。”
江別故笑笑:“原諒我吧,我這輩子可能就只能擔心擔心你的中考了,難得的體驗,就當為我。”
容錯聞言覺得有點奇怪,什麽叫只能擔心自己的中考?江別故雖說現在沒有談戀愛,但将來肯定會戀愛結婚,有自己的孩子,難道孩子不上學?
容錯是有點想問的,可想到之前自己問他什麽時候談戀愛的時候,江別故那明顯不願意談的感覺讓容錯乖巧的閉了嘴,對于江別故想要在中考前來接自己這一點也選擇了默認。
沒什麽不可以的,怎麽樣都行,江別故想體驗那就這麽做吧。
中考前一周的星期天,江別故和容錯都在家,臨近傍晚準備做飯的時候才發現冰箱裏已經沒了食材,容錯回房換衣服要去買的時候被江別故攔下了:
“出去吃吧。”
容錯想想他們的确很久沒出去吃了,點點頭便也同意。
用餐的地方是星級酒店,這幾年容錯也來過多次,不會再有局促的模樣,幹淨利落的點了前菜,主菜,又問江別故:
“需要甜點嗎?”
江別故搖搖頭:“不用。”
容錯便将菜單交還給服務生:“謝謝,就這些。”
服務生離開後容錯才發現江別故的視線一直是在看着自己的,疑惑出聲:
“怎麽了?”
“沒怎麽。”江別故笑笑:“總覺得時間過的太快了,快到我都沒反應過來,你好像就已經長大了。”
容錯也笑了:“我再怎麽長大,也是你弟弟,你也是我哥。”
江別故沒有否認,笑笑:
“中考結束後有什麽打算?有沒有想去的地方?可以去好好玩一玩。”
容錯搖搖頭:“算了,我還是在家給你做飯吧,再說了我9月份還有聯賽,在家看看書準備一下。”
容錯是個挺有規劃的人,他這麽說想必是早就想好了,江別故也沒再說什麽,只是前菜上來的時候突然想逗逗他:
“7月份我可能有個短暫的假期,應該要出去走走,你就在家好好休息吧。”
容錯放下餐具,擡頭看江別故,笑了:
“我不,我跟着你。”
“你還要在家做飯。”
“你不吃我做給誰?”容錯說:“我自己兩包方便面就可以了。”
“你9月份還有聯賽。”
“我不可能有問題。”
江別故笑笑不再逗他:“開玩笑,不一定有假期,我就想你出去走走。”
“再說吧。”容錯也知道江別故忙的肯定不可能真的有假期,并沒有當真:“你經常出差,等你什麽時候出差的時候把我捎上,我就當出去走走了。”
這麽一說好像也沒什麽不可以,于是便不再開口了,兩個人安靜吃飯,前菜被撤走的時候,包間的門是打開的,剛好從包間外走過的兩人看到了江別故,出于禮貌便進來打了招呼:
“江總也在這裏吃飯?”
來人是一對夫妻,四十出頭的年紀,和江別故在生意有些來往,雖然不多,但也算是熟絡,江別故起了身,和對方禮貌握了手:
“譚總,譚夫人,好巧。”
“是,今天是我兒子的生日,我們倆出來吃頓飯。”譚啓明說。
這句話說完江別故倒有些不知道該怎麽接,但好在譚夫人出口解了圍,只是她的視線是落在未起身的容錯身上,目光甚至是帶着點驚喜的:
“江總,這位是……”
江別故看向了容錯,容錯接收到江別故的眼神信號就起了身,江別故笑着為其做介紹:
“這是我弟弟,容錯,今天有時間,帶他出來吃頓飯。”
“從來沒有聽說過,江總還有弟弟。”
“不是親生的。”江別故說:“幾年前機緣巧合遇上的。”
江別故的這句話說完,沒有得到任何回應,他們的視線落在容錯的身上,一直沒有收回,不知道是不是江別故想多了,總覺得他們看着容錯的視線是帶着點審視的驚喜。
容錯這些年雖然不再局促,但也僅限于在江別故的面前,有時候和丁程都不一定能放得開,他本就不喜歡交際,此時被這麽毫無遮掩的打量頓時有些不爽,可江別故在,他們是江別故的朋友,所以也沒有變現出來不滿。
江別故自然看出了容錯的局促,出聲解圍:
“譚總,要留下來一起用餐嗎?”
