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是個好天氣,陽光普照,萬裏無雲。
即使是在小巷子的診所裏,也能聽到外面行道樹上“啾啾”的鳥鳴。
戚闵坐在椅子上,衛醫生則從拍X光片的小房間出來,拿着剛拍完的片子仔細看。
過了好一會兒,衛文華走到戚闵面前蹲下。
他拆下固定的板夾和繃帶,并問他在恢複期間骨折部位有無刺痛情況。
戚闵想了想搖了搖頭。
“衛醫生,你這個診所主要是看什麽病,骨科嗎?”
“……一般的外傷、腰椎脊椎病什麽的,都會看。”
看着對方的頭頂,戚闵用漫不經心的語氣繼續問道:“哦……那診所裏是不是經常要用到麻藥啊?我聽說牙醫是需要用到麻藥的,用得比較多……”
“像您這樣的外科診所,也會需要用到麻藥嗎”
衛文華低着頭查看他腳上的傷口,語氣不變地說道:“看情況吧,有時候來看的患者一些骨裂的傷口,或者指甲發炎需要拔指甲會需要麻藥,不過前者一般在進行簡單處理後會建議對方再去大醫院檢查……”
“總體來說,消耗量不大。”
“哦……”
戚闵看不到對方的表情,但注意到這次查看比之前都要久。
“衛醫生,我的腿是出了什麽問題嗎?”他探究地問道。
“……哦、沒有……”
仿佛回過神一般。
放下戚闵的腳,雙手撐膝站起來。
衛文華露齒而笑道:“患處愈合得不錯!我去拿藥膏。”
戚闵也禮貌性地回以一個假笑。
随着衛文華進入藥房拿藥,戚闵收起臉上的笑容,目光四處轉悠。
診所後方是拍X光片的小房間,之前自己就是從那裏出來的。
玻璃藥房和小房間中間還有一間房間,拉着短簾子,從下面看能看到中間擺着一張檢查床。
不過被簾子遮蓋了大部分,只能看到四個床腳。
估計是平時需要脫衣診斷患處時,用于保護病人隐私的地方。
除了檢查床,裏面還擺着一些櫃子。
自己是個男的,傷得又是小腿,這個診室倒是從來沒進去過。
戚闵見衛文華背對着自己,站了起來,迅速單腳跳過去。
兔起鹘落幾下,就拉開了簾子。
“?”
只見診床上趴着毛絨絨一團,下面墊了塊布。
如果戚闵沒看錯的話,那是一只——貓?
也許是聽到動靜,那只貍花貓擡起頭,睜開睡眼惺忪的眼睛看過來,輕輕地叫了一聲。
聲音有點虛弱。
這只貓眼睛渾濁,張開嘴牙齒有些許發黃脫落。
加上糾結着灰塵污垢的皮毛,應該是一只老年流浪貓。
戚闵眼尖地看到它的前腿處綁着繃帶。
除此之外整個診室看上去很平常。
衛文華從藥房出來,說道:“這只流浪貓之前在外面馬路上被車子軋傷了,我就帶回來做了點緊急處理,之前已經聯系了附近的動物救助機構,大概中午他們就會過來……”
“好了,快點過來塗藥,腿還沒好就沒到處蹦跶了!”
衛文華不贊同地看着他。
“……”戚闵有些讪讪。
他邊坐回椅子上邊道:“這貓可真乖啊,這麽半天一點動靜也沒有。”
衛文華沒什麽反應,蹲下來給他包紮。
戚闵沒話找話:“衛醫生,像您這樣大醫院的外科醫生不是都很忙的嗎?怎麽還有精力開診所啊?”
衛文華擡起頭瞥了戚闵一眼,低頭繼續綁繃帶,淡笑道:“我這個人平時沒什麽愛好,在醫院忙慣了,有時候不輪班休息個一兩天反而有些不習慣……”
“閑着也是閑着!趁着年紀不大精力也比較充沛,幹脆開個診所周末給人看看病。”
“在診所可以慢下來細致地詢問病人病情,提供更好的服務……看到自己的病人得到及時診療痊愈,我心裏也開心。”
說到這裏衛文華嘆了一口氣:“不過有些事也是開診所之後才發現,很多病人病情嚴重了也不願意去大醫院看,光是在小診所吃點藥了事……沒錢,就一直拖着……”
“甚至有的低收入人群連醫保都沒有,那就更不會去大醫院看了。”
“不是健康意識不足,而是生活對于他們來說太艱辛了。”
“希望我這個專業醫生開的診所,能夠更好地幫助這些人群。”
最後上好夾板,随着衛文華站起來,他在戚闵心中形象也陡然高大了許多。
摸了摸鼻子,戚闵拄着拐杖站好,發出了同東城醫院的其他醫患和工作者一樣的感嘆:“您可真是個好醫生啊!”
想了想,又補充道:“現在像您這樣的好醫生,可不多了。”
衛文華淡淡一笑,沒有接話,轉而談論起戚闵的情況:“你的骨頭愈合得很好,沒有關節黏連或者腫脹,肌肉稍微有點萎縮,不過這是正常現象。”
“現在腿部還不能活動,平時可以通過用力收縮小腿肌肉來進行訓練,多攝入高蛋白的食物……”
囑咐完又給戚闵拿了點鈣片:“你的情況已經穩定了,平時學習也很忙吧……之後隔個兩三周來複查一次就可以了,估計再過一個多月就可以拆鋼釘了!”
