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醫院醒來後，戚闵一直覺得周圍的環境有哪裏不對勁。
一開始在醫院的感覺并沒有這麽強烈，只是覺得自己好像忘記了什麽似的。
但是回歸校園之後，這種排斥感就不斷加重。
他甚至覺得自己可能都不是戚闵。
起碼不是周圍這些同學們以為的那個戚闵。
并且并不是他一個人察覺到了這種異常，周圍人也開始對于他的異常做出反應。
……或者說異變更恰當。
戚闵想着難不成自己被車撞了之後進入了什麽裏世界？真正的自己或許還在病床上躺着，只不過成了植物人？
不，可能之前被車撞之前的記憶也可能是假的。
是僞造的。
自己根本就不是戚闵，起碼不是這個高中生戚闵。
而表面上熱情友好的同學們可能是某種不知名生物的僞裝，一直在暗暗觀察着自己。
只是僞裝總有脫落的時候，于是不經意間會展露出猙獰的一面。
就像之前舉止詭異的高二（7）班的同學。
目前的狀況是這些“人”跟自己似乎形成了奇怪的角力。
出于不知名的因素，這些“同學”們依舊保留着某種克制，或者說是束縛。
似乎只要自己不戳破那層窗戶紙，他們就會一直保持這種好同學，好朋友的狀态。
非要形容的話，這就像是一種……扮演。
就像孫小小扮演班長。
郝鵬扮演自己死黨。
其他同學們也在扮演着自己的日常生活。
但因為自己這個外來者的闖入，導致整幕戲劇出現了偏移，越來越不協調。
就像是一根越拽越緊的繩子，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斷掉。
自己要麽重新回歸自己的人設，完善自己的扮演，讓這場戲能夠演下去；
要麽在這根繩索斷掉之前，找到脫離這幕戲劇的方法。
前者的問題在于，戚闵對于他人眼中的“自己”了解不多。
并且就算是成功扮演了，誰知道這幕戲劇的終結在哪裏呢？
如果幾年幾十年一直不結束，戚闵難道要一直演下去？
戚闵的腦海裏閃過同學們麻木僵硬的表情。
不，也許在那之前，自己就會被這個世界同化，成為他們中的一員。
這種結果是戚闵不能接受的。
那麽只剩一種解決方式——那就是找到脫離戲劇的辦法。
并且在那之前自己不能明顯暴露自己身上的不和諧之處。
不然一旦過了臨界點，自己極有可能會被其他人聯手消滅。
像是上午郝鵬所問的理想專業這種“人設”完善問答，就是刺激繩索斷裂的重要因素。
要是戚闵因為馬虎大意，直接回答了自己而不是這個“人設”想要的答案，導致雙方形象出入過大，估計之後所處的境況就是急轉直下。
更有甚者，自己這個不合格的演員直接被“領盒飯”。
那麽，現在的問題是：脫離戲劇的關鍵在哪裏？
思索間電影散了場。
一般情況下，來的學生還是要由班主任帶領坐大巴車統一回校，再各自回家。
但是看完電影已經快九點了，一些學生家就在附近，不想來回折騰，另外還有一些學生叫了父母來接。
這部分人跟班主任打過招呼也可以自行離開。
戚闵不太想跟同學們一起坐車回去，就謊稱他媽來接他，但實際上自己攔了輛出租車回家了。
進去之前，戚闵先觀察了下出租車司機的表情。
見對方面無異色，看上去完全是個正常人，才放心坐了上去。
開了沒幾分鐘，出租車離開大路，拐入一條略微狹窄的雙向單車道。
就在此時戚闵看見對面迎面開來一輛熟悉的大衆車。
車裏沒有開燈，但是雙方交錯的瞬間車燈閃過，戚闵還是看清了駕駛座上那張臉。
面無表情的冷漠面孔，把着方向盤的是正是衛文華衛醫生。
這麽晚了，衛醫生這是要回家？
工作的醫院在東城。
私人診所在市中心。
然後家住在西城？
略微思索了下，戚闵讓出租車司機在虛線處掉頭。
就這樣跟在大衆後面開了十幾分鐘，戚闵就見前面對方停在了一個老居民樓前。
……真的是回家？
戚闵給了出租車司機來回的錢，讓對方在這裏等着自己，然後下了車。
沿着路燈光照射不到的陰影處，他一瘸一拐地跟着下車的衛文華。
因為擔心被發現，戚闵只能遠遠地跟着，時不時還要躲在行道樹後面。
跟了沒幾分鐘，戚闵就失去了對方的身影。
環顧四周，戚闵看見前方五十米左右有個小店亮着燈。
走到門邊，只見玻璃拉門上面貼着綠色的貼紙，上面寫着×康藥房。
拉門的左右兩邊同樣是綠色貼紙，左邊貼着“良心的藥”，右邊是“平價的藥”。
除此之外，這個開在老居民樓裏的藥店并沒有招牌。
而且玻璃門面髒兮兮的，很久沒有清理過似的。
衛醫生來這裏買藥？
疑惑爬上戚闵的心頭。
按理說衛文華在大醫院工作，又擁有一家私人診所，完全沒必要再去別的小藥店買藥。
如果說是為了給診所進貨，直接打個電話，量大的話就會有藥品批發公司的業務員直接送藥上門。