譚啓明這才回過神來,看一眼還在失神的太太,歉意的笑了笑:
“不了,抱歉耽誤江總時間,我們已經在隔壁訂了包間,就不多打擾了。”
說完便握住了譚夫人的手,将她游離的思緒扯回。
譚啓明還好,但他夫人姜迪的目光一直到離開都是戀戀不舍的,對容錯。
服務生上了菜,又退出去,包間裏又剩下兩個人,或許是來人影響了容錯的心情,容錯的話都少了一些,江別故看着容錯:
“不開心了?”
容錯擡眸看江別故,搖了搖頭:
“沒有,就是他們看我的眼神讓我覺得不太舒服。”
“差不多一年前,他們兩個的兒子因為意外去世了,和你應該是差不多的年紀,他們會有這樣的反應,估計是想起了自己的兒子,別介意。”
容錯沒想到還有這麽一個故事,怪不得剛才他們說給兒子過生日,卻只見他們兩個人呢,原來是這樣。
“那我明白了。”容錯說。
——
和譚啓明以及他夫人遇見的這回事江別故壓根也沒往心裏去,吃過飯離開的時候差不多就将這件事忘記了,但讓江別故意外的是,中考前一天,他們兩個會來公司找自己。
丁程說譚啓明過來的時候,江別故正準備早下班,明天就要中考,縱然容錯不需要自己擔心,但他還是想早點回去:
“譚啓明?”
江別故有些意外他會來找自己。
“是。”丁程說:“還有他夫人也來了。”
很莫名的一種感覺,讓江別故下意識的想到了那天在酒店碰到的場景,但具體哪裏不對勁他現在也說不上來,只是人來了不能不見,江別故看一眼時間覺得時間尚早,便同意了:
“讓他們進來吧。”
“好。”
幾分鐘後丁程帶他們進了辦公室,江別故起身相迎,和他們各自握了手,請他們到會客區的沙發處坐下:
“譚總這是給我送生意來了?”
“不敢,我還指望江總能記得我,什麽時候給我一個機會讓我投資賺一筆呢。”
江別故笑笑:“等下次有好項目,我一定通知譚總。”
寒暄客套的話說了一圈,譚啓明和姜迪卻一直沒有開口,江別故沒有多少時間繼續拉扯,便直接開口:
“兩位今天過來找我,應該不是單純敘舊的吧?有什麽事不妨直說,我今天可能要早走,明天家裏孩子考試。”
“中考了吧?”姜迪開了口:“我兒子要是還在,明天我也該送他去考場了。”
之前在酒店的時候江別故就不知該怎麽接這個話,現在依然不知道,他看向譚啓明,譚啓明又看了一眼姜迪,到底還是将來此的目的說了出來:
“江總,我們今天過來的确是有一件事想要請你幫忙。”
在商場上這麽多年,江別故自然知道凡事沒有視線答應的道理,看到譚啓明的話也只是淡然開口:
“譚總總該讓我先知道到底是什麽事情。”
“我們……”譚啓明握住了姜迪的手:“我們想要容錯和我們兩個一起生活。”
譚啓明說這句話的時候,丁程剛好從外面端茶水進來在中間的矮桌上放下,聞言動作都僵了一瞬,下意識的看向江別故。
但江別故沒有任何變化,依舊是雙腿交疊,靠在沙發椅背上的惬意姿勢,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有那麽一瞬間丁程甚至覺得他是因為沒有看到譚啓明的話才會這麽淡定。
可丁程知道,江別故一定看到了譚啓明的話,但他卻一直這麽沉默着。
譚啓明也以為江別故沒有看到自己的話,想要再說一遍的時候,江別故卻出了聲,語氣也沒什麽變化,但或許只有丁程才感覺到,江別故已經在不爽了,甚至動了怒,他說:
“我沒看清譚總的話,譚總再說一遍?”