戚闵接過鈣片道了謝,就離開了診所。
衛文華站在門口目送着戚闵遠去。
看着對方一瘸一拐的背影消失在巷口,他才重新回到診所。
坐到診桌後面坐着翻了會兒書,突然聽到內間傳來“嘤嘤”聲。
放下書走進內診室,就見那只貓咪動作有點僵硬地舔舐着前腿的毛發,口水把繃帶都打濕了。
衛文華靜靜看了會兒,走到櫃子前拿出一瓶注射液。
用砂輪劃開安瓿瓶,注射器将裏面的液體抽出。
衛文華舉着注射器走到檢查床前,聲音輕柔地哄着因為緊張和疼痛而叫個不停的流浪貓,将管子裏面的液體一點一點注射進貓咪體內。
昏暗的室內沒有開燈,衛文華的臉上的表情也隐沒在陰影裏。
在簾子外就聽得貓咪的叫聲越來越小。
漸漸消失不見了。
戚闵回到家,坐在椅子上把那瓶鈣片打開,仔細觀察了會兒裏面的藥片。
乳白的橢圓粒,散發着一股奶香,看上去就是正常的鈣片。
重新關好瓶蓋,收到抽屜深處,戚闵找出以前的一盒鈣片吃起來。
還有一個月左右才是端午,依舊是乍暖還寒時候。
戚闵卻提前開始了夏乏,經常昏昏欲睡的沒什麽精神,一直到快要考試的前一周才好一點。
但是周圍的同學卻開始活力四射。
戚闵甚至目睹了一個早上剛跳樓的同學,下午又沒事人一樣地坐在位置上。
當然,如果衣服的血能稍微擦下,頭能不那麽扁。
就更好了。
孫小小不再像之前那樣羞澀地欲看還休了。
随着二人迅速的熟絡,即使上着課,孫小小也能把頭一轉一百八十度,用火熱的視線看着他。
被一個長相可愛的女生,以幾乎折斷頸骨的方式熱情地圍觀,大家看在眼裏,郝鵬表示對方一定是暗戀戚闵。
面對衆人有意的撮合,戚闵頗有不同的看法,委婉地拒絕了。
失去瓜的衆人很是遺憾。
從那以後,圍觀他的人除了孫小小,又加入了怒被奪瓜的衆人。
郝鵬也進化成了大胃王。
友記的廚師超常發揮,有一天直接上了一頭沒有煮熟的整豬,盤子裏鮮血淋漓。
戚闵還沒來得及說什麽,就見郝鵬直接給他表演了個“吃了一頭老母豬不擡頭”。
好家夥!事後還沒事人一樣。
甚至意猶未盡地想要再旋一只。
戚闵從一開始的驚訝,到後面泰然處之,迅速地調整好了心态。
在群魔亂舞的環境中,竟然也跟周圍人相處得很和諧。
偶爾去衛醫生的診所,看着完全正常人一樣的衛文華和診所,戚闵甚至感到有些不習慣。
就這樣,又過了十幾天,就迎來了期末考試,期間戚闵又去衛醫生那裏檢查了兩次。
最近的一次就在考試周的前一個星期,那天正好是端午節。
檢查完後,衛文華判斷戚闵的骨折已經基本達到了臨床愈合,可以準備準備,一周後去東城醫院拆鋼釘。
但是考慮到一周後就是考試周,戚闵不想節外生枝,就把手術推遲到考試完了後一天。
延遲的時間沒有超過一周,不會有太大的影響,而且術後複健也要占用很多時間,暑假開始可能更好,衛文華也同意了。
不過拆完鋼釘術後恢複期需要住院幾天,衛醫生讓戚闵提前跟父母朋友說一下,學校如果有事也要跟老師請一下假。
6月26到28號考試。
戚闵學校時間安排比較緊湊,考完周末也不放假了,直接29號,30號兩天公布成績外加講試卷。
不過這部分戚闵是不參加了,去醫院做手術,完了就是躺着。
習慣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擋開為了偷看同學試卷,把脖子伸得一米長,cos草帽路飛的隔壁桌同學。
戚闵擡起頭又看到腦袋在全場亂飛的監考老師。
長期身處在這種不正常的環境中,一個人的認知真的還能保持正常嗎?
漫不經心地答着試卷,戚闵突然感到耳後傳來一陣呼吸聲。
戚闵微微側頭。
只見監考老師的頭顱正在他右後方,死死盯着他的……好像是試卷?
之前對方的頭一直高速飛行,現在停下來戚闵才發現:這張臉,不正是他們班的班主任?
無視地轉回頭。
一般自己這種情況下,對方看一會兒就會走開了。
這是最後一場考試了。
戚闵瞥了眼自己考試前剛買的表,估摸着再有十幾分鐘,自己就能寫完卷子然後提前交卷走人。
這麽想着,戚闵手上寫字的速度加快了許多。
然而這一次,那只頭顱再也沒有移動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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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命:我被感動到了!(丢掉鈣片)我裝的!
商靜水:……