所在城市有大的醫藥批發市場，也可能會去批發市場進。
……總之不會去這種看上去涉嫌無證經營的小藥店進藥。
更別說是大半夜橫跨半座城地來買了。
櫃臺處沒有人，藥店老板似乎去裏面拿藥了。
戚闵躲在一邊。
不一會兒就看見衛文華拿着一兜藥和藥店老板從裏面走出來。
借着雙方在櫃臺結賬的空檔，戚闵努力辨認着對方手裏的藥盒。
但因為隔得太遠，加上玻璃很髒，戚闵根本看不清對方買了什麽藥。
就在這時就見老板跟衛文華說了什麽，衛文華轉過頭來望向這邊。
四目相對。
因為行動不便，戚闵依舊維持着鬼祟的姿勢趴在玻璃一角，甚至連躲都來不及。
戚闵：……
這場面莫名熟悉。
戚闵低頭故作整理衣服，悄然站了起來。
衛文華結了賬走出藥店，來到戚闵面前。
“衛醫生，買藥啊。”
在對方開口前，戚闵搶先招呼道，說着迅速瞥了眼對方手中的塑料袋。
只見最上方的藥盒上“鹽酸”、“胺”、“注射液”幾個字在眼前一閃而過。
邊上還有一些字。
但是還沒等他仔細辨認，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視線，衛文華上前一步，不動聲色地用身體擋住了藥盒。
戚闵目光從對方身側移開，看向對方的臉。
只見衛文華面帶微笑：“是啊！你這是……看電影結束了？”
“西城電影院離這裏好像還挺遠的吧，你怎麽上這來了？”
今天是周五，本來下午跟衛文華預約好去診所看腿，但是因為學校組織看電影取消了，這個衛文華也是知道的。
戚闵面不改色編道：“哦，有個親戚住在這裏，看完電影順道來看看……沒想到遇到衛醫生你，真巧啊。”
也許是等得有點不耐煩，身後一百米開外的出租車按了兩下喇叭，然後就是司機探出頭來，扯着嗓子沖這邊吼道：“小夥子還走不走啊！我這還趕着下班呢！”
衛文華：“……”
戚闵：“……”
才九點多就下班，欠公司的錢能還清嗎？
戚闵癱着臉：“看完了，正要回家。”
沒毛病。
“哦，這樣啊。”
衛文華似笑非笑地看着戚闵，擡頭環顧四周。
戚闵也跟着擡起頭看了看，只見老居民區燈火幽微，一片黢黑。
風吹落葉，沙沙的聲音在寂靜的小區裏清晰可聞。
戚闵：“……”
戚闵随手指了個窗戶：“歇下了……”
“……”
也許是出于體貼，不想戚闵面對更尴尬的境地。
衛文華在确指之前打斷了他：“那邊四樓是我家。”
手指頭靈活偏移。
但是因為擔心對方又說哪家是他大舅、哪家是他二姨。
手指頭像是風筝一樣在空中飄忽了一會兒，尴尬地放下了。
……真是夜路走多了，總會遇到鬼。
“……不常來，忘了是哪一家了，哈哈……”
戚闵坦蕩蕩地直視着對方，開擺。
他敢肯定衛文華不會揪着不放。
果然，就見對方微笑着：“要不，上我那坐坐？”儒雅随和。
空蕩蕩的小區，頓時陰風陣陣。
“……”
戚闵禮貌拒絕：“不了不了！還是別了吧！下班時間，打擾您休息多不好啊！”
面對戚闵的拒絕三連，善解人意的衛醫生倒也沒有強迫的意思。
依舊風度十足，“呵呵”笑道：“這樣子，也行，明天還要來診所檢查，你可別忘了！”
“不早了，家去吧！”
兩廂對比，就顯得戚闵之前的試探格外肮髒了起來。
戚闵：……我可去你嗎的吧！
禮貌道別，戚闵在對方的目送下上了出租車，對方還揮了揮手。
後視鏡裏衛文華和風燭殘年的死寂小區一同被甩在身後。
另一側是燈火煌煌的大路。
光明與黑暗割裂，就像是兩個世界。
戚闵轉回頭。
結果還是沒能知道對方買的什麽藥啊……
不過衛文華有錢買新車，沒錢買個離工作地點近一點的房子麽？
這年頭很多車子可都比房子要貴多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尤其是現在這種詭異的情況，多長點心眼總沒錯！
回到家思索了一會兒，戚闵坐到電腦前按下顯示器和主機電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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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命：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別人。
商靜水：确實。
七命：……
在05年麻藥禁止條例出來前，很多麻藥的管控并不嚴格，私人診所就有很多麻藥，局麻藥物都是消耗品。03年以前，一些全麻藥物甚至可以在藥店買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