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 章節

朱逢春的身影從自己心中拔除。

僅僅是遙遠的一瞥,已經讓她覺得如此痛苦又如此甜蜜。

伏日升突然低聲叫道:“糟糕!”

暮色之中,一個輕盈如飛燕的白色人影自朱逢春側旁的一艘船上飛掠而出,左手揚起處,一道緋紅的索影靈蛇般纏向朱逢春。

朱逢春向後急退,鳳凰怒喝一聲,三箭連發,破空呼哨。

那白色人影手中索影突地折轉方向纏住了朱逢春座船的桅杆,帶得她的身形急速飛射過去,長箭射空。

但鳳凰立刻又是三枝長箭射出。

那人影右手在桅杆上一勾,身子斜斜飛起,雙足飛踢,将三枝箭踢了開去的同時,手中長索飛出,纏住了已經将要退入艙中的朱逢春。

鳳凰身形一旋,三枝長箭破空飛出。

從來沒有人一連躲過她的九箭連射。

但是伏日升縱身躍出,在半空中橫擊兩掌,撞得三枝長箭偏了方向。

朱逢春已被長索縛起抛向江中。那蒙面的白衣女子随即沒入官艙之中不見蹤影。

伏日升躍落在側近的一艘船上。

朱逢春的水性本就不佳,又被長索困住,一入水便急速沉了下去。

川江幫幫衆紛紛躍入水中救縣太爺,但是一條人影比他們所有人都更快地游向在水中掙紮的朱逢春。

鳳凰的面色一變:“龍女!”

錢汝珍立刻也躍入水中。

只怕龍女會趁亂對朱逢春不利。

鳳凰心念方動,一枝穿雲箭已經射出,破水而入。

箭枝斜斜插入小魚的後心。

小魚全身一震,但仍是掙紮着下沉,游向被急流沖向一方暗礁的朱逢春。

鳳凰的第二枝箭又已射出。

但是伏日升斜飛過來,踢飛了這枝箭,右手中一枝通體黝黑卻又帶着點點血斑的鐵簫呼哨着迎面擊向鳳凰。

鳳凰一眼認出這枝鐵簫,疾退數步,警惕地道:“鐵血簫?你是上升峰弟子?”

伏日升微笑:“上升峰伏日升,見過鳳師妹。”

鳳凰反手握住了背負的長刀。

朱逢春再次嘗到了将要溺斃的痛苦滋味。

峽江的水碧清透涼,比鄱陽湖水湍急得多,他重重地撞在那方暗礁上,不自覺地張嘴痛呼的時候,江水徑直灌了進來。

在急流之中,他的身前是一方更大更堅銳的暗礁。

但是眼前一暗,一個人影靠近了他,冰涼柔軟的嘴唇覆了上來,寶貴的空氣渡入他口中。

這一幕是如此似曾相識。

追上來的錢汝珍看見這一幕,幾乎震驚得掉入江底。總算他反應夠快,立刻幫着受傷的小魚将朱逢春托舉着升上水面。

弓拔弩張的鳳凰和伏日升兩人,互相看看,都收起了兵器。

沒有人想到,小魚那樣急速地潛游向朱逢春,竟是為了救他。

朱逢春溺水時間不長,很快便已醒轉。只是捆在他身上的那道緋紅軟索,不知用什麽材質制成,一時間竟解不開。

而小魚卻已大大不妙。

她後心的箭枝挨近心髒要害,一時間沒有人敢輕易拔出。

圍在榻邊的衆人一時間無法措手,面面相觑。

直到後艙中傳來姬瑤花的輕笑聲:“看來解鈴還需系鈴人啊!”

鳳凰長眉一挑,怒聲道:“姬瑤花,你還敢出來!”

姬瑤花姍姍而出,取下面紗,右手一拂,朱逢春身上的軟索松了下來,被她收回袖中,随即向榻上的小魚俯下身來,迅速将一枚丸藥塞入小魚口中,右掌在她颌下一托,小魚便身不由己地咽下了丸藥;而左掌随即向小魚的後心按了下去。

她這幾下一氣呵成,待到衆人反應過來之際,小魚後心上的那枝穿雲箭已經被她運力逼了出來,“嘭”地一聲插入艙板之中,顫動着“嗡嗡”作響。

小魚噴出一口烏血,随着姬瑤花的手放下,慢慢地側倒在榻上。

一身水濕的朱逢春,此時已鎮定下來,注視着昏迷的小魚,沉思着說道:“她就是兩年前在鄱陽湖上救我的人。”

姬瑤花笑得意味深長:“這是她第二次救你了。朱大人,你終于知道了她是誰了,對不對?”

朱逢春盯着面前這個如此秀美文弱的白衣女郎:“姑娘就是姬瑤花吧?你是有意将我打入水中、好逼這位姑娘來救我的?”

姬瑤花一笑:“朱大人果然精明過人。我若不如此做,又怎能讓朱大人你認清楚我們小魚是誰?”

