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桐沒有看到箭尖射中前風陽在那微小的間隙裏斬出一刀,只以為這一箭得手,殺死師兄的兇手已經伏誅了。
她望着蒸騰的氣焰,心裏那口氣還沒來得及松下,便看到一個矯健身影突破火光煙氣,飛速向自己靠近,兔起鹘落,片刻間,兩者距離縮短了三分之二。
她急忙張弓搭箭,準備再射,但已經沒機會了。
風陽半空中一刀劈過,正中綠蘿弓身,徐桐手臂巨震,長弓脫手,摔在地上。
風陽瞬間貼近徐桐,兩人過近的距離讓揮刀都有些困難,他松手抛刀,看準機會雙手探出,猛地掐住徐桐的脖子。
砰,兩人一齊從馬上摔下,幾個翻滾後,風陽騎在徐桐身上,拼了命的用力掐她的脖子。
這時的風陽滿臉漆黑,那是血污和火焰炙烤後留下的痕跡,他腦海一片空白,沒有痛苦,只有滿腔怒火。
他和小魚,本是洗月城貧民街上兩個掙紮着讨生活的少年,先是小魚被人打主意,然後被鐵刀會數次下狠手,要不是他運氣好實力提升的快,早已經死了不知道有多少次了。
本以為唐白死後再沒麻煩,卻沒想到這死丫頭莫名其妙的要一箭置自己于死地,數天的委屈、郁悶、怒火在此時一齊發了出來。
“我只想好好活下去,可你們偏不讓,那就都死吧!”風陽歇斯底裏地嘶吼,聚起全身力量,下了死手。
徐桐脖頸間散發出淡淡光芒,那是遇到危險時真氣自動護住要害的表現。盡管如此,風陽憤怒之下爆發的力量已相當可怕,徐桐全部真氣集中起來也只是勉強撐住不被掐死,沒有任何餘力反擊。
“想殺我,那你先死吧。”
“你殺我師兄,死有餘辜。”
兩個人一人發狂要掐死對方,一人要為師兄報仇毫不退縮,相持良久,風陽的怒氣漸漸消減,恢複了些許理智。掐住徐桐脖子的手也松了一些,徐桐真氣消耗也不少,正好趁這個機會緩口氣。
她稍稍得了些喘息機會,注意到這滿身污垢、渾身黑乎乎的少年似乎是先前被鐵刀會打主意的那對兄妹之一,心裏也疑惑這少年怎麽可能有殺死師兄的本事?
是不是有什麽誤會,這個念頭剛從腦海裏閃過的時候,她突然注意到,這個襲擊自己的家夥,竟然是赤身裸體騎在自己身上。
“啊!”徐桐發出一聲沉悶叫聲,俏臉通紅。她從來不是個理智的人,被一個光着身子的男人騎在雪地裏這麽久,簡直沒臉見人了。
這時天光已經亮了,整夜都在提心吊膽的青岩巷居民們聽到叫聲,有幾個仗着膽子把院門打開一條縫,頓時看到了異常精彩的一幕。
風陽一絲不挂地騎在一個看上去身材很不錯的女子身上,而那個女子衣飾華貴,看上去身份不凡,但被風陽騎着居然不怎麽反抗。
“聽說有些大戶人家的女子,口味非常奇特。”有人低聲說着。
“恩,你看,這個女子就被阿陽降服了,居然在雪地裏也不反抗。”
“你知道什麽,很可能是她自己躺下,阿陽可能是被迫的呢。”有人提出不同意見。
這一說法得到了一部分人的贊同,畢竟街坊鄰居好多年,他們是看着風陽長起來的,在他們眼裏風陽可不像有什麽特殊癖好的不良少年,于是紛紛猜測他是被這不知羞恥的女人給勾引了。
徐桐自煉體巅峰達到練氣有成,聽力的敏銳程度已遠超常人,幾人的指指點點全被她聽在耳中,而風陽由于怒氣漸消,也聽到了街坊們的議論。
徐桐俏臉飛紅,拼命朝風陽胸口捶過去一拳。
風陽覺得好像有什麽誤會,忙向旁邊一閃,跳出老遠。
“我要殺了你!”徐桐咬牙切齒,從地上撿起綠蘿弓,就要再對風陽下狠手。
“住手,我這樣都是你害的。”風陽叫道。
“無恥之徒。”徐桐氣得直哆嗦,從走獸壺中抽出三支火精箭。
風陽一看要糟,這丫頭若是連出三箭,自己可沒把握躲開,顧不得赤身裸體、男女有別,忙閃到了她身前,按住了她抽箭的手:“是你放箭燒了我的衣服。”
徐桐一呆,回想一下貌似真的是自己出手在先,可為什麽要殺他,這小子害了自己師兄啊。
“少啰嗦,殺人便要償命。”徐桐看了一眼雪地上的赤鯉刀,恨恨道。
“殺人償命,說得好。可是師妹,我沒死啊。”正當風陽覺察到有什麽誤會卻百口莫辯的時候,淳于九的聲音有氣無力傳了過來。
見淳于九出現,風陽長出一口氣,也不管這師兄妹二人如何敘舊,忙跑回家裏換衣服去了。
雪,終于停了。
……
小魚邊給風陽翻櫃子找衣服邊說:“哥你光着身子對一個女孩子那樣,過分了。”
“喂喂,你是我妹子,幹嘛向着外人說話。她不分青紅皂白的一箭差點要了我的命,要不是我皮糙肉厚,被燒掉的可就不止衣服了。”風陽抱怨。
小魚想了想,認真道:“她要殺你,你便殺了她。但是對一個女孩子做這種事,總是不好的。”
“懂了,你是說要恩怨分明,是吧?”
小魚認真點頭。
“那要是有姑娘要非禮我呢。”不知怎的,風陽微笑着冒出這麽一句。
沒有絲毫猶豫,連手裏的活都沒停下,小魚淡淡道:“那我便殺了她!”
風陽差點一口老血噴出來,忙催促:“咳咳,快把衣服給我,客人要來了。”
……
這次準備營救,徐桐是前站,随後有大批黑甲軍士前來護衛,在風陽家周圍一字排開,做起了守衛。
不知淳于九怎麽吩咐的,一名黑甲軍将領拿了令符,與徐桐一起離開了。
而淳于九而一點也不客氣,大大方方住在風陽家裏,俨然把這當成了營帳。
此後數天,傳令兵走馬燈一樣來了又走,一批又一批,淳于九穩坐中軍帳,不眠不休。
直到第六天深夜,打發走最後一名部屬,淳于九把桌上案卷一推,倒頭便睡了過去。
自此,雍州五城,鐵刀會勢力全部肅清,王府上下重歸一統。
雍州上下都贊嘆淳于九指揮若定,掃平鐵刀會這種龐然大物也不過耗費了些許筆墨。
卻很少有人知道,這一切的先決條件,卻是這個人稱妖刀的家夥,以身家性命為賭注,阻止了鐵刀會背後勢力的報複。
青岩巷這種貧民區,也因為成了黑甲軍的指揮部所在地而名聲大噪。
至于風陽,由于淳于九的特殊看待,加上經常與黑甲軍将領打交道,在人們眼中身份突然變得不一樣了。但是他自己看來,他還是那個貧民少年,而他此次得到的,不是淳于九與黑甲軍的交情,而是自己有了活下去的本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