有了第一次的開口,第二次就會快很多,這一次譚啓明幾乎是沒有任何猶豫的就開了口:
“我想讓容錯和我們生活在一起。”
在譚啓明話音剛落下的同時,江別故就輕笑了一聲,面上好保持着客氣禮貌,但語氣卻已經是誰都能察覺到的冷了:
“譚總在開什麽玩笑?中午喝了不少吧?”
“江總,我知道我說這些話在你看來有些冒失,但……”
“不止。”江別故打斷譚啓明的話:“不止是冒失,在我看來,跟指着鼻子罵我沒什麽區別。”
江別故沒給譚啓明開口的機會,便從沙發上起了身:
“容錯雖然不是我的親弟弟,但這三年來我一直把他當做我的家人,以後也會是我的家人,譚總可見過有誰把自己家人當做商品一樣送出去的?或許有,但我做不出來,我答應過容錯,從他進我家門的時候就不會趕他走,丢下他,我不可能食言。”
姜迪聞言要開口,江別故卻擡手制止了:
“我還要回去給容錯做飯,兩位請回吧。”
“丁程。”江別故看向丁程:“送客。”
說完便邁步走向了辦公桌,沒有再看他們,丁程在江別故身邊多年,他的一舉一動代表什麽丁程比任何人都清楚,他知道江別故這一次是明顯動了氣,所以立刻執行了江別故的要求:
“譚總,譚夫人,請回吧,這件事在江先生這裏,沒得商量。”
丁程禮貌送客,卻不想姜迪完全沒在意他的話,直接邁步向江別故走去,丁程想攔的時候已經來不及,她已經站在了江別故的面前:
“江總,我知道我們的要求很匪夷所思,但請你給我們幾分鐘的時間,聽聽我們的想法,好嗎?”
“譚夫人。”江別故說:“我的話已經說的很清楚了,你再說什麽我都還是一樣的話。”
“那外面的那些傳言,江總也可以完全不在乎嗎?”
丁程愣了一瞬,立刻想要再度去請譚夫人離開,卻不想江別故攔住了他:
“外面怎麽傳?我也很好奇,好奇外面到底怎麽說我……和一個只有16歲的孩子。”
姜迪即便再遲鈍也看得出江別故的憤怒了,她看了一眼譚啓明,譚啓明對她輕輕搖了搖頭,可姜迪不想放棄,就在她想孤注一擲就這麽說出來的時候,江別故卻已經收回視線邁步走向了落地窗。
“丁程,送客。”江別故第二次逐客,語氣已經是遮掩不住的不耐煩。
丁程從江別故的背影收回視線,看向兩位:
“兩位請回吧,你們想要的,今天不必再說,以後也不用,江先生是不會改變主意的。”
如果江別故是個健全的人,姜迪一定會直接就這麽說出來,反正他願不願意都聽得到,可江別故聽不到,他只能依靠唇形來辨別對方說了什麽,閉上眼睛就能關閉所有的聲音。
所以姜迪今天說了,也是沒用的,誰也勉強不了江別故。
“請吧。”丁程再度出聲。
譚啓明走到姜迪的身邊挽住她的肩膀:“走吧,我們改天再找機會。”
兩人還是離開了,丁程送兩人到電梯門口,為兩人按了電梯,姜迪在進入電梯之前又頓下腳步,回頭看着丁程:
“丁特助,這件事真的沒有機會嗎?”
丁程看了她幾秒,開口:“譚夫人慢走。”
送兩位離開之後,丁程回到了江別故的辦公室,他已經離開了落地窗的位置,此時正坐在辦公桌前的椅子上擡手捏着眉心的位置,這是又在頭疼了。
丁程給江別故倒了一杯水,繞過辦公桌放在了他面前,光線的變化讓江別故睜開了眼,看一眼丁程:
“走了?”
“走了。”丁程說:“你都多久沒頭疼了,要不要吃片止疼藥?”