鳳凰倒吸了一口冷氣:“姬瑤花,你害我差點兒殺了小魚!”

若不是在出箭之時,心中多少顧念着小魚是巫山弟子,手頭略偏,只怕小魚早已在中箭的一剎那便已氣絕。

她回過頭瞪了伏日升一眼:“連你也跟姬瑤花結盟了?”

伏日升嘆口氣:“我攔住鳳師妹你的第三次出箭時,只不過不想見到姬師妹被射中。易地而處,我同樣也會攔住姬師妹的。現在我只後悔沒有能夠及時攔住鳳師妹你射向小魚的那一箭。”

姬瑤花“卟哧”一笑:“伏師兄,別把我們當成你身邊那些姐姐妹妹的,左支右擋地來回調停,還樂在其中是不是。我倒料定你一定不想讓我中箭,只因你根本還沒弄清楚我的用意。伏師兄你這樣一個好奇心如此之盛的人,見到了謎面卻沒還沒有猜到謎底,又怎麽會讓我這個解謎人就此消失?”

伏日升只好苦笑,心中卻在暗自吃驚。

姬瑤花對他們每個人的心性都下了一番大功夫來研究吧,所以才把握得如此準确精妙。

姬瑤花伸手試探了一下小魚的鼻息,轉過頭看着衆人,莞爾一笑:“我剛才給她服的,是一枚九轉還魂丹。我手頭還有兩枚,可都是我前些日子千辛萬苦才從松巒峰的丹爐中偷出來的。”

鳳凰和伏日升臉色都為之一變。

九轉還魂丹是巫山門中的藥師松巒峰弟子煉制的,雖然有着手回春之效,甚至于起死回生之傳聞,但是必須每月一丸、連服九丸方能見效,否則不但不能救治傷病之人,反而會使傷病加重,也正因為此,才命名為“九轉還魂”。

伏日升忍不住呻吟着道:“姬師妹,你既然要去偷,就不能偷得利落一點嗎?”

姬瑤花眼波流轉:“我倒是想啊,只是爐中只剩下那麽三粒了,其他的都讓閻羅王帶在身上,我又有什麽法子呢?”

松巒峰這一代的弟子羅山,因為精通醫道,又馴養了數頭靈猿,能采到人力所不能及的藥物,當真有着手回春之能,武林中傳言說他要你生,你就絕不會死;要你死,你也絕不會生,所以都稱他為“閻羅王”。

但是巫山弟子知道,羅山得了閻羅王的綽號,絕不只是因為這個緣故。

很多年前他就已經發下毒誓,絕不救那些自相殘殺的巫山弟子。

鐵面無情有如閻王的羅山,對于這些冥頑不化的同門,是毫無商量之處。

姬瑤花笑盈盈地看着大家。

伏日升嘆了口氣:“大家都知道,我這個人,向來憐香惜玉,怎麽能眼睜睜看着小魚師妹有事。要去向閻羅王求藥,自然算我一個吧。”

鳳凰郁悶地道:“小魚是我射傷的,自然應該也算我一個。”

姬瑤花的目光轉向朱逢春:“朱大人與我們不同,自然不便出面。不過在我們求回丹藥之前,小魚要勞煩大人照看了。”

朱逢春欠一欠身:“這是應該。”

他不由得看看榻上昏迷的小魚。

臨走之際,姬瑤花反手自腰後抽出一張折疊短弓,短弓上裹着一件白布春衫,輕輕放在小魚懷中,随即俯下身,在小魚耳邊輕笑着說道:“我知道你已經醒了,只是太害羞,所以不敢睜開眼來。傻妹子,喜歡一個人,放在心裏是不成的。你該謝謝我才對噢!”

小魚的臉悄悄地漲紅了,連耳根都在發燙。

她終于想到姬瑤花是怎麽猜出她的秘密的。

那張短弓上刻着一個“朱”字,還有一枚制弓匠人的印章:黃中天印。

有了這兩條線索,要查出短弓的主人,對姬瑤花來說,是一件再簡單不過的事。

朱逢春目送他們離去,低頭審視着小魚懷中的短弓。

這是他在鄱陽湖中失去的那張弓。

他終于隐約猜到,那天夜裏救他的姑娘,是抱着怎樣的一顆心,從湖底将這張弓打撈上來的。

他也終于想起來,那件白布春衫,是在一個怎樣的尴尬場合中被他擲下水的。

朱逢春不由得怔在那兒。

回到川江幫的船上,錢汝珍上下打量着姬瑤花,嘆道:“姬大小姐,你得罪小溫侯也還罷了,畢竟小溫侯現在尚無官職在身。只是沒想到這一回你居然将縣太爺都丢入了水中,那可是朝廷命官啊!只怕從此以後,天下雖大,你都不能公開露面了。”

相關推薦

Leave A Comment

發佈留言必須填寫的電子郵件地址不會公開。 必填欄位標示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