“不用。”江別故嘆出一口氣,幾秒後輕笑出聲:“我也是真沒想到他們能說出這樣的話來,沒忍住動了氣。”
丁程還想說什麽,江別故卻低頭看了一眼腕表:
“時間不早了,回家吧。”
——
容錯明天就要考試,原本江別故想提前回家給小孩兒做頓飯的,只是因為譚啓明和姜迪的事情耽誤了時間,離開公司的時候又遇到高峰期,等回到家的時候,容錯已經做好了飯菜。
江別故看一眼餐廳的位置:“這麽勤快?”
說完便看向身後的丁程,小聲問:“我臉色沒問題吧?”
丁程看了看:“看不太出來。”
江別故稍稍放心,走了過去,可站在餐桌前看着菜色剛準備再誇兩句容錯,卻不想容錯已經率先蹙了眉:
“你怎麽了?不舒服?”
江別故看向丁程,丁程笑了下,看着容錯:
“你是不是有點過于敏感了?我沒看出來江先生有哪裏不對?”
容錯沒理會丁程,直接去客廳将醫藥箱翻了出來給江別故測體溫,看到體溫槍上顯示36.6的時候才稍稍放了心:
“你臉色不太好。”
江別故笑笑:“可能是外面太熱了。”
6月下旬了,天氣的确是越來越熱了,容錯也沒有再懷疑什麽:“那我等下給你煮碗綠豆湯。”
“不用。”江別故笑笑:“我去洗個手。”
江別故這邊沒事,丁程自然便要離開,玄關處換鞋的時候江別故從衛生間裏走出來提醒了句:
“明天早點過來。”
“明白。”丁程笑着應了下,但目光還是擔心的看着江別故,江別故擺擺手示意自己沒事,轉身回到了餐廳。
容錯擺好了碗筷,江別故說了謝謝:
“本來準備早點回來我給你做飯的,結果有事耽擱了。”
“你忙你的。”容錯說:“一個中考而已,我還不放在眼裏。”
“有點狂。”江別故笑了笑:“不過你有狂的資本。”
容錯勾了勾唇角,沒說話,低頭吃飯了。
江別故其實一點胃口都沒有,他頭疼的厲害,甚至有隐隐的惡心感,即便眼前的飯菜都是容錯按照自己的口味來做的,卻還是有些吃不下。
只是自己若吃不下,容錯怕不是又要擔心自己是真的不舒服。
小孩兒狗一樣的鼻子,一丁點兒的不對都能嗅出來,江別故不想影響容錯明天考試,只能勉強自己吃下去。
“吃不下就別吃。”容錯擡頭看着江別故:“外面天氣那麽熱,你臉色都不好了,胃口肯定也不好,不用因為明天考試就強迫自己,我只要确定你沒事就好,別的無所謂,等你什麽時候餓了再吃。”
江別故看清容錯的話緩緩笑了,靠在椅背上看着他:
“小孩兒,有沒有人對你說過,你真的是一個特別好的小孩兒。”
“有。”容錯看着江別故,特別認真的說:“江別故說過。”
江別故雖然沒吃什麽,但還是陪着容錯吃完了晚飯,飯後容錯要去收拾卻被江別故搶了過來:
“明天就要考試了,回房看會書吧。”
容錯也沒繼續和他争,飯沒做上,碗要再不洗,估計會覺得有點失職,容錯笑笑回了房間。
這個晚上江別故一直沒怎麽睡着,躺在床上腦子裏想着的是譚啓明和姜迪的話,是丁程之前轉達給自己關于自己和容錯之間的那些辦公室流言。
他不知道事情究竟是怎麽到了現在這一步,但無力的是,他控制不了。
頭疼了一個晚上,天快亮的時候才睡去,沒睡多久便又起了床,今天是中考,總不能再讓容錯做早飯。
容錯聽到聲音從房間裏走出來的時候,江別故已經在廚房做早餐了,餘光看到容錯走過來,本想打招呼,可轉頭看到的是容錯沒穿衣服的上半身:
“不穿衣服?”
容錯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上半身:“忘了。”
忘了的容錯也沒打算回去穿,就這麽走了過來,江別故卻叫停了他:“回房間把衣服穿上。”
“等會再穿。”容錯還是走了過來:“你起這麽早做什麽?我去學校附近吃也行。”
容錯站在江別故旁邊看他做早飯,想要幫忙卻被江別故打了一下:
“別鬧,回去穿衣服洗漱去,順便再檢查一下考試證件什麽的。”
容錯聞言就笑了:“你怎麽比我還緊張?”
江別故懶得跟他說什麽,趕他:“快去。”
都這麽催促自己了,容錯也不好意思賴着不走,便回了房間,等收拾好一切出來的時候,江別故已經做好了早飯在餐桌前坐着了,丁程也來了,看到容錯,笑了笑:
“都收拾好了?緊張嗎?”
“不至于丁程哥。”容錯笑了下。
“快來吃飯,吃過飯我送你去考試。”江別故看了一眼手表。
容錯把背包扔在沙發上坐了下來,看着江別故:“你該不會要一直在校門口等我考完再接我去吃飯吧?”
“那倒沒有。”江別故說:“我上午有會,讓丁程等你吧。”
“別。”容錯喝了一口牛奶:“我都16了,等我高考的時候你再這麽重視也不遲。”
江別故沒說什麽,只催他快點吃飯。
飯後丁程開車送容錯去學校,他的考場還在自己學校,比較方便,但也不是太方便,雖說中考比不得高考重要,但學校門口還是車滿為患,即便有交警的指揮也還是寸步難行。
容錯便直接下了車:
“行了,幾步路的事情,我走過去就行,你們趕緊走吧。”
說着就甩上車門離開了,完全不給江別故反應的機會,江別故原本也不擔心,容錯的成績和狀态肉眼可見的很好,不用超常,只要正常發揮就行。
可就在江別故讓丁程先送自己去公司的時候,轉頭的瞬間卻看到了容錯落在車座上的準考證,應該是從口袋裏滑出來的,江別故無奈的嘆出一口氣,對丁程說:
“我給小孩兒送過去,你找個地方停車吧。”
丁程看了一眼時間,完全來得及,點了點頭。
容錯走的很快,但江別故也不慢,趕在校門口攔下了他,容錯正在和校門口等學生的孫老師說話,對于他的出現還有些意外,直到看到了江別故手中的準考證才笑了:
“怎麽掉了?”
江別故沒說他粗心大意,笑了笑,拉開他背包的拉鏈裝了進去:“別再丢了。”
“不會了。”容錯笑笑:“那我進去了,哥。”
“去吧。”
容錯又跟孫老師道了聲再見,才邁步進了學校。
和孫老師在容錯打架的時候見過一面,江別故打了聲招呼,原本沒想寒暄,可孫老師卻意外的開口對江別故說:
“江總,不知道你有沒有時間,我想和你談談。”
江別故意外的看着她,然後又看了一眼已經走進校門正回頭和自己揮手的容錯,等他和同學一起在視線裏消失不見了,江別故才問孫老師:
“容錯的事?”
“是。”孫老師說:“最近學校裏有不少關于容錯的傳言,中考在即我不想影響容錯,所以一直沒有找你,但現在如果有時間的話,我想和你談談。”
江別故靜默幾秒:“好,我發個信息和公司的人說一下。”
學校附近沒有什麽好的聊天場所了,即便有,也大概都是家長,談話并不方便,但好在孫老師上午不用監考,便和江別故一起去了辦公室。
這是江別故第二次來這裏了,比起第一次的心情這一次反而更忐忑一些,他也說不好為什麽,但偏偏如此。
孫老師給江別故用一次性水杯接了一杯水,請他在自己對面的椅子上坐下:
“耽誤你工作了,實在是抱歉。”
“沒事。”江別故說:“沒什麽比孩子的事情更重要的。”
不知道為什麽,江別故的這句話說完,孫老師莫名的松了一口氣,看着江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